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仍旧是人来人往,其中一个地方人头尤其多,林稚水听见有人在嚷:“哎呀,又一位郎君挑战失败了,也不知道这一难题,会是哪一位算学大才破解呢!”
“破不开也没关系,我们数堂的人也破不开,喜欢算学的可以加入数堂,我们一同钻研,总有一日能够解开它!”
林稚水正要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绝世难题,就发现人群中站着纪滦阳。对方是两日前到的皇城,一到地方,就立刻来和他会合,两人还好好的去知名的酒楼吃了一顿。
他望向林稚水,兴致勃勃:“林哥儿,我记得你数学特别厉害,我们……”话语一滯,“啊,我忘了你暂时不能见人。”
“没事,迟早要见的,明天还要去讲堂呢,我总不能拿块布把整个头都包起来。”少年气势汹汹往外走,脚步踏得极为用力,似在壮胆,“走,我们也去看看是什么题。怕什么,那些人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林稚水正要过去打招呼,侧对着他的纪滦阳就直接迈脚离开,看方向似乎是要去皇城某处地方。林稚水想了想,没有追过去,随着人流靠近数堂的桌子,伸头一看题目——
四□□|□□□|□八□
小厮露了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我家五郎对数课极感兴趣,本是要去斋舍的,入院门前,见到有师兄师姐出了一道极难的数题,折了七八位学子了,他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便没有进门,直接在那儿解题。”
“那他解出来了吗?”
见小厮笑了笑,没有说话,陆嘉吉就懂了,这是没有借出来。
“我懂了!你不收,他会心里惦记着这事,时刻想着你是不是记恨他,或许心有不满。”
“对,就是这样。”
林稚水点头,“而且,我不收,他没办法安心。”
“怎么说?”
陆嘉吉不见犹豫:“四星之才,当然是万金也不值你。”
林稚水举起那枚玉觿,沐浴于日光中,白润若雪脂,“那我收下这区区数千两银子的羊脂玉,又有何不可?”
走得远了之后,陆嘉吉问:“林哥儿,你怎么把那东西收下了?”
“方才他干了乌龙事,不论有没有吓到我,都得做出表态来,这个玉觿便是欠礼,我收下,他才能睡得舒心……”
二人边走边聊,往书院门口走去,才走到半途就看到小厮模样的人跑过来,瞅了一眼林稚水额心涌涌着灵气的火莲,利索地行了个礼,“可是林稚水林公子?”
“找到了就好。”陆嘉吉好奇:“他去哪儿了,居然没有及时到斋舍?”
林稚水:“嗯?你是?”
“小的是朱家的仆从,奉大郎之命,特来感谢二位公子帮忙寻人,我家大郎已找到五郎君了。”
他的未来,可不止这个价。
陆嘉吉怔愣过后,用力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乞丐从富人手中得到十两银子,那就是收了重礼,君王从富商那儿拿来十两银子,谁也不会当一回事。”
□□九|□四□|□三□
三□六|□五□|一九四
这题目……有点眼熟啊。
林稚水只看了第一排,下边还有相似的两排,共九行九列。
再看规则,“一炷香之内,每一行、每一列、每一个宫内的数均含一至九。”
啊,果然,数独,还是九宫格的数独。
听周围人讨论,这还是数独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现,是数堂的人某一天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游戏。
新一轮挑战的学子面色燥红,额头密布薄汗,笔尖停在纸上已有一弹指,也就是七秒,空白的地方晕出浓浓的墨团。周围人小声的议论更让他如坐针毡,更加静不下心来破题。
寻常一炷香是十分钟,这场挑战特意用的小香,约莫五分钟就燃尽了。
“时间到!”
数堂的学子一拉小钟,“珰——”一声后,挑战的学子笔满是汗的手心一滑,毛笔“啪嗒”摔在了题纸上,他重重地喘了一下,揉了揉额角,“我输了。”学子抱怨:“时间如果充足,我肯定没问题,但是要在这么小的一炷香之内填完,根本不可能!”
数堂的学子把考题卷起来,从旁边盒子里又拿出一卷新的,笑道:“那肯定要难啊,不然我们准备的珍品岂不是要随随便便送出去?”
