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就这样提着一颗‘兵荒马乱’的心熬过去,在车夫将马停下后,萧玉儿立马弯腰出了马车。
接着有奴仆上去将沈黎安连人带轮椅的抬了下来。
萧玉儿正待回头去推他,便见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侧,然后她爹吹胡子瞪眼地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拦在她跟沈黎安的中间,眼神幽怨地冲着她横了一眼。
“你,过来,推着你家公子。”随手指了个从沈府跟过来的侍从,萧护拉着自家闺女往宫门的方向走去,强行把两人分开。
过程中萧玉儿没有丝毫反抗,毕竟刚才在马车上那样,她现下一颗心也是动荡的很,所以便顺着自家爹爹的意思离开。
身后,沈黎安看着那抹湘红色的身影逐渐远去,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几许,冲着身后不敢随意乱动的侍从道:“走吧。”
“是。”恭敬而畏惧的应答。
“安玉郡主请随咱家这边请。”因为宫宴还未开始,所以萧玉儿先行去寻了昭阳,与爹爹跟沈黎安他们暂且分开。
自燕明修登基之后,宫里的公主也就只有昭阳和几个年幼的公主还住在后宫之中,其一,她还未及笄,其二,她已有婚约,将来自然要从皇宫出嫁,其实说来也奇怪,新皇上位不应该忙于朝政之事吗?燕明修倒好,先把后宫肃清,那些先皇未临幸的后宫妃嫔,皆给了银两放出宫去。
而那些生了皇子公主,有品阶的妃子,要么随皇子去往封地,要么出宫自立府邸,一时间,后宫清净的有些萧瑟。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这偌大的皇宫,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进来了。
“什么,你要走?”即是要离开,萧玉儿也趁这个机会跟昭阳提了一下,以免这丫头之后怨自己不告而别。
“嘘,你小点声,我爹都已经告老还乡,我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看着眼前人震惊地从软塌上站起来的样子,萧玉儿招了招手,让她淡定地坐回去。
昭阳却有些无措,“不是,为何本公主没听说过萧大将军要告老还乡的事情?还有,你是郡主欸,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京城?”
看着她极其不理解的表情,萧玉儿笑的文静,神色很是淡然,没有丝毫在意,“因为皇上说了让我爹宫宴完之后再提辞官一事,所以这件事很有可能被压了下来,至于我嘛,郡主的身份虽然能够让我偶尔‘仗势欺人’什么的,但说实话,若要舍去,也不是那么困难。”
“可是,可是...你要是没了郡主的身份,萧大将军要是辞了官,你以后要是嫁人,岂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难不成你想嫁个平民百姓?”昭阳皱着眉头,很是忧心。
萧玉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发愣,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唉,就知道你什么都没想,不过你这个女人,连郡主的身份都可以轻易舍掉,哪里还会在乎这些,算了算了,也懒得说你,你自个掂量着,开心就好,反正你还有个洛阳首富的外祖父,这一生不愁吃不愁穿的,即便是真嫁,也最多那人少点权势,保你一生富贵平安倒是可以的。”沉默间,反倒是昭阳自个想通了。
眉梢一挑,萧玉儿轻笑地看她,有些打趣道:“你这跟心上人定亲之后,果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啊。”
昭阳一张小脸瞬间红透顶,支吾地瞥开视线,“才,才没有,别乱说!”
萧玉儿含笑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宫女引她们去乾清宫入席宴,刚一坐下,殿外便传来太监一声尖锐的鸭嗓。
“皇上驾到~”
百官起身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昂的声音异口同声,颇为震撼。
萧玉儿只看见一双玄黑色绣着金龙的靴子从视线中走过,踏上那高梯,于威严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势的龙椅上坐下。
“今日朕宴请百官,不必如此多礼,都平身吧。”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有傻子把这客套话当真。
许是好奇心的缘故,又许是那人的语气与过往实在是差异过大,萧玉儿抬头看了一眼,曾经吊儿郎当,总是以调侃她为趣事的九皇子燕明修,此刻头戴冕冠,身穿玄黑金边龙袍,珠帘后面的面容,一双如黑色琉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间有着浑然天成的尊贵和傲气,左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金黄的颜色衬的他越发威严。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他,那看起来略有些单薄的唇角轻微上扬,珠帘后的视线含笑向她看来,他五官本就立体,刀削阔斧般,鼻若悬梁,喉结上下蠕动间自有一番魅力,几乎是下意识的,萧玉儿将视线投向了对面长案后面端坐在轮椅上的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
只见他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长案上,一张俊隽明泽的脸隐在明暗不定的阴影之下,神色晦暗不清。
但隔着老远的距离,萧玉儿还是能感受到他浑身越渐冰冷的气场,连殿内的前盏明灯都无法温暖他半点。
他的周围,就好像有一层朦胧的气罩把那些烟火气通通都隔绝掉,坐在他旁边另一桌长案后的官员甚至刻意往旁边挪了挪,只求离他更远一些,那一刹那的凄凉孤寂,仿佛被所有人排斥在外,这种非常抑郁的气场,让萧玉儿正常跳动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知为何,竟有些格外的难过。
将视线撤回,她再没了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不去理会龙椅上那人的视线,看着眼前长案上清甜味道的果酒,轻轻抿了一口。
唉,心情有些压抑。
之后再发生了什么,萧玉儿都是焉焉地去面对,皇帝赏赐也是内心毫无波动地收下,然后便坐回位置上继续发呆。
燕明修看着底下明显心不在焉的少女,今日她难得穿的明媚一些,很是好看,只是那双眼睛,却半分没有他的影子。
想到师兄说的那些话,他的心底勾起一抹冷笑,如今他贵为帝王又如何,终究,敌不过那人。
想着,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清雅如谪仙,仿佛与世隔绝,但这副平静的面孔之下,却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嗜血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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