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殡葬铺已近下午两点,两人都饿着肚子,唐起打算煎牛排,料理时间短,几分钟就能吃上饭。
花圃的人拎着几大捆白菊和百合送过来,秦禾提到后院,用剪子剪开绳子拆出来,插进水桶中,待下午修修剪剪扎花圈,明天一早送去殡仪馆。
然后把捡回来的棺木搁在工作台上,不大一块,连上头的符文也是残缺不全的。
秦禾进屋,搬了笔墨,铺上两张长条白纸,类似对联那种,核对上午的订单写挽联。
厨房里的肉香溢出来,秦禾刚提笔写下沉痛悼念四个字,肚子就咕咕叫了。
没有刀叉,唐起直接将牛排切成小块装盘,然后就着锅底煎完牛排的黄油烤口蘑,事先已经挖去蘑菇蒂,一颗颗摆进平底锅,慢慢煎烤,待每颗口蘑出汁,犹如迷你小碗,蓄满汁水,再研磨少许黑胡椒玫瑰盐,这口汤最鲜。
最后根据秦禾的食量,多煮一份意面,熬了番茄酱汤。
不算精心的一餐,没用复杂的食材,调料都以清淡为主,尽量保留原汁原味。
也就十几分钟,他就搞出来这么多样,色香味俱全,秦禾不服不行,咬一口牛排,这种雪花牛眼肉是真嫩,而且汁水丰富,一点不柴。
“你这厨艺……”
唐起把挽在手肘处的袖子撸下来:“还可以吧?”
秦禾连连点头:“非常可以!”
“找大厨指点过的。”唐起有点想要表现的心态,他曾在这上头下过不少功夫,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花在厨房,就为了秦禾那句你能怎么报答我。
秦禾自己不会做饭,甚至懒得连泡面都不会煮,所以对会做菜特别是做菜好吃的人,很有好感。
只不过秦禾是个重口味,几天不吃辣椒受不了,晚上果断跟方喻言约了顿重庆火锅,全辣九宫格,再开一打冰啤酒,边吃边喝。
酒过三巡,好聊事情,再严的嘴都能撬开一条缝。
散场后各自打车回家,她摁下车窗,本想吹吹凉风清醒一下,结果反倒有些上头。
唐起一点没料到她会去喝酒,这会儿一身酒气走进来,身上一股浓浓的火锅味儿。
他坐在餐桌边,开着电脑看文件,闻着味儿站起身:“你喝酒了?”
“嗯。”秦禾随手把钥匙扔桌上,往洗手间走。
唐起跟过去,被门隔离在外:“你身上有伤,还跑出去喝酒。”
连吃火锅这码事儿他都不想说了。
唐起费心吧啦跑来照顾她,她倒好,跑出去胡吃海喝,从不当回事儿。
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秦禾埋头漱了个口:“吃饭喝酒不是很正常。”
唐起听出来了:“你经常喝?”
倒也不算经常,秦禾说:“隔三差五会喝点儿。”
喝得不多,一瓶两瓶的,没醉过,只偶尔几次聚餐会过量。
“你们喝的什么酒?”唐起问,“你喝了多少?”
“啤酒。”秦禾拉开门,告诉他,“四五瓶吧。”
酒精会麻痹神经,身上提不起劲,秦禾走出卫生间,一条胳膊在他肩上搭了下:“来,跟你说事儿。”
电脑旁边搁着半杯水,秦禾端起来就喝。
唐起抿了一下唇,拎着水壶又给她续上半杯:“什么事?”
“叶忠青有个老母亲,叫罗秀华,七十多岁了,就住在那栋孤楼里,但是警方追着线索找过去,已经人去楼空。”
唐起难以置信,第一瞬间想到的是:“那个老人家?”
秦禾拍他肩膀:“我真是跟你一样惊讶。”
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消化了,并且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还有个更劲爆的事,秦禾说:“警方甚至找去了叶忠青的老家,你知道这对母子俩的户籍在哪儿吗?”
唐起摇头,静待她说。
秦禾报地名,一报一停顿:“陕西省,宝鸡市,太白县。”
唐起瞠目,前天晚上他才在秦禾的背上画下贞观舆图,在图中找出秦岭山脉最高峰为太白山的拔仙台。
而宝鸡市太白县,地处秦岭腹地,因秦岭主峰太白山在境内而得名。
这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巧合?
秦禾又喝一口水,她觉得她已经找到贞观舆图的大致方位了,她要去太白县。
“这顿酒喝得值啊。”秦禾将杯子放下,“不行,上头了,有点晕,我得去躺会儿。”
说着晃悠悠回房间,把自己撂上床。
唐起后脚跟进来,屋里没开灯,入夜后一片昏黑。
秦禾侧躺在床上,t恤的下摆掀在腰际,拉出一截细腰,从唐起的角度看过去,腰背后的伤口结成黑褐色的痂,于黑暗中,那一条条交错的痂上绞着极弱极淡的金丝线。
“秦禾,”唐起瞬间紧张起来,在床前俯下身,“你背上怎么这么多金线?”
