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北海国,孔融的地盘。
没错,就是那个让梨的孔融。
现在孔融的职位是北海相,相当于一个郡的太守,比刘繇的刺史要低上一截。
但是,孔融在文坛上的地位很高。这一年是初平四年,建安这个年号离使用还有几年,现在自然不会有“建安七子”的说法。可是,孔融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现在,文坛上的声望,除了郑玄这种老一辈的之外,就数他最高了。
哪怕是在老一辈的儒者之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压他一头。
孔融这个人很是好客,“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之愿也。”这是他亲口所说,为世人所称道。他是这么说的,他也是真的这么做的。
北海城最热闹的地方永远是他的府邸,这不是别人为了巴结他,而是因为他的好客。在刘基眼中,现在的孔融,其实相当于水浒中的小旋风柴进。因此,官职上孔融不如刘繇,但是声望方面十个刘繇都抵不上一个孔融。
这一次,刘繇带着刘基,专程来拜访孔融,就是为了让这小子好好看看孔北海的风范,给他树立一个榜样。
虽然在刘基看来,这个“榜样”会是一个反例。
在这满堂的宾客之中,手握重权的绝对不少,富甲一方的更多,当然,最主流的还是博学大儒。
如果不是孔融这样的大儒,有谁能有这等风光?教育孩子,是要哄的,刘繇一直都这样认为。
见到孔北海的风光之后,这傻小子应该能明白读诗书的好处了吧,习武用兵,终究只是旁枝末节,唯有苦读诗书,方才能真正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着孔融府上这等的热闹,刘繇觉得自己的热血都在沸腾。天下大乱,出现的贼子如董卓、李傕郭汜,甚至连召董卓进京的何进都要算进去,这些人不是一介武夫就是屠家子,不过这也难怪,也就这些不读诗书,不修仁义礼信的人,才能做出那等天人共怒的事吧。
刘繇是一个儒生,虽然不是那种腐儒,但是他还是和大多数儒者一样,骨子里面瞧不起那些不学儒家思想的人的,所以,刘基不学儒,他真的是特别生气。
刘基则没有这么多的感慨,他只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了,让他有一种在后世挤公交的感觉,好在自己是有座位的。
刘基当然知道老爸带自己来的目的,他也打从心里感激对方,但是,有些事他是没办法开口的。他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小场面,只要你有人有地盘,别说把这些人叫来开派对了,就是叫他们来舔你的脚都行吧?君不见,人妻曹同学一首短歌行之后,趁着醉意干掉一个倒霉蛋,都没有人敢吱声?
这话他不能说,不然恐怕就是与天下的书生为敌了。他虽然不像他老爸一样,把儒生捧到天上,但是,要和人妻曹他们斗,没有这些读书人的帮助,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刘基只能装傻,在刘繇一脸关切之下,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穿了不如不穿的舞女。
这倒是整的他周围的人一阵侧目:江山代有淫才出,各领骚骚数百年呀,这小孩最多十三吧?居然就有了我辈风范,实在是让人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刘繇也是看得一阵气苦,自己带这小家伙来可是让他见见世面,转变思想的,可这小子倒好,光看女的去了,实在是……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发作,只能用目光不停地瞪着刘基。套一句俗话,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刘基已经千疮百孔了。
时间慢慢地流逝,舞女乐师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刘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兴致勃勃”地欣赏着。
说实话,真的很难捱。美女看多了,也会形成视觉疲劳的可好?再说了,这些舞女也不是什么绝顶货色,起码在刘基看来,她们完全比不上自己的侍女“红鸢”。刘基看她们的舞蹈,一是蒙混过去,不然老爸那一关不好过;二是图个新鲜,毕竟这些舞女看上去还是蛮有视觉冲击力的。
刘基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装了多久了,他已经被搞得昏昏欲睡了。他敢对着老二发誓,现在给他一张床,自己一定能一觉睡到天亮,甚至是不用装的话,他都能趴在身前的小桌子上睡上一两个时辰!
就在刘基倍感煎熬的时候,场面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大厅之外,一个门房忽然用他浑厚的男高音,大声叫道:“徐州别驾从事糜竺,奉陶徐州之命,前来拜访!”
