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墨明智与佟家兄弟结拜为异姓兄弟。结拜后,佟小峰说:“墨三弟,去君山之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
墨明智说:“好!大哥不说,我也有些肚饿了。我们转回城里吃饭吗?”的确,墨明智一早便去岳阳楼观景,后来又碰上一连串的事件,还没吃过东西,经佟小峰一说,他的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了。
佟小峰说:“不!城里丐帮的人极多,我们还是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吃饭好。”
佟小天说:“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个小镇,叫城陵矶,我们到那里吃饭吧!”
“对!我们就去城陵矶吃饭。”
城陵矶,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市集,离巴陵不过二十多里。佟家兄弟选了这里,一来它不是来往巴陵的交通要道,一般武林人士要去君山集会,不会来这里。就算由水路去君山,都是经巴陵转道,二来这小镇并不繁荣,没有什么名胜风景,普通游客更不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在城陵矶选了一个靠江边的小茶馆吃饭。佟小峰首先问:“墨三弟,你怎么与丐帮和峨嵋派人结怨的了”
墨明智说:“我没有与他们结怨呀!”
“哦!?那他们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捉你?”
“大概是我伤了他们的人吧。”
“三弟,你怎么会伤他们的人呢?”
“是他们要捉我。我可没存心去伤他们。”墨明智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只是隐去了遇见扫雪姑姑和玲玲郡主的事。其他前后的经过,都一一说了出来。
佟家兄弟听了惊疑不已,暗想:要是墨三弟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么说,上灵道长却是一个人奸大恶的伪君子了。可是上灵道长不仅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门正派的掌门,而且在侠义人士中素有名望,他会干出伤无害理的事么?这事情如果不是出于误会,必然是有人从中挑拨,而造成这一场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来,不由问道:“三弟,你这次出江湖,就是想杀了上灵道长,为刘爷爷报仇雪限?”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想杀他,这事要是真的,我只希望他当面认错。在刘爷爷墓前赔礼,”
佟家兄弟一听,不由又想到,墨三弟连上灵也不愿杀,难道他竟会杀害了陈庄主一家,火烧梅林庄?又不由问道:“三弟,你真的没杀陈庄主一家?”
“没有呀!我只是逃了出来,不知怎的,梅林庄却给一场大火烧掉了。”
佟家兄弟更感到事情来得蹊跷,看来自己一定要去梅林庄察探一下,了解事情的真相,要是墨三弟说的是真的。那么,陈庄主必然没有死。陈庄主一身武功,就算喝醉了,也会从大火中逃出来,何况上灵道长都逃了出来,他难道没把他心爱的侄儿救出水么?佟家兄弟想罢,便说:“墨三弟,依我们看,你还是别去君山了。”
墨明智一怔:“为什么不去,难道不救神龙怪丐么?”
佟小峰说:“三弟,我们做错了—件事,你恨不恨我们?”
墨明智愕然:“大哥做错丁什么事?就算做错了,我也不会恨大哥的。”
佟小天说:“三弟,神龙怪丐根本不在君山,他也没有事。”
“那他——”
佟小峰略带歉意地说:“三弟,这一切,都是我们欺骗你的。我们是受了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之托,想将你骗去君山,活捉你的。”
墨明智暗吃一惊,但心里又茫然:“那、那、那你们怎么又说了出来?不骗我了?”
佟小峰说:“三弟,我们误信人言,以为三弟是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的小魔头。可是我们接触三弟以后,知道三弟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佟小天也说:“是呵!我怎么也想不到三弟竟是一个心地忠厚的老实人。三弟,你不会怪我们吧?”
墨明智怔了半晌,暗想:果然是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幸而我碰上的是这两位哥哥,要是碰上了像笑面虎和银笛子那样的人,我不给他们骗上君山活捉了么?想到这里,他慌忙向佟家兄弟拜谢说:“我怎么敢怪两位哥哥的?我应该感谢两位哥哥才是。”
佟家兄弟更是感动地说:“三弟,你的心真比金子还珍贵。你不怪我们,我们倒要感谢你才是。怪不得有人说,一个诚实的人,尽管他有时会受人愚弄和欺骗,但他往往会碰到好运气,得到意想不到的好结果。三弟能有今天这样一身上乘绝技,看来是三弟为人诚实好心的结果。”
“多谢哥哥的鼓劢。”
佟小峰说:“三弟,你为人诚实也勇敢,但太忠厚会吃亏的。希望三弟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别太老实了,脑筋要灵活些,以应付心地险恶的伪君子。”
“哥哥说的是,小弟记在心里。”
佟小天问:“三弟,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二哥,我没一定的去处,我出来只不过想查明刘爷爷一家是被谁杀害的。但是现在,我想先去四川成都,等候我那不知道兄弟。两位哥哥,你们又打算去哪里?”
“我们打算回君山。”
墨明智一怔:“你们还要回君山?”
“三弟,我们答应过要骗你上山的,这事总要向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说明白呀!”
“你不怕他们怪你么?”
“三弟放心,他们顶多笑我们没本事将你骗去君山罢了,怎会怪我们的?再说,我们去君山,也想听听几大掌门人今后将怎么对付你,然后告诉你,使你有个准备。”
“那我在哪里等两位哥哥?”
“三弟,你不是要去四川成都么?到时,我们去四川成都找你好了。”
墨明智大喜:“到时,我—定在成都等候两位哥哥到来,顺便介绍我那小兄弟与两位哥哥相识。我小兄弟可比我机灵多了。”
佟小峰“哦”了一声,问:“你的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佟小天笑问:“他是不是叫没名号?”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叫没名号的?”
小天说:“你叫没名字,他不是叫没名号吗?”
墨明智笑了笑:“二哥别说笑,我小兄弟不姓墨,他也是我的结拜兄弟。”
小峰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佟家兄弟不由愕异起来:“什么!?你连你小兄弟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姓‘卜’,叫知道呀!”
佟家兄弟一听,不禁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三弟,你是没名字,你小兄弟是不知道。看来,他不但机灵,恐怕比你更怪了!对不对?”
