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橙的灯光从圆形吸顶灯上撒散下来,均匀地铺满年轻人肌理分明的皮肤。
年轻人静静地站着,任由水流沿着身体弧线向下淌,没入浴室角落的地漏中,发出小兽蛰伏低吼般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纤细的手逆着光抬起,摸索了好几下,终于关闭了花洒。
热水渐渐停了,最后几滴落在年轻人的头上,湿漉漉的额发下方是两双无神的眼,黢黑的瞳孔里空洞洞的,满是迷茫。
他白皙的肌肤上黏附着细密的水珠,无声无息地被带走仅存的温度,排气扇一转,凉得人打了个激灵。
金洛在一股冷意中突然回神,他错愕地看了看自己,两条修长的腿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赤|裸的脚面被烫得通红,十根脚趾可怜兮兮地翕动了一下,好像在控诉主人对自己□□的不珍视。
“我这是在哪儿?我衣服呢?”
金洛有点意识到不对劲,他明明躺在家里看小说,正看到激愤处,突然后脑一热,好像短暂失去了所有知觉,再回神他就站在这里。
还一|丝|不|挂。
“嘭嘭嘭!”
玻璃门上蓦地传来粗鲁的拍打,混杂着一个浑厚不耐烦的嗓音。
“喂,洗好了没啊?出来约个p怎么这么磨叽。”
金洛瞪大了眼睛,隔着磨砂半透明的浴室门,他可以看见外面站着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那一片模糊的肉色来看,对方压根没穿上衣。
他刚才说什么?约什么?
在金洛无比惊愕的时候,外头的中年凸肚男又开始催了。
“咋没声儿呢,赶紧的赶紧的,随便洗洗得了。别告诉我你后悔了,可是你主动约的我啊。”
不可能!我从来不约,就算约也不会跟这种货色约!
这时候金洛已经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了,那人说的话,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好像在书上看过似的。
眼前的水蒸气终于消散了大半,金洛注意到正前方有面镜子,他连忙扑上去抹开镜面的水雾,手掌擦过之处,一张比他原本长相还要稚嫩的脸露了出来。
“怎么会……”
金洛现实中是个大明星,准确地说,他是圈内顶级流量小生。可他明明已经27岁了,保养得再好也有岁月的痕迹,为什么现在镜中的这张脸看起来才20出头,润泽的两颊仿佛能掐出水。
往下看,伶仃的锁骨反着光,在灯光直射下宛若一击即碎的陶瓷,身体随便动一动,潜伏在皮肉下的肋骨便隐隐浮出。
好稚嫩瘦弱的一具身体。
镜中人很好看,只是这种好看令人不忍细看。他就像一副骨架披上一层美人皮,全靠一口气吊着活下去。
“金洛,你特么搞什么,老子吃的药已经生效啦,赶紧出来,不然薛文博别想演老子的戏!”
薛文博!
金洛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惊了,这是他正在看的书《娱乐圈第一贱受》里面渣攻的名字!
在书里,薛文博这渣攻明知道受为了帮他换取资源被整个娱乐圈睡遍,他还装作不知情,心安理得享受一切好处。
最后他一当上巨星,果断将受踢开,还恬不知耻地辱骂受身体脏,而那受也真是贱,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居然无怨无悔地离开,一个人孤独地死在乡下。
换做平时金洛根本不会看这种书,要不是这书里贱受的名字和他一模一样,他觉得新鲜……
等等,他该不会,穿进了这本书里,还成为了里面人人唾弃的贱受金洛吧?
环顾四望,半透明酒店风格的浴室,壁虎一样贴着门的丑陋中年男人,这一切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薛文博就是支撑金洛活下去的那口气。
如果没记错,现在的剧情是,金洛第一次出卖身体,为了帮薛文博争取男二的角色而做交易。
初次交易的对象是个五十多岁的导演,功能已经不行了,但还是要吃药硬扛,可能是出于自卑,所以手段特别变态。
据书里描述,这一晚,受被折腾得差点没了半条命,而薛文博也靠着这个男二角色,成功小火了一把。
这一次就是他正式堕落的开始,从前他在娱乐圈还只是倒追薛文博弄得人尽皆知,后来,就是为了薛文博变得人尽可夫。
金洛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剧情按照原书走下去的。
“md,这时候了还装什么矜持,不开门我自己进去了。”
门外的导演龇着一口黄牙,他倒退一步,肚子上的肥肉颤了几颤,抬起穿着一次性拖鞋的脚,对着门狠狠踹了下去。
酒店里的浴室门是没有锁的,只有围了一圈的塑料封条,这玩意儿随便推推似乎还挺牢固,实际上跟压根没有一样,这也是导演为什么敢大显神威的原因。
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里闪出志在必得的光,在他看来金洛这种人就是矫情,想当婊|子还想要牌坊,只要稍稍用点强,很快就半推半就了。
可他没想到,他用尽力气的一脚,居然踢了个空,里面的金洛忽然迅速把门拉开,他的脚没有着力点,生生在空中劈了个叉。
他在跌倒的前一刻看到一双鄙夷的眼,与平时的唯唯诺诺不同,对方眼尾一挑,随即变得狠厉。
金洛对准胖导演完全暴露出的正中央,踹出了蓄力已久的一脚,他用的是标准的跆拳道踢法,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一瞬间,鸡飞蛋打。
“嘭!”