这一下,让原本有些沉闷的大厅,开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了。
糜竺的官职并不算是太高,虽然在刺史的下属文官之中排第一位,但是毕竟比起刘繇、孔融这样的州郡之长来说,还是差得太远了。可是他代表的是陶谦,当今的徐州牧。照理说刘繇的身份应该和陶谦差不了太远,都是一州之长,可是陶谦是完全掌握了徐州的,刘繇是一个还没有上任的刺史;再加上徐州地处中原,地理位置极好,而扬州毕竟只是东南方向,两人在别人眼中的分量自然是天差地远。
所以,糜竺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地目光。
糜竺长得很白净,有些偏瘦,下巴上面有一小撮胡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精明,但是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的身材仅仅算得上是中等,但是他走路的时候身躯挺得笔直,看上去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
好不容易有点有意思的东西,刘基又怎么肯错过?关注糜竺的人中,自然有他的一份。看见对方那气度,刘基却是暗暗点头,这糜竺,的确是一个人才。
可是,让刘基有些搞不懂的是,这糜竺,到北海来作甚?而且,他还是代表陶谦过来的。
不光刘基搞不懂,在场不少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少数人才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坐在刘基旁边的刘繇就是这样。刘基看他面带笑意的样子,便知道对方完全清楚糜竺的来意。
要忍住好奇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刘基便将脑袋往刘繇那边伸了伸,小声问道:“爹爹,您知道这位糜竺糜大人到北海来是做什么的吗?”
刘繇很有自信地笑了笑:“我并不能肯定,只是有些猜测而已。也就前两个月的事情,曹操的父亲曹嵩一家人想要去陈留,和曹操会和,结果包括曹嵩在内,一家人都死在了徐州。我想,糜竺的来意,应该与这事有关吧。”
刘基点点头,却是想起了《三国演义》之中,似乎的确有这一节,看来糜竺的确是来求救的。不过不知道怎的,刘基忽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似乎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不管他怎么费尽心思,想要回忆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完全想不出来。
就在刘基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纠结不已的时候,糜竺已经缓步走到了大厅中央。舞女乐师早在糜竺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撤下去了,最基本的尊重别人,孔融自然是会注意的。
微微一欠身,糜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前日曹操父亲在我徐州遇害,曹操认为是陶使君所害,如今点起大军来攻,我徐州兵微将寡,不能抵挡,还希望明公与苍生为念,发兵来救,我徐州上下军民,不胜感激。现有陶使君书信在此,请明公一阅。”
高坐在大厅上的孔融,听见糜竺这样说,急忙站起身来,走到糜竺面前,接过信,回到座位上细细地看。
没过多久,刘基就注意到,孔融的手都在不住地发抖,脸色时青时白,情绪很是激动。不由得暗暗奇怪,不就是一封求援信吗?居然这么激动。
孔融看完信,面沉如水,双眸紧闭,一言不发。
其余宾客见孔融这般模样,惊奇之余,也闭上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生怕激怒了这个北海最有权势的人。
良久,孔融终于睁开了双眼,满脸的痛心疾首:“曹孟德竟疯狂至斯!但得城池,就要将城中百姓,全部屠戮,来报父仇。疯子,疯子!你父亲遭遇不幸,与徐州百姓何干!”
“什么?屠城!”在场的宾客都真正地被惊到了,从黄巾之乱开始以来,似乎还没有谁有过这等疯狂的举动,曹阿瞒这是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呀!
刘基也是听了暗暗皱眉。人妻曹你要找孔融报仇是应该的,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你丫屠杀自己的同胞算什么事?战争,请让老百姓们走开。
当初的董卓,手下的西凉兵滥杀的无辜够多了吧,可是也顶多有屠村的举动,可是屠城……也只有人妻曹这个疯子才能做得出来吧!演义中的孔融,是出兵去救了的,也不知道这里的孔融,会不会发兵,希望我这只蝴蝶,还没能影响到这事吧……刘基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手掌心里满是汗珠。
“我北海国广有钱粮,百姓安康。可是这些年来,老夫的武备却甚是松弛,以前还有帐下大将武安国,可是他却在虎牢关被吕布斩去手腕……所以,老夫派兵去救,无异于是去群羊而送入虎狼之口……”孔融的眉眼之间疲色尽显,缓缓开口道。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被提起来了,孔融的话,已经和拒绝没有两样了,难道徐州的军民就真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