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白落幽睁开眼睛,出奇的,步惊澜竟然没有一早就起来去上朝,反而是瞌着眸子,闭目养神。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分明优美的下颔线,抬手戳了戳他的下巴。
步惊澜抓住她的手,仍是未睁眼,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本王梦到一些事。”
白落幽顿了顿,“梦到什么了?”
步惊澜皱着眉,将白落幽往自己身上圈了圈,“当年本王以清君侧之名,除掉太子和宣王,是为了什么,最后选择推步云笙即位。”
白落幽趴在他身侧。
他淡淡的睁开眼睛,侧躺着垂眸去看白落幽,“为了你们母子。”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白落幽心脏骤停,她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对,当年他只差一步,便可做这南国的皇帝,若他做了皇帝,也许步云笙现在不会恨他,南国的万千百姓也不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自嘲一笑,“百姓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其实是有道理的。”
步惊澜抬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皱纹,“本王虽记不大清了,但本王知道,以本王的性子,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
白落幽将头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问道,“你还梦到什么了?”
“梦到落崖前,你抱着本王的儿子说,咱们一家三口要死一起死。”步惊澜环住白落幽,感觉脖颈处有些湿润,他将下巴抵在她发丝上,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哭了?”
白落幽倔强的道,“没哭。”
步惊澜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很少见白落幽掉眼泪,对她来说,哭,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只有强者,登临顶峰,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所以无需哭。
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步惊澜迟钝的哄道,“幽幽,你于本王来说,很重要。”
白落幽嗡声道,“你现在想起一些了,当初撒下我们母子就走的时候,多潇洒。”
步惊澜目光一暗,“本王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你就算不记得,也不该如此,早知我当日就应该立刻再找个男人。”
“你敢。”
“我有何不敢。”
……
又置气了好一会儿,白落幽才不言语的趴在他怀里,许久,许久之后她道,“其实你还想了一些事吧?”
“嗯?”步惊澜心头一跳。
“步云笙品性狭隘极端,在他的治理下,南国不会长久,百姓也不会久安,皇室只剩下你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帝位的人了,如果必须要有个皇帝来挽救这万千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白落幽坐起身子,眼眶还有些许红。
步惊澜心中一动,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她想要过隐没于仓山白云间,悠闲惬意的生活,可愿意为了他,放下一切,与他比肩而立,站在高处,俯瞰世间。
白落幽轻笑一声,“妖妃做多了,也想享受一下当皇后的感觉。”
步惊澜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温热的唇瓣印在她额头上,须臾,他在她耳边沉声道,“幽幽,让我想想,想一个万千的法子。”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风花的声音。
“王爷,府外有人拜访,自称是您的皇叔……”说到最后,风花的声音简直小到不可思议,她整个人胆战心惊的,她是真的怕啊,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自称是池南王的皇叔,谁不知道皇室的人都死绝了!
果不其然,步惊澜眉头一皱,坐起身子,他的皇叔?
白落幽道,“你还有皇叔?”
步惊澜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不明,“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十分残酷,历代能活下来的皇室中人少之又少,本王的皇叔……倒还真有一个,不过那个已经皈依佛门,不问俗事了。”
白落幽从床上起身,拿起衣服缓缓穿戴,“不管是不是,总要出去见一见的。”
步惊澜淡淡的点了点头,脑海中中浮现出一个长得虽玉树临风,却光着头,身穿僧袍的男子。
若真是这位皇叔,那就有点意思了。
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后,步惊澜和白落幽一同走出书房的门。
风花回道,“王爷,王妃,那个自称您皇叔的人,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是有要事找您。”
步惊澜一手牵着白落幽的手,一手负在身后,还未走到正堂,便听到里面传来长安的吵嚷声。
“你统共比我大不了多少,还想做我的兄长,你做梦。”
随即又一道温润儒雅,还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响起,“长安小弟弟,我真的是你的哥哥,我爷爷是你的爹爹的皇叔,我爹爹是你的爹爹的弟弟,那我自然是你的小哥哥了。”
“我呸,我爹还没有承认,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长安满脸不服气的瞪着眼前的少年。
步惊澜和白落幽的身影一出现,长安就撒着退跑了过来,“娘,他说他是我哥,我不信。”
那少年见到步惊澜和白落幽后,眼中掠过一抹惊艳,旋即含蓄谦逊的行礼道,“寒卿见过叔叔,见过叔嫂。”
步惊澜略过他,直接朝在座椅上坐着,悠闲品茶的光头僧人。
那僧人身着一袭,洗的泛白的长袍,头上六个圆点,虽说面容苍老了不少,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貌。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白玉盏,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步惊澜眼眸淡淡,“皇叔不该解释解释,这孩子从哪来的吗?”
止少寒转头看向那僧人。
那僧人咧嘴一笑,原本风光霁月,得道高僧的模样顷刻消失不见,“这么多年不见,你竟还记得我这个皇叔,老衲真是倍感荣幸。”
他从椅子上起身,目光在步惊澜和白落幽身上徘徊不定,白落幽不自觉的心底发毛,她扯了扯步惊澜的袖子,“你还有个这样的皇叔?”
步惊澜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僧人嘿嘿一笑,“侄媳妇不知道也不见怪,我很早就皈依佛门,不问世事了,皇室也早就全当我这个人已经消失了。所以啊,难为惊澜还记得我这个叔叔了。”
“你不必跟我拈亲带故,直说有什么事。”步惊澜拉着白落幽往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