墨明智摇摇头:“我那小兄弟半点也不怪,但人比我聪明。”
“是吗?我真想见见你那聪明而又机灵的小兄弟。”
“两位哥哥,你们一定会见到他的。”
饭后分别时,佟小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荷包,递给墨明智说:“三弟,我知道你的银子在梅林庄丢失了,这荷包里的一些金豆豆,你带在路上用吧。”
“不!大哥,我身上还有两片金叶子和一些散银。”
“三弟,拿去吧,不是我说,你身上的金银,恐怕连雇船去四川的盘费都不够,别说在路上吃饭了。”
佟小天也说:“三弟,你要是不拿,就是不当我们是哥哥了。”
墨明智见他们这么说,只好收下,说:“那我多谢大哥、二哥了。”
“自己人,何必客气。三弟,你要上四川,就在这里雇条船去,别再回岳州城,以免叫人发现。”
“大哥说的是。”
分手后,佟家兄弟便径直上君山。墨明智来到江边,正在问有没有船上四川时,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嗳!你要雇船,为什么不到巴陵城去问,却跑到这里来问的?”
墨明智不禁吓了一跳。他正是怕人知道自己,不敢到城里去问,现在一下叫人揭了出来,会不心慌?他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机灵秀气、绿衣绿裤的小姑娘正笑着望自己,这个小姑娘的面孔,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他正愣着,小姑娘又笑了:“怎么!?你不认得我啦?”
墨明智—下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巴陵城中卖艺的小姑娘吗?昨天自己还担心她会给她那光着上身的父亲用匕首捅死哩,便睁大了眼睛问:“是你!?”
小姑娘眨眨眼睛问:“我是谁呀!”
“你——!”墨明智又疑心自已认错人了,“你不是在城里玩把戏的小姑娘么?”
“嗳!我还以为你忘记我哩。”
墨明智放心了,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小姑娘反问:“你能来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来?”
“这——!”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小姑娘笑起来:“我们跑江湖的,什么地方不去?这有什么奇怪?倒是你想雇船去四川,不在城里雇船,却跑到这小地方来,这才叫人奇怪了。”
墨明智尽管是个老实巴交的少年,但几次江湖上的惊险经历,使他变机灵了。虽然这小姑娘只是江湖上一个卖艺的小女孩,并非武林中人,但这小姑娘人细鬼大,一脸的聪明伶俐。墨明智不敢对她讲实话,只好说:“我是一路贪看江边景色,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地方,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想再回去,就在这里雇条船去四川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样。”
“你真是个书呆子,这个小地方怎会有船去四川的?你想过江还可以,要去四川嘛,只好到城里去才行。你是一个人去四川吗?”
“是。”
“你去四川干什么?是游山玩水呢?还是去访亲问友?”
“我是访亲问友,也顺便想看看长江两岸景色。”墨明智不想再与她多谈下去了,便说,“小姑娘,要是没事,我告辞了。”
“唉!你别走,我当然有事啦!”
“哦!?你有什么事的?”
“这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
墨明智一怔:“我的事?”
“是呀!你想不想去四川的?”
“想呀!”
“你想去四川,怎么不求我?”
“求你!?”墨明智心里感到好笑,我求你干什么?难道你有船去四川吗?不想这个顽皮聪明的小姑娘果然这么说:“因为我有船去四川呀!”
墨明智一愣,他几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有船去四川?”
小姑娘一指:“你看,那不是我家的船吗?”
墨明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江边上,停泊着一条大船,船篷上插着“盘家班”的那面旗帜,真是又惊讶又喜欢。但他仍不敢相信,问:“你们去四川?”
“唉!我们沿江卖艺为生,哪儿不去?我告诉你,我们正要入川哩,你求不求我?”
墨明智大喜:“求,求,求!不过,你爸爸答应我搭船么?”
“我爸爸妈妈顶喜欢我的,只要我答应了,他们就会答应的。”
墨明智慌忙朝小姑娘一揖说:“小妹妹,那我多谢你了。”
“慢着,你是否急着要赶去四川的?因为我们是沿江卖艺的,要到年底左右,才能去得了四川成都。”
墨明智更是大喜:“不急,不急,你们也是去四川成都的么?”
“是呀,成都的蜀王爷为他母亲王太妃娘娘做八十大寿,专程打发人来请我盘家班去献艺,庆贺王太妃娘娘生日。那么说,你也是去成都的了?”
“是呀!是啊!我正是要去成都。”
“你不是去蜀王府庆贺王太妃娘娘的生日吧?”
墨明智摇摇头:“我是去会我兄弟的。”
这时,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在焦急地叫喊:“小玉,你在哪里!”
小姑娘一听,连忙应道:“妈妈,我在这里哪!”
不久,码头上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墨明智一看,那位中年汉子正是在巴陵城中光着上身表演吞火炭吐长纸的江湖艺人。小姑娘似燕子般地飞扑过去,中年汉子责备她说:“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到这江边玩的?”中年妇人却朝墨明智望来,目光略现讶异。小姑娘撒娇地说:“爹!你不是说那公子很好么?我在跟他谈话呢!”接着她又低声说了几句,朝墨明智呶呶嘴。
小姑娘这几句低声的话语,墨明智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虚起来,只见中年汉子望了自己—眼,微笑地走过来问:“公子,要搭我们的船入四川吗?”
墨明智只好点点头:“是!不知大叔方便吗?”
中年汉子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肯与我们在一起,哪有不方便的?”
墨明智一揖说:“那我多谢大叔了,至于船钱,我会一一照付的。”
“公子说笑了。我们既然答应,又怎能收公子的钱?不过,我却有件事相求公子,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墨明智已知道他所求的事了,却害怕这江湖艺人看出自己内力深厚,只好装作不明白地问:“不知大叔要我做什么事?”
“这件事不难,对公子来说,可以说是举手之劳。就是小女想求公子教识几个字,不至我一家人目不识丁,在江湖上走动吃亏。”
墨明智正是心虚这件事,心想:我才读过三本书,识字不多,怎能教人读书写字呵!他有点为难地说:“可是,我也读书不多呵!恐怕有误了小姑娘……”
中年汉子认为墨明智谦虚,笑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只求认识几个字,能粗略看懂官府的一些公告而已,并不想当什么女秀才。”
墨明智心想:要是只认识几个宁,自己还可以教得来,便说:“既然这样,我就答应了,教不好,望大叔莫见怪。”
中年汉子大喜:“公子答应,我一家就感激不浅了,哪里还有怪公子的道理?公子,你还有什么要办的?没有,就随我上船,很快我们的船就要开了。”
墨明智心想:我只有随身一套衣服,连手巾也不多一条,再说小姑娘要读书识字,我也得去买一本书才好,不然,她随便拿本书来要我教,我不但不懂,恐怕连字也认不全哩!那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便说:“大叔,我想上街买一些东西,一会儿就回,好不好?”
