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装的准备完成之后,唐锦开始酝酿等下要说的台词。
他希望在等下与魔都官方的对峙中,在一个超级都市的公众视线内,为天戮的人设完成一次升华。
天戮之名已经流传了许久了,在不同的信息下,每个人对天戮的感受都可能不一样。
但只有少部分人,会去认认真真分析天戮的事迹,从中推测出一些信息来分析天戮的性格或行事风格。
而大部分的人,都只会根据帝王级与红衣主教这两个标签,去幻想出一个或心狠手辣、或阴险狡诈、或作恶多端的幕后黑手形象。
这种幻想是有利于增加天戮威慑力的,但唐锦显然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天戮这张牌打到现在,唐锦愈发觉得它比明面上的任何身份都要好用。
比如很多以华展鸿的身份没法去做的事,在他这里就是轻而易举。
而这一点,在未来的世界布局中,会体现得更加明显。
毕竟唐锦是属于华国的,也只能影响到华国。
而天戮,是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的。
……
等到完成了腹稿后,唐锦示意了一下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蓝蝙蝠,随后接过她递来的资料。
这份资料上面写着一个名叫荣礼的男人,从十岁开始在这座城市持续三十七年挣扎攀爬的往事。
如今,四十七岁的他,明面上是一个国内顶尖公司的董事长,并且为人温和,行事简朴,是一个被圈内人赞誉的有涵养的强者。
而他的阴影面,则隶属世界三大黑暗组织之一的歹郎工会,系华国总分舵舵主。
这是蓝蝙蝠通过暗网调查荣礼时,暗网高层考虑到红衣主教天戮的位格,主动卖了个好,透露出来的信息。
只是分舵舵主这个级别的机密,如果是天戮想知道的话,那就不是机密了。
如何将掌握的信息,变成财富,作为世界第一的信息网,暗网显然深谙其道。
这是一个带着腥风血雨的底层人爬到上层的厮杀历程。
唐锦看了两页之后,便发现了这一位的不同之处。
原本他以为此人也只是一个实力比较强的腐化者,只是伪装得比较好,同时比较低调。
如此的话,一个超三里的强者他麾下的顶尖大君主倒是能对付,但杀起来确实容易造成大规模破坏。
便准备亲自动手,刚好借斩杀此人的机会,让天戮正式亮相魔都。
但现在,他有点兴趣了。
唐锦放弃了原本只准备瞟两眼的想法,让蓝蝙蝠准备一些茶饮招待穆宁雪,随后坐到了自己的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上。
这是一个值得咀嚼品味的故事。
唐锦感觉,他好像发现同类了。
……
与此同时,在「天空之窗」,这栋浦东最著名的限定超阶才有购买权的法师住宅。
很多二楼休闲厅的常客都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稀客荣礼,并且友善地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荣老板吗?”
“荣老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楼下放松啊?”
“荣老板,该找个伴了啊。”
荣礼依次回复着一些熟面孔的客套,在他历经沧桑的面容上,时常挂起简单笑容。
这笑容让岁月刻下的痕迹都显得和蔼可亲,不怪很多年轻的女孩说他温柔,荣礼确实成熟得很有老男人味。
荣礼在二楼的休闲厅转了一圈,难得拿起几十年没有碰过的球杆打了次台球,又陪着几个好友在一旁的茶餐厅聊了些家常。
在「天空之窗」,除了门槛以外,这里生活的人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多区别。
也许在外,每一个人都有牛逼的身份,是一个领域的领头人,能去强大的部落甚至妖魔帝国历练。
但回到了住的地方,安稳和平常,反而是超阶圈子里更喜欢的一种氛围。
几年前,他牵头,把「天空之窗」第二到第五层买了下来,改成了一个复室综合休闲的地方。
再加上一些爱好交际组局的人一起,便把这「天空之窗」的第二楼做成了一个小家,一个氛围良好及其高端的朋友圈。
打台球的常客可能是东方明珠审判会排名前十的审判长。
调酒师可能是全国水系超阶领域公认前五的大美女。
至于经常在茶餐厅吹牛逼的一些逗比,吹的也都是自己过往经历过的真实的故事。
懂行的魔都人都知道,一些超阶世家也就人多一点,以家庭关系为纽带抱团取暖。
真按拿得出来的战力来说,「天空之窗」里从六到三十六层可能随便抽几层的主人,就能虐得那些世家子弟妈都不认识。
毕竟「天空之窗」里聚集的是魔都最优秀的超阶个体。
也因此,这里被誉为魔都禁咒之下第一圈子。
几年来,荣礼精心经营维护着这一片小天地,而大家也都认他这个老大哥,只因他从未索取。
他不是不索取,只是眼光长远,希望能给自己留一面足够强的后盾,等到有一天遇见那个万一,自己还有求生的机会。
然而……
真到了这一天,在现实面前,他之前一切的作为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
怎么就被天戮盯上了呢?