那学子瞅了旁边的涂金棋盒,白子由白玉磨成,黑子由琥珀加工而成,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是,这一盒棋子及棋盘价值不菲,可惜我是无缘了。”
他才站起来,腾出位置,身旁便有红影落下,转头一看,是一双红衣少年,眼尾勾着三月桃花,浅浅而笑:“我也来试试。”
数堂的学子熟练地拔掉原来的香,换一根新的,“好嘞,一炷香之内破题就送宝棋一副,不论是送人,卖掉,还是自己收藏,都可以。”
林稚水低头一扫,试题已经换了一份,依旧是数独,各个宫格里的数字却和之前的位置不一样了,数量也有了变化,减少了五个数字,变得更难了。
似乎是怕他误会,数堂的学子忙道:“题目是提前写了,打乱了放到盒子里,拿出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排序,不是特意针对你。”
林稚水冲他露了一个安抚的笑,拿起笔,只在空中停顿了四五息,便唰唰唰地下笔。
很快,空白的地方填满了数字,每一行每一列都排出了九个数字。
数堂的学子们惊呆了。
周围的人也惊呆了。
上一个挑战却失败的人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感受到肉|体传来的疼痛后,猛然扭头,冲出题人大声:“多久?他用了多长时间?”
数堂的学子本能地报出时间:“九十息!”
说完后,他倏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到了也不管,脸色激动到泛红:“九、九十息啊!”
“什么?居然只用了九十息?厉害了!之前各位上去挑战的同窗,算的最快那位,九十息也才算完三个宫格吧?”
“不得了啊,不得了,咱们书院要出一位算学天才了吗?”
“谁不知道咱们书院各大堂是被朝廷关注的,一旦有好苗子,三年后会被直接挑走,可谓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这位同窗肯定要被数堂邀请进去了。”
便在周围议论纷纷的同时,少年听说完计时的结果后,没多想就蹙了眉:“慢了。”
林稚水摇摇头。
按照一息是二到三秒来算,这种简单的排除法就能做出来的初级数独,他居然花了一百八十秒,也就是三分钟,果然是太久没玩,手生了。
数堂的人兴奋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慢、慢了?!”
林稚水点点头,“是慢了,有点手生了,幸好还是在一炷香内算完,不然就要丢脸了。”
数堂的人:“你不觉得这题难吗?”
林稚水低头看了一眼,茫然:“难吗?”
他上辈子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触碰数独,就能拿着铅笔自己高高兴兴玩了,那时候也没人教他,不还是很轻松就排了出来?
“虽然时间紧迫了一点,也不是做不出来。”
又不是对角线数独,不规则数独,以及含有数组和各种链的数独。
数堂的人:“……”
重点就是时间啊!
他们想出这种绝妙的题目后,特意去请斋主做过了,以斋主的能力,也花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完完整整地填完九个格,要在一炷香,还是比正常的香小了一半的一炷香之内破题,根本不可能!
主持这次挑战的人忽然反应过来:“这位同窗,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数堂?先别忙着拒绝,我看公子你眼生,肯定是新生吧,我们数堂的人,只要学得好,三年后就能进入太史局,为朝廷勘察天象,算天文历法,负责钱粮计算,如果朝廷需要行军布阵,说不准还有机会帮忙点阵,随军出征。”
一口气说完后,他才腼腆地笑:“差点忘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林稚水,还未及冠,没有字。”
“林稚水?!”那人蹦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升舍试第一,数考甲上的林稚水?!难怪你能那么快破题,如果是你,就不奇怪了。”
“什么?林稚水来了?”
“借过借过,哎!别挤!”
“快让我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比别人多了两个脑袋,才连拿四星之冠的?”
“别挤,别……我的脚,我的鞋,我的老腰!”
周围学子一听到这个名字,直接暴动了,一个两个往林稚水的方向走来。
别以为学文的人就无时无刻都注意君子形象了,大多数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眼看着前面人多,过不去,有几个还在后面喊——
“林师弟!你的秦朝文章写了多少了,但求一观!”
“年兄,我想请教一下你的箭术,射考里有一题是‘连珠九箭’,我试了三次都过不去,整场考试,只有你过了!”
“林兄,你的数考一题未错,是如何做到的!最后一道题,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请赐教!”
“林师弟……”
“林学友……”
作者有话要说:年兄:原是那些科举考试同榜登科的人相互之间的称呼,后来逐渐成了同学之间的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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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水笑道:“你看我值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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