“好,好,公子,那我在船上恭候公子了,望公子快点赶来。”
“大叔,我会很快赶回的。”
小姑娘见墨明智答应教自己读书写字,高兴异常,拉着母亲奔过来说:“公子,你要买什么东西?我跟你一块去。”
“小妹妹,你还是跟你爸爸妈妈先回船吧,别跟着我跑累了你。”
“不!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去嘛!我怕你会跑掉。”
“嗨!我怎么会跑掉的?”
中年妇女笑喝道:“小玉,你怎么跟公子这样说话的?”她又对墨明智说,“公子别见怪,我这丫头都叫我平日惯坏了。”
“哪里,哪里,小妹妹却是顶可爱的。”
中年妇人笑了:“是吗?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教导她了。”
小姑娘说:“公子哥哥,我们快去买东西吧。”
墨明智只好带着小姑娘上街了。路上,墨明智问小姑娘:“小妹妹,你以前没读过书么?”
小姑娘笑起来:“我读过书,还求你教我吗?”
墨明智一想也是,人家读过书,还求自己教么?他不由也笑了一下,问:“小妹妹,你为什么要读书识字的?”
“因为读了书,就不是睁眼瞎子了,也就不会莫明其妙地惹上一场祸了!”
墨明智感到愕异:怎么不读书会惹上一场祸的?难道读了书,就不会惹祸么?读书和惹祸,这扯得上吗?问:“小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小姑娘说:“这一次我们在南昌府卖艺,刚选好场地,敲响锣鼓时,一下便奔来了两三个如狼似虎的差人,不分情由,一条铁链,就将我爹锁上了。我们都慌了,问差人:‘我们犯了什么罪的?’差人们一瞪眼,说我们藐视知府大人,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墨明智问:“你们怎么藐视知府大人的。”
“我们也莫明其妙呵!问差人,才知道南昌府的知府大老爷死了个宝贝儿子,下令全城百姓,在半个月内,不准嬉戏娱乐,不准有弦管之声,当然也不准我们在城里卖艺了。”
“你们不知道?”
“我们要知道了,难道还会跑去南昌府卖艺?”
“差人也应该事先告诉你们才对呀!”
“他们早已告诉了呀,只怪我们全班人个个都是睁眼瞎子,才惹下这场祸。”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问:“这与睁眼瞎子有什么关系的?”
“因为知府大老爷早巳在四面的城门口贴上了告示呵!我们不识字,所以没留意。公子哥,当时我要是识字,就不会惹下这场祸啦!”
墨明智这下全明白了,便关心地问下去:“差人们锁上你爹后怎样?”
“带进知府衙门去了,打了四十大板还不算,还将我爹关进了监狱,声明交不出五十两银子不放人。”
墨明智感到气忿:“这知府也太横蛮霸道了,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的?”
“哼!我爹说,官字两个口,有他说,没百姓说的,他是一府的大老爷,他不横蛮,还有谁横蛮的?”
“那你们怎么办?交出五十两银子了?”
“我们卖艺之人,一时间怎么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呵!”
“那你爹怎么出狱的?”
小姑娘望了望前后,轻轻地说:“听说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暗中救了我爹。”
“哦!?她怎样救了你爹的?”
“她在深夜里,悄悄地进了衙门,将知府大老爷的头发神不知鬼不觉地割了下来,还寄刀留柬说,再不放我爹出来,不但要割下他的脑袋,还将这事宣扬给京城的皇帝知道。知府这才慌了,第二天就将我爹放了出来。”
墨明智一听,不禁对这位女侠神往起来,急问:“这位女侠是谁?”
小姑娘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听我妈说,是江湖上行踪无常的玉罗刹。”
墨明智不由一怔:“玉罗刹!?”
“你认识她?”
墨明智怕露出自己的真相,连忙摇摇头:“我不认识,听人说,她本领顶高的。”
“当然高啦!要不,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知府大老爷的头发都割了下来?我一家人,真不知怎样去报答这位女侠。要是我识字,就没有这件事了。”
墨明智安慰她说:“小妹妹,我一定教会你认识字的。”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墨明智便买了《增广贤文》《千字文》和《百家姓》,因为除了这三本书,其他的书都没有读过。他要教小姑娘读书,只好依样画葫芦,照慕容子宁教自己的办法来教小姑娘了。但想到有几个月在船上生活,于是他又买了《幼学琼林》《论语》和《三字经》,打算自己读读,多识几个字,不至在船上没法子打发时间。随后他又买了两三套衣服和汗巾鞋袜之类,便随小姑娘回船了。
途中,墨明智又从小姑娘的口中,了解到盘家班的一些情况。原来小姑娘的父亲,是镇江府北固山人氏,姓盘名龙飞,几代人都是卖艺为生。因此,盘家班是以盘氏家族组成的,所有成员,不是盘龙飞的子侄,便是堂兄妹,其中也有个别是盘龙飞的内亲。盘家班虽然也有走钢线、空中飞人等杂技表演,但主要以魔术为主,盘家班的魔术从不外传,由上一辈的艺人身传口授,因而他们不必读书识字,而学得一套神奇、惊险、变化莫测、令人惊讶的魔术,因而名传江湖,成为江湖有名的一个卖艺集团。所以成都的蜀王爷才不惜千里迢迢,派人请他们去成都表演,以庆贺母亲的寿辰,因此他们在镇江包了一条大船,溯江而上,沿途在各个大州府卖艺。没想到他们日不识丁,几乎在南昌府遭到了一场飞来横祸……
说着说着,墨明智和小姑娘已来到了盘家班大船停泊的江边。盘家班班主盘龙飞已在船头上翘首盼望,等侯着他们了。
小姑娘一下飞奔上船说:“爹,我们回来啦!”墨明智也跟着上了船,向盘龙飞一揖道:“让大叔久等了!”
