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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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则深山之中突围未果,兵败殉国。

家眷收拾细软落荒而逃,只有浮萍一人安静地守在他们曾经无数次夜里一起待过的榕树下。

敌军赶至的时候,她嘴里正轻声哼唱着李成则教给她的民谣。

“这女人是谁?”

“谁知道呢?李成则的小老婆吧。”

有位年轻时曾在宁府做过杂役的小队长认出了她:“这不是宁格格吗?当年紫禁城外头皇城第一的宁府大院,被革命军一窝端掉的那户。”

“格格?还是个格格?”周围爆发起一阵淫.笑,“老子活这么大还没玩过格格。”

刚才逃散的女眷和佣人被兵痞们提着头发抓了回来,一个个花容失色,哭得妆容模糊,脸上的粉妆糊成脏兮兮的一团。

青缇跪倒在地:“军爷,求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两个卫兵从山崖下拖回李成则的尸体。

“头儿,怎么办?”

“拖出去喂狗。”

“这些抓回来的呢?”

那个兵痞头头残忍笑了笑:“男人带走麻烦,杀了就是,至于女人……姓李的在山里和咱们纠缠这么久,兄弟们半年多没开荤了吧?”

说着她揪住哭得最凶狠的青缇那头柔顺的秀发一路拖到人群中间,摔到地上:“大家随意,不过那个格格可得留给老子先尝。”

浮萍不哭不闹也不试图逃跑,只是冷然站在那里。她容貌出众,端庄高贵,即使经过这些年风雨打磨依旧脱不了少时骨子里带来的贵气。

而正是这种和其他女眷截然不同的出众气质,让那头子一眼看中,垂涎三尺。

青缇哭得脱了人形,她虽不是大门大户出身,好歹也是富家千金,何时受过这种虐待。

这群兵痞在山里打了半年的仗,浑身散发着一股鲜血和泥土交融的恶臭。让他们碰她,不如死了。

青缇这样想道。

一直不做声的浮萍突然动了,她沉默而安静,没人强行按她。踱步走进兵痞子中央,一步一摇,优雅端庄。

好似此刻她不是个任人鱼肉的阶下囚,而是当初皇城里那个要风得风的大小姐,李司令捧在手心的三姨太。

“诸位大哥,你们吓到我这妹妹了。”

浮萍妩媚地笑,她衣衫干净、妆容精致,看得这些痞子们喉头一紧,嘴里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啧啧”的猥琐水声。

浮萍挨过打,做过妓,受过欺侮,却始终高昂头颅。这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低头服软,对象是一群不配称为人的畜生。

她蹲下身子,贴着青缇凌乱的发丝,轻启薄唇:“我俩积怨已久,但这一次,请你帮我,让成则入土为安。”

青缇停住哭泣,睁大了眼睛。

浮萍不作过多言语,站起身。

李成则虽然战死,但以少胜多用一千人全部阵亡的代价干掉了对方万人之众。眼前这些兵痞看起来嚣张跋扈,可所剩不过三四十之数,且都已经疲惫不堪,听说有女人可玩,此刻全都围过来看戏。

浮萍撩起旗袍边角,露出光洁细腻的大腿。

“我年少时曾在翠玉轩学过一首曲子,现今多年未唱,如今技痒,不如给各位军爷唱上一段?”

兵痞们互相看看,不知道这女人搞得哪一出,那头子豪气喝道:“唱!一个娘们儿唱小曲怕什么?能蹦出个屁炸死你们?”

浮萍胳膊高抬,手指捏出朵兰花,摆出一个舞蹈前的姿势。她手臂白似嫩藕,仪态相貌都是绝佳的上上等。

天高云淡,群山回响。

恍惚中只听她唱。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宋导目不转睛盯着机器,赞叹道:“鄢鄢不愧是学古典舞出身,这段跳得太美了,根本不需要专业老师指导。”

鄢慈身穿旗袍,指尖攥着一朵白手绢,在场地中间翩然起舞。她腰肢柔软,翩翩回旋间像只自在的蝴蝶,每一颦每一笑每一个动作里都载满令人着迷的诱惑和魅力。

群众演员看得差点忘记台词,旁边人掇他一下,才反应过来,色眯眯道:“什么酸溜溜的破曲子,老子听不懂,不是在窑子待过?唱首十八摸给爷听。”

浮萍舞着后退,“不留神”撞到了身后跪坐在地的青缇,她收回脚,面有不喜:“这厮真是碍事。”

青缇妆容哭花,衣着凌乱,不见平日里柔美的容貌,好看的脸上全是滴滴哒哒向下淌着的粉痕,兵痞看得心烦,冲上去踹她一脚:“滚出去!一会老子再收拾你。”

浮萍傲然道:“还不滚?”

