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寻着鞋印在漫长的下水道中行进着,边走边用特殊的记号笔在墙上做着标记。当他捌过一个岔路口,又要在墙上做标记时,忽然发现四周的墙壁都已经长了满满的一层青苔,附近的湿气实在太重。他没有乘手的工具铲下厚厚的青苔,只好收起记号笔,心想只要算太不远,自己凭着记忆也能找回来。
又走了四、五百米后,他发现前方没有光了,原来顶墙上的防潮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大概只有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才安装吧。
夜视能力再好的人,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凌峰有些后悔没把多功能侦察仪带来,虽然他也不会想到今天居然要钻下水道。无奈只能借助黑光手电筒来看清前面的道路,那点可怜的光线也只够照到他的脚下,如果经过的地面上含磷的物质多些,借着淡碧色的反光还能看得稍微远一点,但也决不会超过三米。
三米之外便是浓稠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有一块黑色的幕布将他紧紧地围在其中。
在视力受限的情况下,听力和嗅觉反而变得愈发敏锐,凌峰也将自己的感知调节到巅峰状态,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重要的信息。他听到远处水珠掉落在地面的滴答声,虫子爬过脚下的悉索声,还有自己的脚步和心跳声,他的心跳变得很快。他闻到潮湿的空气中传来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锈蚀的废铁、沤坏的朽木、腐烂的死老鼠,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让他的手心里冒出冷汗。
凌峰忽然产生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慌,他实在不喜欢这样在下水道里穿行,深邃的黑暗、潮湿的体感、恶臭的气味,这一切都仿佛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幼年时生活过的、阴森可怕的丛林之中,漫长的黑夜、血腥的杀戮、还有那头凶恶狰狞的怪物……。
该死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怪物?难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到如此黑暗和潮湿的地方,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么?凌峰心中一凛,忙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人的大脑就是这样奇怪,越想竭力忘记什么,有关于它的记忆就会越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最后清晰到仿佛它马上又要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
蓦地,凌峰的身体突然凝滞了!他看到前方五十米外的隧道中突然出现六个惨白色的光点,紧接着一阵低吼声拌随着腥风袭来!他不禁心头狂跳,难道那头怪物又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光点在黑暗中微微摇晃着,地面也传来一下接一下的震动,它在朝这边移动,它在靠近!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控制了凌峰,令他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他仿佛重新变回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儿,脆弱、无助、惊恐,却又无能为力,似乎唯一能做的只有哭泣和尖叫!
镇静些!这只是幻像!不是真的!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尽管已经脸色发青、汗毛倒竖、身体像不听使唤似的僵在原地,但同时他也在拼命地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不让它继续支配自己。几秒钟之后,他终于能控制着自己的右手吃力地抬起,将黑光手电筒照向前方的光点。
从光点的大小判断,它大约已走到距自己三十米远的地方,凌峰已经听到“咯嗒咯嗒”的蹄子声,每一下都像是狠狠踏在他的心脏上!是的,凌峰当然记得它的脚上长着野猪一般的蹄子,就像记得它有六只惨白色的眼睛一样。他几乎忍不住要转身夺路而逃,但还是咬牙忍住了,逃跑毫无意义,那怪物总是能找到自己,就如同他无法甩掉自己的影子一样!
怪物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离他越来越近。隐隐间,它的躯体越来越清晰,尽管它比黑夜更黑,凌峰却已经可以看清黑暗中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逼近自己,像一条巨大的鳄鱼,又像一头的壮硕的山熊。
终于,怪物已经爬到黑光手电筒能照到的地方,它还是一如既往的丑陋可怖,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挡住了通道,前半身长满暗淡无光的坚硬鳞片,后半身却覆盖了一层簇箭般的锐利棘刺,令人一见便毛骨悚然!