盘龙飞忙说:“不,不!公子没其他的事要办了吧?”
“没有了。”
“好,好,那我们开船了。”盘龙飞向船家一挥手:“船家,开船!”
盘家班的人听说来了一位教小玉读书识字的秀才,一时好奇,都涌到船头争看。这么一来,弄得墨明智尴尬异常,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才好。有人“嗤”的一声笑起来,轻轻地说:“怎么我们小玉请的小先生,腼腆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又有一位姑娘笑着说:“你们这班粗人,怎么这般看人的?可别将我们的小先生吓坏了!”
众人一听,又是哄笑起来。墨明智本来是个多见树木少见人的山里少年,尽管这几个月在江湖上闯荡,总算见过世面,但还是不习惯在人多的场合露面,一张面孔,早已红得像关公一样了。小玉一见,急得跺脚道:“走开!走开!人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多个鼻子少只耳。”
小姑娘不说还好,一说,众人更是大笑起来,有人揶揄地说:“小玉,你请的先生不让人看的么?你最好将他藏起来呀!”
盘龙飞见众人说得太不像话了,担心墨明智受不了,会一恼离船而去,连忙喝住众人,对墨明智抱歉地说:“我们这群粗人,不懂礼貌,出言不知轻重,望公子千万别见怪。”
墨明智忙说:“不,不!我没什么。只不过我是一个新来的人,大家想认识我罢了,大家心里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对吗?”
盘龙飞听了反而一怔,他想不到墨明智竟是这么的随和、宽厚和坦率,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架子,不由暗喜,连忙应道:“对,对!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子,你别看我们这班粗人,交起朋友来,会将—颗心交给你,绝不会三心两意的。日后你有什么困难,他们会诚心诚意地相助你的。”
“这,这,我就多谢大家啦!”
盘龙飞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公子多有礼貌,希望大家别再为难公子了。”
本来大家见墨明智样子稚嫩,几乎还是个小孩,半点也没有教书先生的架子,便有意逗逗这小先生。听了墨明智这番坦诚的话,感到这个腼腆的小先生,却真诚坦率,一下对他敬重起来。再加上盘班主这么一说,大家便都不敢再揶揄这小先生了,说:“班主,小先生是我们自己人,我们怎会为难小先生的?”可是小玉仍不解气,指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说:“小狗子!你最使坏了!”
小狗子眨眨眼问:“我怎么使坏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叫我将小先生藏起来,不是你说的么?”
众人已经是止住笑了,现在一听,又不禁笑起来。一位紫衣姑娘忍住笑说:“小玉,你这样帮着小先生,真是越帮越忙了!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墨明智不禁朝那紫衣姑娘望去,一看,不由一怔,脱口而说:“是你!?”
众人奇怪,问:“小先生,你认识我们的蓉大姐吗?”
蓉大姐?墨明智又茫然了。这不是那个敢向索命刀找麻烦,武功极好的玉罗刹吗?难道我认错人了?
紫衣姑娘感到愕然,问:“你认识我?”
“我,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的。”墨明智感到困惑,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玉罗刹怕暴露了自己,故意装着不认识?
小姑娘疑惑地问:“你在哪里见过我蓉表姐了?别不是你昨天见过我蓉表姐走钢丝,对她特别好印象,对不对?”
墨明智又朝紫衣姑娘望去,见紫衣姑娘睁着一双愕异的眼睛望着自己,一时捉摸不定,只好含糊地应着。盘龙飞心中感到奇怪,他从墨明智刚才惊讶的神情中,已感到墨明智绝不是看了蓉女走钢丝才有印象的,一定是和蓉女有过接触。但见两人都不愿说出来,也就不点破了,说:“公子,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多谢大叔了。”
盘龙飞带墨明智穿过前舱,来到中舱的一个房间。这房间不大,仅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方桌。本来这房间是两个人住的,现在腾出来,作为墨明智的单人房间,既方便墨明智看书写字,也方便墨明智在这里教小玉读书。这中舱有六个房间,除了其中一间住两位女成员外,其他都是班中有一定艺能的艺人住。而后舱则是盘龙飞夫妇和小玉住,其余的成员都集中在大舱住下。
盘龙飞安顿好墨明智后说:“公子,你先休息,吃饭时我会叫人送来的。”
其实江湖艺人都是围在一起吃饭的,就是班主也不例外。但盘龙飞敬重墨明智是个读书人,所以决定让他单独用膳。而墨明智却不懂这些规矩,以为其他人吃饭也是这样,因而就客随主便了。他放下行李后,问:“大叔,我几时教小妹妹读书?”
“别忙,明天开始吧。但小玉只能半天读书,半天学艺。公子,你看上午教还是下午教好?”
“大叔,你说几时教好?”
“那就上午教好不好?”
“好!我几时教都可以。”
盘龙飞离开后,墨明智打点好床铺,将书放在方桌上,从窗口往外一看,船已经是在江中航行了,心想:幸而碰上了小玉这小姑娘,才能搭上盘家班的船去四川成都。不然,自己一个人雇条船去四川,那不太寂寞么?他一下又想起了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她真的不是玉罗刹?可是她无论身段和面貌,都跟玉罗刹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声音和神态不大相同。正想着,有人走进他房间了。他一看,见是小玉,便问:“呵!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墨明智一笑:“能,能,谁说你不能来呵!我是问,你现在来是不是要我教你读书?”
小玉摇摇头:“爹说,我明天才读书,而且还要我今后称你做先生呢!”
“不,不,你千万别叫我为先生。”
“哦!?那不称先生称什么?称老师吗?可是,你并不老呀!”
“不!老师更不能称。你,你叫我为明哥好了,我就叫你为小妹。”
“我爹会骂我不尊重你的。”
“我,我会跟你爹说清楚的。其实,我怎能当人家的先生呵!”
“好吧,那我就叫你做明哥啦!”
幸而墨明智和小玉都不了解男女之情,一派天真无邪。要是他们两人年纪大了,这样的称呼,会引起别人误解,以为他们私自许以终身哩!小玉才十岁,可以说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她只感到称墨明智为先生有点别扭,不如称明哥来得亲切自然,而墨明智更不会想到这方面去,只感到自己为人先生有愧于心,所以不愿别人称自己为先生,不如叫自己的名更好。
小玉又说:“明哥,你知不知我为什么来找你?”
