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amireux|(1 / 1)

罗马人热爱洗澡。

他们四处征战,也喜欢四处建公共澡堂,老师年前邀请她去的温泉圣地巴斯,就是当年的古罗马人挖出来的。

罗马帝国时期,罗马城曾经有上千家浴场,约等于这年头英国的俱乐部,不仅有能容纳上千人的大澡池子和汗蒸按摩室,还自带图书馆餐厅剧院一系列配套设施,甚至能谈生意和政务。这种一站到位,众多罗马人恨不得一天都泡在里头。

再加上希腊文化影响,罗马人对展示衤果体相当适应,还热衷在浴场晒肌肉体格,某些阶段男女也互不顾及,随便混浴。

但是基督山伯爵根本不是罗马人啊

一瞬间替爱德蒙找了无数类似的借口,哪一个都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两个“男人”会在一个浴缸里泡澡。

克莉丝突然怀疑自己这二十一年的假男人都白装了,以至于她其实根本不懂男性的脑回路。

如果是公共浴室,考虑到表面上大家是同性,没什么好顾虑避讳的,一个欧洲人提出这样的邀请好像无可厚非。

浴缸太私密了。

要共享一池热水,会肌肤碰触相抵,所有秘密都再无遮掩。

因为是独一无二的朋友,所以会亲密到这样的地步吗。

克莉丝目光颤动,惊疑不定打量他,结果对方并没有改口的意思,更没有表露出口不择言后的慌乱,反而很自然回视,似乎只是随口聊了句天气。

他甚至还补充说“我还可以帮你洗头发。”

“不,不必了”

克莉丝急忙拒绝,“你在我家做客,怎么可以让你迁就我。”

“为什么不可以反正都是男人,”爱德蒙理所当然道,“恰好因为我是客人,所以你也可以迁就我的愿望吧。”

该看的不该看的,在荒岛时也都看过了,如果她是男性,确实没什么好害羞的。

结果因为这个回忆,记忆力太好反而瞬间补足了想象的匮乏。

她不免涨红脸,局促说“你在偷换概念。”

爱德蒙又说“赶路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反而是我太清楚你在舞会后有多难受了。我不希望你将我当做客人,比起什么待客之道,在我心里,你的感受更重要。如果让你觉得被入侵了私人空间,我可以想办法搬出去,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再查探你的秘密。”

“所以除非你邀请我陪你共浴,我是不会踏进这个浴缸的。”

“两个人洗,或者你自己。你选吧。”

爱德蒙已经笃定娇气洁癖的大少爷不会同意前面的选项,更明白因为这点事情,两个人都太为对方着想,所以说服不了彼此。不如先拿出共浴抬高门槛,好让克莉丝没有顾忌选择后面的。

面前的人果然察觉到了策略,因为这种“威胁”瞪了他一会,最终不情不愿同意了。

浴间很快就被雾气彻底氤氲,眼睫都被蒸得柔软贴服,沾染的烟草和香水气味已经彻底散去,因为跳舞疲累的肌肉也得到了缓解。

关于这次的解放法案,克莉丝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

结合之前偷的那份文件和今天从奥尔马克打听的消息,她猜测,影子内阁计划在这次竞选里做手脚,而里德侯爵或许会他们派系在爱尔兰选区的参与名单。

这次大选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因为去年内阁临时重组,今年一定会重新开选,让一些已经被任命入阁的人参加补选,而这恰好是议会改革后的第一年,不仅受到关注,因为法案变动大,投票的人数增多,全都是不确定因素。

派内拥有世上最年轻议员的确是个好噱头,所以这次的竞选时间最后被定在了六月底,她刚好满二十一岁,也可以参加竞选,那段时间自然会很忙,应该无暇去盯着里德侯爵。

所以她得提前搞清楚,对手党派要那份名单,到底在盘算什么。

这些已经足够她忙,再加上两个姐姐的事情,还有

长叹一声,克莉丝抱住膝盖,蜷缩着整个慢慢滑进水里,头发和思绪被沾湿,变得粘稠难解。

就像爱德蒙自己说的,他在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虽然因为还忙着里德的事,克莉丝一直没细究他入狱的具体原因和细节,不过只要她花点心思,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种毫无秘密、甚至过于坦白的关系,别说对他,就连她眼里,也是特殊的。