秦禾显然习以为常,抬了下胳膊,手腕上那圈梵文刺青也有淡光:“疤要脱了吧。”
“以前也是这样吗?”
“嗯。”
唐起松了口气:“什么原因?”
“我也想知道。”秦禾整个人像被麻醉了似的,昏昏沉沉地,但是很放松,喝了酒整个人会处于特别松弛的状态。
“让我再看看?”
秦禾没应,直接把t恤扒了,趴好。腕子扭到背后,解开内衣带扣:“需要开灯不?”
“不需要。”金线的光很浅很弱,开灯反而看不见。
这些丝一样的金线全都缠着伤口的走向,覆盖秦禾整个后背,想罗织的一张法网,非常神奇。
唐起抬手,轻轻抚上她脊背上的一条疤,黑暗中只看得到金线,并没有浮出任何贞观舆图的现象。
“是因为手上这个纹身吗?”
“对,它每次都像在疗伤,把我后背的裂口缝起来,慢慢捋平。”秦禾估计,要不是这样,她的伤没这么容易好。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纹身。”唐起老早就想问她了,“这是什么?”
秦禾整个人软绵无力,她觉得伤口愈合的后背有些刺痒,骨头却凉飕飕的,好像有股凉风在往骨头缝里侵。
怎么回事?
以前只觉得后背会刺痒啊,难不成是这次喝了酒?
秦禾按捺下这股不适:“这个,就是每次后背开裂,会突然浮现在手腕上的一圈符文,原本是很浅的一圈淡光,过了便没了,时常看不清楚,后来有次我用钢笔描下来,找了个纹身师给我刺上去。”
竟是这样:“所以你也不清楚它就一直在你手上了?”
“跟贞观舆图一样,可能生来就在了。”有些东西是相辅相成的,她以前觉得每一次后背开裂就像要她命,但手腕上的金色符文又会保住这条命,然后死去活来地反复折腾。
她又不是受虐狂,没办法去适应这种酷刑,正常人感个冒都要看医生吃药,她当然也想得到根治。
“帮我给祖师爷敬三炷香吧。”她实在是懒得动了。
唐起没从她背上看出来个所以然,点头去了。
站在画像前,那股忧愁而异样的感觉再次出现,他甚至怀疑,画中人跟自己有什么渊源。
唐起将三炷香插进香炉,想起秦禾曾说的转世,又觉得荒诞,忽略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回屋。
秦禾已经裹着薄被睡着了,唐起没去打扰,坐电脑前看完几份文件,提出几点建议转给江明成,然后才关掉电脑,洗漱一番,轻手轻脚地窝进沙发。
方寸大的地方,四肢根本摆不下,腿想伸直的话,膝盖以下都要吊在外头。
唐起挤得慌,自然睡不安稳,迷糊中隐隐听见动静,床垫咯吱,脚步声响在近前。
“小唐总。”低哑地一声轻唤。
唐起睁开惺忪睡眼,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伫立在跟前,是秦禾。
“怎么了?”
“你觉得冷吗?”
将近五月份,唐起盖一条夏凉被,刚好合适:“不冷。”
秦禾却说:“我觉得好冷。”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抖,更像是咬着发颤的牙关。
床上已经堆着两条厚实的棉被,秦禾还是捂不热体温:“我看了一下天气,夜间温度达到16度,我觉得不太正常。”
说着她伸出手,摸到对方的胳膊,唐起猛地打了个抖,被冰得睡意全消。
他蓦地坐起来,去握秦禾的手,像握着冰块儿一样:“怎么回事?”
秦禾犹如置身冰窟,骨头缝里侵凉风,血液都快冻上了:“拘住的祟灵,阴煞气太重了,好像在往我骨头里渗。”秦禾冷得瑟瑟发抖,“小唐总……帮帮忙……”
“什……嘶……”唐起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头上一疼,被秦禾抓着用针扎进了指腹。
她扎得深,血珠冒出来,秦禾一口含进嘴里,湿软的舌尖舔过,噙住了吸吮。
她连口腔都是寒凉的,呼出的气也冷。
深更半夜,被人扎破了手指头吮血,其实有点吓人。
但是指尖的触感又湿又滑,挠得他心痒。
可能是手指头供血不足了,她狠吮一口,居然用牙齿撕咬。
唐起疼得一缩,手指头抽出来:“别咬。”
秦禾有两颗尖牙,锋利起来能割肉,他手腕的齿印现在还没好呢。
秦禾以为他不干了,凑近道:“再来点儿,你当做善事了。”
唐起捐过钱,修过庙,也资助贫困山区的孩童,但从没做过这种善事:“用针扎。”
他说完这句,也是服了自己,这放在古代,针刺手指算是上刑了。
十指连心呐,被秦禾一记狠扎,他没吭声,等着甜枣吃。
秦禾再次把他含住了,舌尖冰冰凉凉的,唐起轻声问:“管用吗?”
秦禾还是冷,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上次管用。
“我抱你吧,”鬼使神差地,他说,“我体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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