“哦!?为什么?”
“是我蓉表姐叫我来的。”
墨明智一怔:“你蓉表姐?”
“是呀,她要我来问你,你在哪里见过她的?她可不认识你呀!”
“这——!”
“明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墨明智心想:看来我的确认错人了!要是她真的是玉罗刹,就不会叫小玉这样来问我,便说:“是!我是认错人了。”
“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像我蓉表姐吗?”
“像,像极了!要不我怎会认错人的?”
“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摇摇头:“她不是我什么人,只不过谈过两次话,见过两次面罢了。”
“噢!我还以为她是你什么亲人哩!好啦!我走啦!”小玉一溜烟地走了。
墨明智感到茫然,紫衣姑娘打发小玉来就是问这几句话?这是什么用意的?难道也只是好奇而问么?
第二天,墨明智开始教小玉读书了,他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慕容子宁怎么教自己,他也怎么教小玉,首先教的也是《增广贤文》,教十句,得一炷香的时间,要小玉背给他听,并声明,要是背不出,就打手板心。小玉笑问:“你真的打我手板心吗?”
“当然真的啦!怎么不真?你可要好好用心记呵!”
“你教我这么多的句子,我怎么记哟!”
“十句怎么多了?”
“当然多啦!明哥,你少教我两句吧!”
“这——,那教你八句吧!”
就是八句,一炷香的时间后,小玉也背不出来,才背出两句,第三句就记不得了。墨明智皱皱眉:“小玉,你怎么不用功读的?”
“明哥,我已经用心读啦!”
“那你怎么背不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呵!”
“不行,你伸出手板来,我要打了。”
小玉睁大了眼睛:“你是当真的啦?”
墨明智几乎给小王逗得笑起来,但却板起面孔说:“你以为我说说玩的么?怪不得你不用心读书了!快伸出手来。”
小玉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掌,说:“你,你别打重了,不然我会哭的。”
墨明智一听,倒也不敢打重了,害怕她真的会哭起来,只轻轻打了几下,说:“我再教你读一遍,也不限你时间了,你几时能背出来,就几时背给我听,背不出,你今天就不许吃饭。”
“不准吃饭,那不会饿坏人吗?”
墨明智给这小姑娘弄得啼笑皆非,说:“好,好,我算怕了你了,我是吓唬你的,希望你能用心读书。”
“噢!原来你是吓唬我的。”
“你,你快去读书吧!”
这一个上午,墨明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玉才背熟十六句。他感到有些纳闷:小玉并不是一个蠢笨的姑娘,说话聪明伶俐,怎么会读得这么慢的?要是自己,可以背熟两百个句子了。其实聪明的人,并不是样样都聪明。有的人对于计算方面,具有奇异的才能,对其也事物,却比一般常人还不如;有的人会成为能工巧匠,可以创造出别人想像不到的东西,但对日常生活的处理,却像一个小孩子了。就说墨明智,他的记忆力就像现在的摄影机一样,能过目不忘,但对人的观察和理解,却又不如别人了,可以说还比不上小玉。小玉对人的观察,对社会上现象的理解,又有异于同龄人的敏锐,不然,以她小小的年纪,又怎能一下看出墨明智是可以信赖的好人,求墨明智教她读书识字?聪明,往往跟一个人的生活环境、爱好、经历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墨明智才教了两天,小玉便对他说:“明哥,这两天你可以放假啦!”
墨明智愕然:“放假!?放什么假的?”
“因为明天一早船便到荆州府佝监利县啦,我们要在监利县卖艺两天,我不能读书了。”
“这——!”墨明智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心想: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几时才能读完这本《增广贤文》呵!
小玉又问:“明哥,你明天上不上岸玩玩?监利可是荆州府的一个大县城呀!”
紫衣姑娘突然在门口说:“小玉,你怎么叫先生跟我们上岸,不怕人见了奇怪么?”
墨明智不由一怔:是呵!各派武林人士在追踪我,尤其是丐帮的人,各个州县都有,我一上岸,不叫他们发现了?不行,我还是在船上为好,不然,可连累了盘家班的人。便说:“小玉,我想在船上看看书,你们去吧,我不上岸了。”
小玉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明哥,你要是怕人见了奇怪,你可以不和我们在一起呀!”
紫衣姑娘说:“小玉,先生要看书哩,别叫人家去了。”她朝墨明智微笑一下,“先生,你说是吗?”
“对,对,我是想多看一些书。”墨明智暗暗奇异:这位紫衣姑娘怎么知道自己不想上岸的?他不禁又望望紫衣姑娘,感到她面貌、神态无一不像是玉罗刹。暗想:其非她真的是玉罗刹?知道自己是九幽小怪,才帮自己说话?不然,世上绝没有这么相似的人。紫衣姑娘离开后,墨明智轻轻地问小玉:“你蓉表姐是不是一向就在盘家班的?”
小玉感到奇怪:“她当然一向在我们班啦!你怎么这样问的?”
墨明智又茫然了,要是这位紫衣姑娘一向在盘家班,恐怕不是那个玉罗刹了。又问:“两天之前,她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没有呀!”
墨明智的疑心更动摇了。既然紫衣姑娘没离开,她怎能去巴陵城中的客栈订下房间?但他—想到玉罗刹一身出奇的轻功,行动神出鬼没,仍带一线希望问:“小玉,她半夜三更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半夜三更,她不要睡觉吗?”
看来,从小玉口中,是怎么也问不出玉罗刹的了。说不定世上真有那么相似的人哩!小玉见墨明智低头沉思,默言无语,问:“明哥,你是不是疑心我蓉表姐是你所见过的那个人?”
墨明智点点头。小玉又问:“她在半夜三更来见过你?”
“是!”
小玉嘟起嘴来:“原来你以前说的话是在骗我。”
墨明智愕然:“我几时骗你了?”
“你不是说你只见过她两面,谈过两次话么?要是你们不是好朋友,她会三更半夜的来见你吗?再说,你还这么惦记着她哩!”