她着重强调“滚”字,眼神澄澈,看着青缇。

青缇恍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滚带爬跑出兵痞的圈子。

她吓得脾肺俱裂,仍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

那个她多年来的眼中钉肉中刺,此刻正面无惧色,淡然地站在众人中间。她目光远眺,看向远处李成则染血的尸体,那眼神绵绵温柔,仿佛看得不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而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月下花儿都入梦,只有夜来香,吐露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夜来香,吻著夜来香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青缇听到浮萍低声歌唱,她手指芊芊,轻轻解开了衣扣。

她在脱衣服。

披肩、手套、胸花。

随着舞蹈的动作一件件剥落。

兵痞们发出一阵淫.乱的哄笑,争抢上前去摸她赤.裸在外的皮肤。

这阵笑声没持续多久,忽然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和怒骂。

浮萍从胸口的贴身里衣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雷.管。

黝黑小巧、毫不起眼。

这是李成则临走前交给她的唯一东西。

“我一辈子都在刀口舔血、乱世求生,直到遇见了你,才想不再混迹沙场,过几天种菜栽瓜的安稳日子。可这乱世实在太长,谁都是无根浮萍,飘到哪里又哪能真随了自己的心意。”

“我答应你,如果这次能回来,我以后再不出兵,只陪着你。你说你想去法兰西,想去英吉利,我都陪着你。见过漂洋过海的客船吗?那汽笛的声音我只听过一次,记到如今。”

“可如果我回不来。”李成则掏出雷.管放到她掌心,眼里蕴着无尽难以言诉的伤感,“全凭你自己。”

青缇连滚带爬跑到一边,拖起李成则的尸体,拼命向远处拉拽。她没走出几步,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响彻天际的爆炸声,滚滚的热浪把她直直掀翻出一个跟头,头磕破在石头上,流了满脸红艳艳的血迹。

她耳朵一阵鸣响,瞬息之后,什么都听不清了。

爆炸过后,一片寂静,天空不敢有飞鸟,群山莽莽,空旷寂寥。远处苍翠欲滴的参天树木随风吹摆阔叶。

青缇抱着李成则冰凉的身体,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

“cut——”

鄢慈长舒一口气,冲着剧组人员深深鞠躬:“大家辛苦了。”

宋导满脸激动拍她的肩膀:“太棒了!真的太棒了!这部剧我打包票,绝对能大火。两年之内不可能有比它更优秀的大女主戏。”

“借您吉言。”

鄢慈和导演拥抱,满脸盎然的笑意,从来没有在杀青后这么开心过。

不仅是因为日夜颠倒跟组拍了小半年终于能休息了,更多是她自己也觉得这部戏会是她演艺生涯的一个转机。

实力演技派可能还有一点差距,不过总是在慢慢努力。

如果以后方煜一直在她身边指点她演戏,那么白茉莉影后、金天鹅影后,想想觉得也并不是遥不可及。

方煜!

想起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笑。

他走了一个周,每天会固定打一个电话过来。

这里没有网络,勉强有信号可以接电话,每天早上,鄢慈比平时早起半个小时,屁颠屁颠跑到山顶信号最好的地方举着手机和他聊天。

一说就是一个小时,常常因为不想挂电话差点错过拍摄时间。

一想到回北京后就可以通视频看到方煜那张臭屁但是英俊的脸,鄢慈就觉得自己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兴奋得颤栗。

☆☆☆

北京。

鄢慈回到公寓后像是脱了肛的野狗,行李箱一摔,鞋子踢飞跳回自己屋里。掏出ipad连上wifi,方煜刚刚好发来视频申请。

林晴晴在后面提着狗笼,把鄢慈的鞋子归整好,慢悠悠跟着进了屋,鄢慈呈大字型趴在柔软的双人床上,对着屏幕软软说话。

“不想你呀,女神这么高冷,男神排排站想都想不完,为什么要想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备胎呢?”

“宋导夸我最后一场演的特别棒,等样片出来你就知道鄢鄢可是能拿白茉莉影后的水准。”

“早上吃了飞机餐,中午要带晴晴出去吃火锅,吃了半个月土豆,我现在连放屁都是土豆的味道。”

“你在巴黎?以前时装周去过几次没时间仔细逛,蹭完红毯就回来赶通告,下次去我想去看看所罗门的陵墓,他是我的偶像。”

方煜想了一圈,不知道她说的是巴黎哪一个所罗门。

只见鄢慈抻着身子从连通床两边凿起的书架掏出一本人物传记:“以前粉丝送我的书,我看了以后很喜欢,所罗门身高不到一米七,但是他真的太伟大了,我好喜欢……噢,原来他叫拿破仑。”

方煜:“……”

鄢慈是学艺术的,文化课成绩很差且常识基本没有,但她知道方煜很爱看书,并且算是博古通今,每次和别人谈话不管内容主题是什么,他总能接过话题侃侃而谈。

以前没觉得博学的男人有多帅。

大概因为对象是方煜,所以觉得帅。

如果方煜便秘,那鄢慈觉得便秘的男人也挺帅。

鄢慈想在他面前表现的知性博学一点,却每次都惨遭失败。

她心大也不觉得尴尬,掰着手指:“还有三个星期。”

林晴晴看到她在视频,一副小女生娇羞的模样,心里好奇她在和谁说话。疑神疑鬼走过去,只见平板上映着张一个星期未见的面孔。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剧组人员见他如见鬼,林晴晴被他吓过几回,更是怕他怕得要死。

不过都杀青了,鄢慈和方煜通什么视频?谈戏?