结果她反而更加看不透她的朋友了。

理智大于感情的人,不信善恶报应,只看因果逻辑,与其等待虚无缥缈的神,还不如付诸行为。做下的事情是起因,加上其余的人难把控的不经意参与推动,继而引发最后的结果。

克莉丝对任何人都不会抱有太大期待,她相信,立场决定一个人的态度和选择。

就像班纳特太太,为了让她自己不被赶出浪博恩,不必晚年与几个女儿拮据生活,所以选中了自己女扮男装,所以催促女儿们嫁给富有的人。

而只要经过这样的分析后,一个人不论做出怎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失望。

可是克莉丝感觉到,自己对爱德蒙唐泰斯失望了。

她察觉到,这个人思维缜密,在编织身份时更加细致,连“仇人”也要做得完美无缺。

所以,威尔莫勋爵和基督山伯爵对待她完全相反,一个冷淡抗拒,一个热烈追逐。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在意大利时,他都是一副向她报恩的样子,还惦记着给自己找回“情人”,现在被自己知道了真实身份,干脆就放飞自我,就像那个奥古斯特一样,直接把在信里写法国人那一套话拿到口头和自己说。

人如果不抱有期望,是不会失望的。

她能对这个人有什么期望

专注唯一的在乎,真挚剔透的善意,对克里斯班纳特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被这样对待照顾,你就没有一点念头

伊丽莎白的话突然紧接着响起,惊得她一下坐直,扒拉了浴缸边沿,才避免了喝自己洗澡水的厄运。

不能再泡了,脑子都泡糊涂了。

将衣物扔进脏衣篮,换下的束胸折叠捆成一个小布团,绑新束胸时,她不经意扫向镜子,难得停顿迟疑下来。

伸手抹开水雾,就见镜里一张熟悉而陌生面庞,脸上是两片绯红,比霞色更艳丽,完全不像是被水汽蒸出来,眼波潋滟,将五官的轮廓也柔和,透出羞意情长来。

她面露惊愕,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惊讶。

发梢的水砸落在珐琅的洗手台上。

合着心跳声。

啪嗒,啪嗒,啪嗒。

因为头一次遇到这种“邀请”,一边要极力避免暴露身份,更心虚于自己不是真的男性,也不知道这在欧洲男人之间是不是寻常,关于“不能一起共浴”的问题上,克莉丝表现出了让爱德蒙惊讶的避退。

年轻人继承了父亲的语言天赋,喜欢口头的调侃游戏,以过往的习惯,自己这样给他挖坑,对方绝对不会服气,完全可以轻松讽刺回来。

爱德蒙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却实在没有头绪。

他坐在卧间的椅子上,本来还在克制着不去听浴间里撩人心绪、引人遐思的水声,结果只是环视了一圈房间,他曾经在隔壁房子听见的所有声音就突然有了画面。

羽毛笔划拉信纸的声音,是这个放了火漆和印章的案台。

书页翻动,是那个垫了厚绒垫的安乐椅。

最后的窸窣和呼吸,是挂了帐幔,铺了蓝绸被子的四柱床。

好像少了点什么。

爱德蒙看向静静燃烧的壁炉,没记错,每天晚上克莉丝总是会在这里站很久。

是因为身体太弱,所以思考着的时候也要烤火吗。

浴间的门就在这时候被从里面打开了。

爱德蒙已经不自觉看了过去。

黑发服帖,面颊粉红,眼睫濡湿,眼波流动,显得比舞会那副打扮年轻了很多,还是当初在马赛的少年又或者,更像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小朋友似乎非常在意自己没有男子气概,爱德蒙便顺应这个人的喜恶,心中认为这种念头是对克莉丝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一直都克制不让自己去往这个方面想。

可是这次由不得他不想了。

年轻人的晨衣很长,袍底是刺绣皱边,胸口有堆叠轻纱,袖子也是巴洛克式的,袖口宽大,像是一条小裙子。

“我看到你在笑我了。”

克莉丝不自在说。

他只是沉沉看她,眼瞳幽深。

“很可爱。”

用冷水洗过好几次的脸又有升温趋势,捏了捏手里折叠的束胸,克莉丝冷静下来。

会觉得她可爱,刚刚自己调侃“美洲叔叔”时也没否认。

所以也只是把她当成小辈和年轻朋友看待而已。

克莉丝恼火道“我要睡了,你动作快一些。”

以为对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闹别扭,爱德蒙没有多想,心中反而为这种近乎新婚夫妻的对白心潮翻涌。

“你先休息,不用等我。”他顿了顿,“我会把外间的门带上的。”

克莉丝面无表情拉上了床幔,开始擦头发。

因为刚刚有人洗过,浴间里还很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连通水房的管道果然只有冷水了,不过他也只需要这个。

简单冲洗又将地面仔细擦过,在一边洗手台的置物架上,爱德蒙找到了一小盒刀片。

知道洁癖不喜欢共用私人物品的性格,他借着煤气灯的光,仔细看向刀锋。

非常簇新,像是从来没有用过。

等他从浴间出来时,卧室一片昏暗,只有壁炉里还亮着。

呼吸声非常均匀。

爱德蒙无声走出房间,轻轻掩了门,回忆起他们挂在一起的衣服,并排摆好的牙刷

他站在黑暗里,隔着门去品尝这种希冀,禁不住挽了唇线。

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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