墨明智顿时怔住了!他想不到这么一来,引起了小玉的误会,连忙说:“小玉,你千万别误会,我的确只跟她见过两次面,这事,你千万别向人乱说。”
“你放心啦!我才不会跟人乱说。”
第二天上午,船便到了监利城下。盘家班吃过早饭,打点道具准备上岸,墨明智却坐在船头,背向码头,凝望着长江的对岸。突然,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摇着纸扇,身后跟着两个家人,从跳板走上船来,扯开豆沙喉喝问:“谁是你们的班头?叫他出来见我。”
盘家班有两个人正在船头上,听到喊声,不知来的是什么人物,吓得不敢出声。盘龙飞闻声从舱里走出来,上下打量了管家一眼。他久闯江湖,一看来人气势和装束,已感到来人要不是官府中的师爷,必定是豪门贵族的总管了。这一类的人物,千万不能得罪。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慌忙拱拱手说:“不知大爷见小人有何要事?”
豆沙喉管家两眼一瞪,看盘龙飞—身的装束,不像是个有名气的班主,问:“你就是盘龙飞?”
“不错,正是小人。”
墨明智仍然坐在船头上,暗想:这个人怎么这般没礼貌的?不由转过身来望望。
豆沙喉管家说:“听说盘家班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我家少爷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盘龙飞低声下气说:“江湖上人赏面,给了小人这一虚号,还望大爷包涵。”
“哦!?你不愿给我家少爷演艺么?”
“不敢,你家少爷这么赏面,小人万分感激,怎敢不演给少爷看的了我们正要上岸进城卖艺,到时请大爷带你家少爷来,小人一定准备一个好座位,让少爷观看。”
豆沙喉双眼一翻:“什么!?你敢让我家少爷与市井小人混在一起,看你们卖艺?”
“请问大爷想怎样?”
“你们别到街头上卖艺了,到伍府中演给我家少爷看。要是演得好,技艺出众,我家少爷自有重赏。嘿嘿,要是不好嘛,不但一文钱不给,还将你这盘家班旗拔了,省得你们四处招摇撞骗,骗人钱财。”
墨明智感到吃惊。怎么这个人这般横蛮霸道不讲理呐?就算人家演得不好,你不看就是了,怎么要拔人家的旗,不准人家在江湖卖艺的?正想说话,紫衣姑娘一声冷笑,问:“大爷,看来你是很懂得技艺的了!”
豆沙喉愕异:“我懂不懂又怎么样?”
“请问,好与不好你用什么来衡量?凭你的喜欢和高兴吗?我们演得好,你说一声不好,那我们一班人不要喝西北风?”
墨明智一听,心里不由一动,是呵!蓉姑娘说得对,本来明明是演得好的,你说不好,那盘家班不完了?看来蓉姑娘不但心细,也老练,我怎么没想列这一点?我今后遇事得好好想想,别太鲁莽了。
豆沙喉管家没想到江湖上一个卖艺的女子,居然敢顶撞自己,不由大怒:“你敢顶撞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伍府在这里的地位?”
蓉姑娘又是一声冷笑:“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就算你伍府是县太爷,也得讲理吧?”
豆沙喉跳起来:“反了!反了!”他话还没有说完,蓦然有人在岸上喝道:“胡管家,你怎么对姑娘这般说话的?”
豆沙喉胡管家一听到这人的吆喝声,顿时软了下来,垂手站立。众人感到奇怪,谁有这么大的威风,令盛气凌人的胡管家顿时变成了软脚蟹?不由朝岸上望去。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慢慢踱上船来,朝胡管家喝着:“你怎么还不向这位姑娘赔礼的?”
“是,是,小人马上便去赔礼。”这位胡管家真的向蓉姑娘赔礼了。墨明智心想:这位公子人倒不错,怎么他的管家竟是这般的横蛮?他平时没管教么?只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向蓉姑娘一揖说:“在下管教不严,令管家出言无礼,望姑娘别见怪。”
这么一来,反而弄得蓉姑娘面孔红起来,慌忙回礼说:“不敢,小女子直言,得罪了贵管家,还望少爷原谅。”
“姑娘言重了,在下素闯盘家班技高艺绝,名传天下,在下仰慕已久,幸得你们来临敝县,故打发管家特来相请。想不到管家出言无状,这都是在下平日御下不严之过,请姑娘和各位千万别记在心上。在下再次向姑娘和各位赔礼了!”
盘龙飞慌忙说:“少爷这样,小人们怎受得起?别折了小人们的寿呵!”
公子朝盘龙飞望了一下:“想阁下就是盘家班的班主吧?”
“正是小人。”
“盘班主,在下这次前来相请,确是出于一片诚意,望班主能到敝府演出,以慰平日之渴望。”“少爷既然这样赏面,小人们怎敢推辞?只好到贵府献丑了。演得不好,请少爷您千万见谅才是。”
“盘班主客气了!”公子转身对胡管家说,“管家!先将纹银一百两送给盘班主,作为订金。”
众人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少爷,出手就是一百两,真是又惊又喜。因为平常每日的演出,所收到的钱,只不过几十两而已。盘龙飞说:“少爷,这订金太重了,我们受不起。”
公子一笑:“区区一百两,望班主笑纳,要是各位绝技能博得在下家父家母的欢心,恐怕另有重酬呵!”
小玉在旁问:“我们演得不好,这一百两你要不要回的?”
“小姑娘说笑了,在下怎会要回的?就算演得不好,这一百两就作为各位的茶钱,何况盘家班名动天下,怎会演不好的?”
小玉还想说,盘龙飞连忙喝住,对公子拱手说:“小女说话不知轻重,望少爷别怪。”
公子一笑:“小姑娘说的也是真心话呵!盘班主,这样说清楚了不更好么?”当胡管家送上一百两纹银后,公子问:“盘班主,几时可以动身光临敝府?”
盘龙飞迟疑了—会说:“请少爷先走一步,小人准备一下,随后就来。”
“好,在下就在家中恭迎各位。”公子同时又瞟了蓉姑娘—眼,微笑说:“姑娘芳姿绰约,想必演技压众,到时一定能令在下大开眼界。”
蓉姑娘一笑:“少爷取笑了。小女子在盘家班中只是一个三流角色。”
公子笑道:“姑娘真会说话。”说完,留下一个家人为盘家班带路,便与胡管家上岸而去。那位家人对盘龙飞说:“班主快些准备,小人在岸上等候。”
盘龙飞说:“麻烦大哥了!”