一坨小山一样的肥肉倒在地上,导演黝黑得像卤蛋一样的脑袋涨得通红,嘴巴张得老大,大到都能看见他喉底的扁桃体,但他张嘴老久都没能发出声响。
痛到极致时,短时间是无法发声的,身为男人,金洛他懂,他懂。
他毫不犹豫地拉紧身上的浴巾,直接从胖导演敦实的后背上踩过去。
导演胡乱挥舞着肥手想要抓住他,他像小鹿一样蹦起、避开,光着脚跑到门口,将杀猪般的嚎叫声关在身后。
“得救了!”
金洛高兴坏了,他逃出生天,躲过了变态导演的蹂|躏,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可他没跑几步,突然感觉一股电流从尾椎骨升起,刺|激得他膝盖发软,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身体的变化来势汹汹,好比暴雨骤至,闪电突临,他全身又酥又麻,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像有电流滋滋作响,没有一寸皮肉能够幸免于难。
不到十几秒的功夫,他出了一身的汗,看起来竟比刚出浴室的时候还要湿。
金洛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他混乱的脑子里也浮现出了原书的剧情。
他想起来了。
在书中,贱受因为是第一次卖身太过紧张,于是跑去不干不净的店,买了些不三不四的药,想让自己失去神智丢掉羞耻心。
他进浴室后就吃了药,现在,药生效了。
金洛浑身血脉偾张,脸烫得几乎要冒烟,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每动一下,身体都像触电般颤抖。
后方的门突然开了,那个导演捂着下面踉踉跄跄扶着墙冲出来。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杀了你!”
暴怒之下,速度竟比金洛还要快。估计是他那玩意儿太小了,相应地受到的伤害也减半了。
金洛几乎陷入绝望,这里是五星级酒店的顶层,根本没几间房,放眼望去,整层楼空空荡荡,没有人能够帮他。
就算运气好,楼下的保安从监控里察觉事情不妙,等他们赶上来,金洛也已经被导演追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他?
右侧的总统套房传来“咔”的一声,有人从内部转动门把。
金洛扭过头,恰见右侧房门开了一条缝,抬头上望,门里面站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男人身形颀长,穿着纯黑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隐约只能看到一点凸出的喉结,再往上就被黑色口罩遮住了,除此以外是占了半张脸的墨镜和压得不能再低的鸭舌帽。
对比之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危险多了,他是那么的神秘,又散发出非一般的疏离,像极了电影中常见的杀手或者卧底。
他是谁?
书中并没有提到关于这个神秘男人的只言片语,小说里金洛没有逃跑,自然也就没有遇上这个人。
身后的导演还在张牙舞爪地朝他追来,金洛回头看了一眼,当即做出了决定。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在神秘男人准备踏出来的那一瞬,用力往对方身上扑去。
“唔……”
金洛的身体压着神秘男人重重倒下,头枕在男人的胸膛上,听他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还挺好听,像山谷的石子落了地。
“我杀了你!”
导演如同恐怖片中的丧尸一样追到门口,抓住他的脚腕,金洛尖叫着抱紧神秘男人:“救我!救我!”
神秘男人仅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搂紧他的腰,鞋底狠狠朝导演的脸上踢去。
“啊啊啊——”
导演像个西瓜一样向后滚了一圈,直到撞上走廊。男人的这一脚力道显然比金洛更大,他动作更是敏捷,拖着金洛从地上爬起,反脚就将门踹上。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导演气急败坏的砸门声,金洛害怕极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男人:“别开门……别开……”
“松手,我要报|警。”
男人一开口,整间屋子的温度好像降低了。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却少了点人气,明明说出的是要帮助人的话,可语气没有一丝热络和紧张,好像对别人的死活并不关心。
金洛没有动,禹飞寒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兀自把他推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三个数字。
他很忙,他有无数的通告要赶,他急着要出门,不想被任何事情耽误宝贵时间。
就在他准备按下拨号键时,两只濡湿的手攀上了他的胳膊,阻止他继续。
“不要……不要报警……求你……”
一旦报警,就会引来一大帮人围观金洛现在的丑态,哪怕是在书里,他都丢不起这个人。
书里的金洛不要脸,他要。
金洛向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恳求着,可男人并没搭理他,还侧过了身,任由金洛体力不支滑倒下去。
他只能转而抱住对方的腿,仰起脸含含糊糊地乞求:“求你……求你……”
禹飞寒极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可当他眼角余光看到那张被凌乱发丝遮挡大半的脸孔时,身体忽然僵住了。
他摘下墨镜,指尖因激动而战栗。
“是你吗?”
他伸手拨开金洛脸额前的湿发时,金洛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真的、是你。”
此刻禹飞寒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了情绪,再不是先前冷冰冰的语气,可金洛已经失去神智了。
他不再是金洛,他也不再是人,他是没有羞耻感的野兽,眼中只有渴求的火焰。
面前的男人,长腿,宽肩,肌肉紧实,比例完美,一双黑靴简直踩在人的心尖上,真是个光凭身材就能让人发疯的家伙。
“帮我……帮帮我……”
金洛扭动着蛇一样的身躯缠绕住禹飞寒的腿,着了魔一般疯狂嗅着他的气味。
禹飞寒的手还搭在金洛前额上,指腹战栗,好像面对的是一件易碎的宝物,不敢推开,也不敢拥紧。
忽然,金洛呜咽着抓起他的手,带动着手指滑过鼻尖,滑过唇珠,滑过下巴,滑过喉结,滑过……
“咔”一声脆响,另一只手上的墨镜被捏碎。
火焰顷刻窜起,火势蔓延,席卷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