……
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和朋友们告别,荣礼带着重重心事,回到了顶楼三十六层。
一层楼虽然大到了六百多平,然而荣礼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
他向来从简,这里的空间也大多被他改为书房、工作室、密室之类的房间。
荣礼看了看表,已经离约定的时间只差了几分钟了。
他通过机关打开了密室的门,随后走了进去。
在一个密闭的隔间里,荣礼呼叫了那个号码。
“喂,荣礼?”电话那头是一个浑浊的声线。
“嗯,是我。”
“有什么事?”
荣礼沉默了一阵,才以陈述的语气说道:“我被天戮盯上了。”
“什么?!真的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惊讶而慌乱。
“嗯,我能察觉到大君主级别的亡灵气息,一直跟着我。这一阵魔都很多朋友打电话告诉我,有人在查我。暗网那边,有朋友告诉我有高层的命令在搜集我的信息。”
荣礼在心底苦笑了一声,这些主动透露信息的朋友尤其是暗网那位,真的挺让人感动的。
然而,这信息却基本给自己判了个死刑啊。
荣礼叹了一口气,补充道:“所以,是天戮,不会有错了。”
“你……”对面显然也被这一连串的信息所震撼,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唉,你怎么会被他给盯上呢?这天戮到底想干嘛。”
荣礼对于自己为什么被盯上,有一定的猜测,不过他没有说,而是转而问道:
“对于天戮,你们有对策了吗?”
“呃……这个,军部不牵头,禁咒会这边……这个……”
对面吞吞吐吐的,荣礼便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给禁咒会这条线投了那么多成本,结果也是一点作用都起不上啊。
毕竟,也只是一个禁咒法师,要怪只能怪这次的敌人太强了吧。
荣礼能理解这一切,所以并不抱怨,平淡地回道:“看来,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荣礼啊,你…唉,多保重吧。”
对面之人似乎也有所愧疚,毕竟对于荣礼这种从不用帮忙擦屁股还很会来事的暗线,谁不喜欢呢?
只是,如今要面对那位黑暗世界的巨头,又能做什么呢?
荣礼挂断了电话,离开了密室。
去洗漱间洗了个脸,醒了醒神后,荣礼打开了客厅的窗帘,站在一面大落地窗前,便陷入了回忆。
三十余年的经历,他可以回忆的事情太多了。
他做过很多事,帮助过很多人,也制造过很多杀戮。
不知道他底细的人,都认为他是正道之光,知道他底细的人,则大多以为他是在光与暗之间游走的投机者。
然而,至始至终,他只是一个复仇者,一个失败的复仇者。
这么多年的努力,放弃了那么多,挣扎过那么多次,到头来,做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最重要的这件事,还是做不到。
荣礼缓慢地跪在了地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从来憎恶黑暗,那是使他成为一个复仇者的罪魁祸首。
但他大概,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吧,从第一次,实在无法避免,因为利益将一个家庭毁灭之后。
毕竟,想要获得,就必须支付。
尤其是像他这种毫无依靠,靠自己从底层爬上来的人。
有一些机会,还可以适当的舍弃。
有一些选择,便是真的身不由己。
真正的身不由己,不会给人少赢一点,但全都要的选项。
只会给人要么死,要么打开潘多拉魔盒活的选项。
荣礼选择了这条路,也有了对应的觉悟,他时刻警示着自己不要忘记初心。
他甚至加倍去做更多能做的事去反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心中善与恶的平衡。
然而,善与恶不是加减法,那些无法回避的事实终究化成了因果,沉重得让人难过。
而禁咒之路又是那么的遥远与漫长,更别说那个人,早已达到禁咒多年。
荣礼再次叹了口气,在心中持续反复着一些呢喃过无数次的自我诘问。
也许,单靠仇恨之心,他早就累了吧,早就想放弃了。
然而,那些犯下的罪孽反而成为了鞭挞他继续走完这条复仇之路的厉鬼。
它们在自己的内心里反复的嚎叫、幽怨、不甘、痴念。
责怪着自己的罪行。
嘲笑着自己的懦弱。
怨恨着自己的疲惫。
荣礼捂着脸,直面内心的荒芜。
这一生冗长地失败地自我救赎早已让他的精神世界千疮百孔,他却不曾流泪。
哭泣只是身体的反应,有时候,承载不了人类情感积累到极限的悲鸣。
……
另一边的唐锦放下了资料。
看完资料,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另一个时空上挣扎的故事,那条时间线自己没有背景,没有天赋,没有传承。
那条线,自己能坚持自己的道,直到身死吗?
唐锦浮起了一个微笑,并不在内心持续反诌,只是下了一个决定:
“这个人,我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