家人一走,墨明智说:“这位公子为人真好。”
蓉姑娘一笑:“是吗?他好在哪里?”
墨明智见蓉姑娘的神色中有揶揄之意,疑惑地问:“他不好么?”
蓉姑娘嘻嘻地笑起来:“他当然好呵!出手大方,说话温柔有礼,态度又和蔼可亲,我的小先生,你不感到这有点反常么?”
墨明智一怔:“反常!?怎么反常了?难道他不是这样么?”
“看来先生一定是少在江湖走动了!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那位胡管家目中无人,盛气凌人,而他的主子态度竟然这般斯文有礼,先生不感到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
“要是那位公子哥儿真的这么好,他的管家敢在外面横行霸道么?不早叫他滚蛋了?还能留他在身边的?”
墨明智不由又怔了半晌。是呵,蓉姑娘说得不错,真要是这样,那位公子少爷不早叫胡管家滚蛋了,还能留下他来败坏自己的名声?不禁问:“莫非那位公子刚才的说话举动都是假的?”
“假不假我不敢说,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有这么几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位公子少爷安的什么心!别看他嘴里说得那么好听,我担心今天去他的家,不知是祸是福。”
“姑娘,你恐怕太过疑心了吧?”
蓉姑娘苦笑一下:“人在江湖上行走,就像在薄冰上行走,不能不步步小心。要不然,恐怕我们一天也不能生存下去。”
墨明智同情地说:“姑娘,既然这样,你们不如将那一百两银子退回去,别去他家了。”
盘龙飞朝蓉姑娘打了个眼色,又望望岸上那个等候着的家人,说:“蓉姑娘,别乱说话了!”同时又低声对墨明智说:“先生,伍家在监利县财势凌人,上有官府撑腰,下有凶徒为助,要是我们不答应,恐怕今后不能在这一带走动了。”
墨明智一听,担心地问:“大叔,那,那你们怎么办?”
盘龙飞略叹一声:“看来,我忙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但愿不会出意外。”他又看了蓉姑娘一眼,略迟疑地说:“蓉姑娘,你是不是要避一避,就别去伍家了。”
蓉姑娘说:“班主,你还看不出那公子说话的用意么?我要是不去,他会放过盘家班么?班主,请放心,到时我自有应付的办法。一待演出完,最好你们能先离开伍家。”
“你有什么办法的?”
蓉姑娘不由看了墨明智一眼:“班主,你先别问,只要班主能听我的话,就有办法。”
盘龙飞长叹一声:“好吧,那就看你了。”
墨明智听了他们两人的对答,感到纳闷:蓉姑娘有什么好办法的?万一伍家恃强凌弱,蓉姑娘的办法行不通,我怎么办?不去管吗?要是我动手了,那不暴露出我的面目么?不行,盘班主一家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必要时,我只好出手了。如果暴露了身份,我顶多离开盘家班,别叫武林人士去为难他们。墨明智暗暗打定主意,准备悄悄地跟着盘家班,混进伍府中去。于是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想不到他前脚走进房间,后面就跟来了蓉姑娘,手里还挽了—个小包袱,神秘地对他一笑问:“小先生,你大概想帮助我们吧?”
“我,我是一介书生,怎么帮助你们的?”墨明智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蓉姑娘望了望门外,见众人都在忙着打点行装,搬动道具,轻轻地说:“我的小先生,难道你还认不出我来么?”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一!”
“是呀!在巴陵城外的那一夜,你不是叫过我一声‘好姐姐’么?”
“你真是那……”
玉罗刹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嗓子说:“小兄弟,别大声,别让人看出我们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的?”
“小兄弟,那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我是——!”
“我也跟你一样,以这个身份在盘家班隐藏下来呵!”
墨明智明白了,盘家班在南昌府招来的横祸,幸得玉罗刹出手才解救了,原来玉罗刹是以蓉姑娘的面目,在盘家班隐藏下来的。便问:“姐姐,盘大叔不知道你吗?”
玉罗刹摇摇头:“他只知道我是他妻子的表侄女,叫玉芙蓉,会踩钢丝。”
“盘大婶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么小玉也不知道你了?”
“这个小丫头,虽然聪明伶俐,我不说,她又怎知道我是玉罗刹?”
“她们也不知道我了?”
“小兄弟,只要我不说,谁又知道你是那个名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不过,你能来这里,却是我暗暗出的主意。”
“哦!?你出了什么主意?”
“是我唆使小玉去见你的呀!”
墨明智一下明白小玉为什么跑到江边上叫喊自己了,原来是玉罗刹出的主意,他不由感激地说:“姐姐,那天你看见我了?”
“你真是小糊涂,我不看见你,会唆使小玉来找你吗?”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真是糊涂,姐姐没看见自己,怎会打发小玉来的?可是玉罗刹说:“小兄弟,我能见到你,也亏得一位丐帮的弟子在暗暗地跟踪你,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墨明智一震:“丐帮的人跟踪我?”
“小兄弟,你也太不注意了,只忘情与佟家那一对活宝说话,没去留意外面的人。不过你放心,我已放倒了他,他嘛,再也不会说出你和佟家兄弟的事来了。”
墨明智又吓了一跳:“你杀了他?”
“姐姐怎敢在大白天杀人的?”
“那他怎会不说出来?”
“因为我喂他吃了我的一颗毒药,这毒药要是没我的解药,半年后便会毒发身亡。只要他不说出你来,我自会将解药给他。”
“姐姐,半年后他去哪里找你?”
“半年后,我从成都回来,叫他在那小镇上等我,不就找到了我吗?”
墨明智这才放心下来,不然,为了自己而害了一条人命,那自己更不安了。玉罗刹说:“小兄弟,对付与你为敌的人,你别太仁慈了,不然就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与你有关系的人。我要不这样做,你固然不怕,那就害了佟家那一对活宝了。”
墨明智不由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好了,其他事先别说,姐姐问你,盘家班的事,你管不管?”
墨明智点点头:“姐姐,以前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现在有了你,还用得着我吗?”
“小兄弟,不瞒你说,凭伍家那一伙狐群狗党,我也不放在眼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打发掉。但这样一闹,盘家班就难以在江湖上走动了。所以姐姐不方便出手,就靠你小兄弟啦!”
