黑云沉沉压在大荒之上,劫云之下忽起大雨,卷起的腥风连带着陵阳山都嗅得到。师偃雪抬手按在心口,怔怔看了眼窗外,起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风听澜将师偃雪的手扣在掌心里,两人手心都是冷汗,握在一处湿滑黏软。师偃雪的手骨清瘦,因吃痛用力,雪白的内腕起了几道青筋。
师偃雪吐出滑入唇间的凌乱发丝,扣住风听澜的手蓦地一颤,脊背猛地绷紧,背后一对蝴蝶骨贴在湿漉漉的雪衣上更显伶仃。
“阿雪……”风听澜用袖口胡乱擦去师偃雪额上簌簌落下的汗,心里拧巴着疼,止不住地后悔,口不择言道:“早知这样,我该听师父的,不要也罢。”师偃雪急喘着气,失神地看着风听澜,琢磨半晌才想起来他说是霁轻云。
想到这茬,师偃雪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痛得弓起身子。芫辛额角一紧,抬眸看了眼傻儿子:“你要是不会说话,还是别说了。”
风听澜捉住师偃雪的手,急忙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
师偃雪没有力气同风听澜计较,身下坠痛令他头皮发麻,他绞着身下床褥,指尖捏得发白,撑着一口气挺起沉重的腰腹长长闷哼一声,顷刻又脱力躺了回去,乌黑长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汗,顺着眼尾滑落,倒像是在落泪。
风听澜脸色不比师偃雪好多少,慌乱中仍想再多说两句宽慰他:“我没有不想要,只是……”
话音未落,师偃雪猛地绷紧腰身痛呼出声,腹中龙蛋挣开包裹着它的灵气,由本源之力凝结而成的胎宫破开,温热的灵气化水,淅淅沥沥流淌出来。龙蛋失了约束,终于高高兴兴地开始往外钻了。
芫辛取出一枚碧绿的小叶子送入师偃雪口中:“含着它再撑上片刻,龙蛋快要出来了。”
师偃雪将那枚叶子压在舌下,纯净的灵气顿时涌入口中,他拧紧了眉,微抬腰身,凌乱的玄衣下颀长而白皙的腿曲起绷作一线,沾汗的脖颈向后仰起,沉默无声中,只有沉重的呼吸。
“嗯……”师偃雪低呼一声,痛得浑身发颤。银白如霜的元神剑身上裂痕又深几寸,他无力地垂下手,眼神也跟着失了焦距,像是蒙了一层雾霭。
芫辛葱白如玉的指尖探了探,回身轻声道:“神君,已看到龙蛋了。”乳白的蛋壳,露出小小一片顶儿。
风听澜呼吸都跟着快停了,师偃雪手心里的汗顺着手腕沿着纤细的小臂流淌,沾湿了他的衣袖。他眼底映着师偃雪苍白的面容,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师偃雪仿佛又回到了数十万年前天道一记神雷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疼的钻心,恨不能散了元神一了百了。他耳边阵阵嗡鸣,听不清芫辛说了些什么,只清清楚楚地感受着龙蛋压着根骨要出不出的那种痛楚。
芫辛眼神渐沉,龙蛋滑润偏不肯安稳降生,师偃雪搭进去的气力只够它露出小片白色蛋壳,卸了劲儿也就跟着回去了。反反复复,再看师偃雪脸上已毫无血色,长睫投下的阴影更显憔悴。
师偃雪气息渐渐微弱,散落床榻的发丝凌乱不堪。他感到额头滴落了温热,半阖的眸子艰难睁开,就看到风听澜眼中的泪正往下滴。
“本座都这样了……”师偃雪声音沙哑虚弱,一句话喘得断断续续:“还要我来哄你吗?”牺如 9bzw.com 牺如
风听澜墨黑的眼眸蓄满水,衬得十分可怜。这让师偃雪想起他养在小楼里的傻鹿精,挨了揍也是这幅模样。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又痛得抿紧,攒了许久力气才艰难地伸出手抚上风听澜的眼尾:“别哭了,这不怪你……”他望向窗外晦暗的天,低喃道:“是它不容我。”
芫辛脸色微变,一把扣住师偃雪手腕,却见他神息渐弱竟隐有陨落之兆。
“龙凤大劫时……天道算计凤凰一族,盘凤生孔雀与大鹏后陨落……”师偃雪咬住下唇痛喘几声,指尖搭在沉坠的下腹,眼底一片平静:“同样的招数罢了……我不如盘凤……他好歹还生了俩,倒显得我这样没用……”
风听澜眼底红的滴血似的,压住对天道的一腔怒意,只温言细语地宽慰师偃雪:“别乱说,你不会有事的。”
师偃雪痛到了极致,眼中倒现出几分迷茫:“听澜,你角呢?”
风听澜微怔,散落在肩头的乌黑长发间抖了抖,一对龙角显现。师偃雪眼底噙了星点笑意,攥得泛白的指尖微微抬起想碰一碰。风听澜看出师偃雪眼下状态不对,便不肯弯下腰,只咬牙赌气道:“不许你摸。”
师偃雪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轻轻撇了下惨白的唇角,抚住了坠痛到麻木的小腹,心道:不摸就不摸,我也有。
风听澜扯过师偃雪的手贴在自己脸侧,几乎是求他:“它都要出来了,阿雪你不要放弃行吗?”
师偃雪闭上眼忍着神魂裂痛咬牙用力,乳白的蛋壳从小小一片渐而露出,芫辛额上沁出冷汗,掌心下治愈的灵力一刻不歇地渡给师偃雪,正在龙蛋即将露顶时。芫辛忽觉识海一阵剧痛,灵力骤断,俯身一口血喷吐在床边。汜减zcwx.org汜
“君父!”风听澜大惊。
芫辛撑住床榻,抹去唇角血水,眼中满是忧色:“玄渊……玄渊出事了……”他与玄渊是得天道公证的道侣,福祸同担,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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