六只没有瞳孔且大小不一的惨白眼睛,毫无规则地长在巨大头颅上的三根巨角间,说不出的古怪诡异,因为眼睛之间的距离很远且毫无焦点,盯着它们看时会令人倍感晕眩。狰狞的巨口中没有舌头却遍布獠牙,墨绿色的毒液从裂开的下颚滴到地上,冒起“滋滋”的白烟,上颚的四个鼻孔中也不断喷出恶臭的气味,呛得人直欲昏死过去。
那怪物见凌峰虽然浑身抖个不停,却没有半点要后退的意思,显得极为愤怒,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充满狂怒和怨毒的嘶吼!这尖锐凄厉的吼声直如肆虐北极的飓风!凌峰感到自己坠入了冰海的旋涡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结!连他的意识也似乎要在这可怕的吼声中如薄玻璃杯般,被强烈的音波震得粉碎炸裂!
他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的难受、心跳和呼吸好像都要停止、身体摇摇欲坠,但依然死命地咬着牙一步也不后退。他闭起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遏制住身体的颤抖,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猛然间两道锋锐的厉芒从眼中暴射而出!
“给我滚远点儿!”他冷冷的瞪着近在咫尺的庞大怪物,低声吼道。“少特么再玩儿这些过时的小伎俩!你根本伤不到我!你这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地老鼠!”
怪物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只是这次凌峰听出其中透着几分气急败坏,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冷笑,毕竟他早已长大,童年的梦魇纵然依旧挥之不去,但也已能够从容的面对和克服了。
怪物还在死死地瞪着凌峰,从它喉咙中不时挤出几声充满压迫性和威慑感的低吼,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模样狰狞可怕到了极点,甚至还竖起鳞片伏低身体,做出向他扑过来的架势!但凌峰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如标枪一般直挺挺地立在它面前。
慢慢的怪物平静下来,身上竖起的鳞片也渐渐闭合,它无奈地晃着脑袋朝凌峰的脸和身体嗅了嗅,对着他发出一声轻吼,缓缓向身后的通道退去。
凌峰见它一点一点地从手电筒的光线前退回到黑暗中,然后听着它的蹄子越走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时,才身子一斜,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娘的……怎么感觉它又变大了?”凌峰用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道。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见到这头怪物时,它的肩高便有米,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头雄狮。而现在至少有两米以上,就好像它也能不断成长似的。
当初在丛林时遇到的白衣女孩儿曾说过,怪物根本不存在,只是自己长期生活在幽暗的丛林中,因为精神压抑而幻想出来的。可为什么幻想出来的东西却又如此的真实呢?他不但能看到它庞大的身躯、听到它骇人的嘶吼、闻到它散发的恶臭,甚至能感觉到它行走时蹄子踏在地面上的震动,这怎么看也不是幻想出来的东西能做到的。
可凌峰也无暇再想这件事,他下来是为了寻找贝恩佣兵团的藏身处,既然怪物已经离去,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做,于是他又开始沿着足迹向前搜索,由于刚刚遇到了怪物,他现在变得格外小心,几乎是走一步就仔细地察看一遍前方的每一个角落,以防怪物又掉头冲回来。
走了大约六十米,在这段通道尽头的两个岔道前,他赫然发现一枚用淤泥和小石子隐藏在角落里的反步兵定向地*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对方布雷的手段非常高明,不仅地*雷的位置隐秘到难以察觉,连它的触发线也设置在一个必须经过的低洼水坑里。
凌峰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不是怪物时隔多年再次莫名奇妙地出现,弄不好他会因为没有及时发现这颗定向雷而被炸死,真不知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懊恼。他从空间袋里翻出排雷工具,小心翼翼地剪掉触发线、去除伪装物、拆下定向雷的绊发引信,然后把这颗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定向雷装进空间袋。
做完这一切后,他沿着鞋印拐进右边的岔道,精神丝毫不敢放松,既然发现对方布置的地*雷,那也就意味着他离贝恩佣兵团的老巢已经不远了,又前进五十米左右,快走到岔道的出口时,他看到外面有光线射进来。
凌峰正要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步子并不大,但踩在地上的声音稳健有力,而且从回音判断外面似乎还是一个远比下水道大得多的空间。
他躲在岔道出口的阴暗处朝外张望,发现外面竟是地铁隧道,原来高谭的下水道和地铁是连通的。远处有两个雇佣兵正向这边走来,他一惊,马上缩了回去,心想难不成被发现了?等脚步声由近及远,他才又探出头,看到他们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原来这两个人只是在例行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