“寂寞了?把方老师的照片洗出来挂在床头,想的时候看一眼,不想就看两眼。”

“为什么不想你还要看两眼呢?”

“多出来的一眼是罚你,怎么能不想方老师?没有规矩。”

方煜说着,想起了照片的事:“把你手机拿出来我检查一下。”

他要检查的是鄢慈手机桌面的壁纸。

鄢慈听话地打开手机对着摄像头,是她和方煜的合照。

方煜很满意,懒洋洋倚在酒店床头:“我会尽量提前回去。在我没回去之前,陈越之叫你吃饭不准去,等我回来去找他谈,听见没?总带你喝酒算怎么回事。”

鄢慈乖乖点头:“听见了,方老师。”

林晴晴反应再慢现在也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谈戏?这分明是谈恋爱!

方煜这是要和陈少抢女人?抢的还是她家姐?

林晴晴惊恐站在原地,觉得鄢慈一定会被陈越之搞死的。她思维开阔,想得比较远,透过和方煜连线的看不见的网络信号。她仿佛看到——多日以后,陈越之发飙,鄢慈被耀星雪藏,而她自己拎着一个小破口袋,丢了工作无处可去,被公司扫地出门的惨况。

☆☆☆

鄢慈第二天接到了陈越之的电话。

“听说你杀青了?明天晚上我叫了几个朋友,给你庆祝。”

鄢慈正在厨房炖牛肉,高压锅嗞嗞冒着蒸汽,肉已经炖烂,王中王闻到味道蹦蹦跳跳在她脚边撒欢。

她关了火,犹豫着措辞:“不用庆祝了,我刚拍完戏,有点乏。”

陈越之本意也不是给她庆祝,听到这话不开心了:“你今晚好好休息睡一觉就不累了。明晚七点我让司机去接你,捂严实点。”

“我不想去。”

陈越之叫上的无非圈子里那群二代朋友,在酒吧夜店那种场合,身边混着一群通身浸淫酒色财气的男人,她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太合适。

以前混沌着生活拍戏,没有喜欢的人,对自己也没什么明确的规划和要求,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她有方煜了。

陈越之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你在剧组带的那个女孩,叫程什么的,我听恺撒说,你和他提过给她签约的事对吧?现在行业内娱乐资源井喷的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挤破头想进圈的新人,耀星更不缺。”

“我看她长相还过得去,这样吧鄢鄢,明天你带她过来,我把她签了,能不能红就看她自己,算是我给你的一个面子。”

他这么说,鄢慈犹豫了。

这些天她和程允舒亲密无间,有时候好到林晴晴都要吃醋。程允舒在她面前真的就是一个顽皮热情的小女孩,看着她时满眼都是爱慕和崇拜。

她是想帮她,可恺撒当时明确回绝了她,因为程允舒不是科班出身,演技更是相当于从零开始。耀星不缺有才有貌的新人,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培养她呢?

陈越之的条件里显然带着交换性的目的,他又重申一遍:“你也给我个面子,这次的朋友很重要。”

鄢慈蹲下身子,摸摸王中王,它眼睛亮晶晶,冲她摇尾巴。

刚被鄢慈捡回来时,兽医给它剔过毛,现在已经长回来了,不再是当初那秃腥到一眼就能看到皮肉的粉红样子。它的毛柔软而白,仔细看看也是一只可爱的小土狗。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场合,以后我不带你去了,最后一次。”

方煜说等他回来去找陈越之谈谈,鄢慈心里一直在想他要怎么和陈越之谈。上次酒桌上,虽然陈越之给了方煜极大的面子,但鄢慈能看出来,两人私下里没有好到陈越之口中时的那样——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反而像是亦敌亦友死较着劲。

公司是禁止她谈恋爱的,陈越之更是不会让她谈恋爱。

如果陈越之死咬着不松口,方煜也是个暴脾气,两个人吵起来,那最后总归是要谈崩的。

鄢慈想了想,把手洗干净,决定亲自去和陈越之说。

她想谈恋爱了,陈越之不能拦她也拦不住她。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惹怒了陈越之被公司雪藏,她这么多年赚得钱也够用,真要雪藏她也不怕,她甚至巴不得清闲过日子。

况且这是她自己当年犯傻做过的错事,没理由依赖方煜给她解决。

鄢慈抓着电话,想了想:“好,你说的,最后一次。”

明天去把程允舒和自己的事情解决好,把话说清楚,以后怎么样她暂时不去想。把锅里煮好的牛肉舀出来,放了几块在狗食盆里,鄢慈在客厅的窗口站了一会。

掏出手机看着方煜的帅脸,鄢慈忍不住笑了笑,轻轻在手机屏幕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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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背景是架空民国,和史实不符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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