“姐姐要我怎样做?”
玉罗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后说:“小兄弟,到时你不来,姐姐我少不了要出手杀人了!”
“不,不,姐姐,我一定去,你千万别乱杀人。”
玉罗刹狡黠地一笑:“你来,不就用不着我杀人了么?不然,我可要杀他个满门干净。”
墨明智连声说:“我一定去,我一定去。”
“好啦,这包东西你带着,我走了!”
玉罗刹将手中的小包袱交给墨明智,便一笑而去。这时,盘家班的人也已动身上岸了。
墨明智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两副凶恶的鬼脸壳和一套绸制的衣裤。这鬼脸壳,也就是苏杭一带小孩们嬉戏玩耍所戴的面具,有传说和古代人物面谱,像张飞、土地公公和地狱中的鬼卒等等。墨明智从来没有儿过这样的面具,感到新奇好玩,心想:玉罗刹想的办法真好,这样只吓吓人,用不着出手杀人了。
墨明智将小包袱藏在身上,向船家借了一顶斗笠戴上,便飘然上岸,远远跟随盘家班的人,朝伍府而去。
伍府坐落在监利城中最宽阔的一条青石大街中,伍府不愧是监利县最有财势的一家,整条大街,伍府便占去一大半。大门口一对石狮子,虎视眈眈,注视着来往行人。门前有落轿和系马的地方。这时,伍府上下老少都围坐在大院前的空地上等着看戏,后院静悄悄的,连几个家丁也偷偷溜出去看戏了。墨明智便趁着这个机会,翻身跃过高大的围墙跳入后院,这时,盘家班早已敲响锣鼓,表演杂技了。
墨明智身形如轻烟落叶,悄悄摸到前院,隐藏在高处,往空地上望去,只见空地四周坐满了伍府的家人奴仆小厮,正在观看盘龙飞表演魔术。盘龙飞手里拿着一竿空钓杆,往空中一晃,便钓出了一条活生生的鱼来。从钓钩上取下的鱼,放到水缸中仍然游动。墨明智更是看得呆了。
空中钓鱼表演完了,盘龙飞又表演一套“空箱换人”的魔术。两个木箱,打开让众人看看,里面空无一人。盘龙飞将小玉装进其中的一个空箱里,盖好,并用绳索捆好。盘龙飞口中念念有词,再叫人将箱子打开,小玉已经不见了,木箱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露出惊愕之色。而盘龙飞微微一笑,指指另一个木箱,叫人打开,小玉竟然从这个木箱中跳了出来,这下子墨明智差点叫出声来。两个木箱相距几尺远,一东一西,小玉怎么会到了另一个木箱的?难道小玉会隐身法么?趁着众人还在惊愕中,盘龙飞又将小玉装进了木箱里。隔了一会,将木箱打开,小玉又不见了!跟着盘龙飞打开第二个木箱,众人以为小玉一定在这个木箱里了,可是这个木箱也空空如也,没有人。众人疑惑,小玉去了哪里呢?不料小玉竟然从一群人的背后喊道:“我在这里呀!”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小玉笑盈盈地从这群人中走出来,含笑向大家鞠躬。
跟着盘家班表演“空中飞人”“高竿翻筋斗”“飞刀”等杂技,尽管惊险,都不及盘龙飞的魔术叫人惊奇叫绝。接着,是蓉姑娘(玉罗刹)表演走钢丝。只见蓉姑娘目光流盼,含笑生辉,身段娇美,恍如紫衣仙子,手里只拿着一条彩带,凌空在一条细如头发的钢丝上走着,彩带飘舞,人似凌空。她不光是在钢丝上走动,而且还做出向后弯腰、咬花、顶碗、踢毽子等等高难动作,真是技艺出众,令人叫绝。最后,蓉姑娘竟在钢丝上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来时,平平稳稳地仍然站在钢丝上,首先是伍少爷拍手叫好,赞道:“姑娘一身绝艺,胜似仙子,令人佩服。盘家班有姑娘在,怪不得名动天下了。”
墨明智在隐藏处循声望去,只见这位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公子,临窗坐在一处阁楼上观看。他身边围坐着一群女眷和其他人,他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楼下的表演。
盘家班表演完毕,已接近酉时了。盘龙飞拱手告辞,叫人收拾道具行装。墨明智心想:看来伍公子只是想看看盘家班的技艺,没有不良的意图的,玉姐姐是多疑了。也正在这时,胡管家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盘龙飞一揖说:“盘班主,我家老夫人想请这位走钢丝的姑娘到后堂一见,恐怕老夫人另有赏赐给这位姑娘哩!”
盘龙飞一时不出声,用眼睛望着蓉姑娘。胡管家顿时沉下脸来:“盘班主,怎么连我家老夫人的面子也不给?”
胡管家这口吻,已是不容盘龙飞不答应了。要是惹恼了伍家,别说今后不能在这一带走动,恐怕今日连伍府的大门也出不了。盘龙飞慌忙说:“管家言重了,蓉姑娘蒙老夫人错爱,小人们只感到受宠若惊,哪有不答应的?不过,老夫人赏赐就不必了。”
“我家老夫人喜欢这位蓉姑娘,即使赏赐给她,也不是赏赐给你们。请你说话小心,别得罪了我家的老夫人。”
蓉姑娘说:“班主,既然伍家老夫人这么赏脸要见我,我就去一下吧。”
盘龙飞忍着气说:“蓉姑娘,你去拜见老夫人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你。”盘龙飞以防不测,先打发其他人带了道具回船,只留堂弟盘龙起和自己等待蓉站娘。
不久,胡管家从里面转出来,对盘龙飞皮笑肉不笑地说:“盘班主,恭喜你了!”
盘龙飞愕然:“恭喜我什么?”
“因为我家老夫人看上了蓉姑娘,将她留了下来,你不用再等她了!”
盘龙飞大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老夫人将蓉姑娘留在身边,你们不用等她了。”
盘龙起年轻气盛,不由大怒:“你们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胡管家嘿嘿冷笑:“你这小子敢在伍府中撒野么?”
盘龙起正想再说,盘龙飞喝道:“起弟,你怎么这样说的?”他又向胡管家拱拱手道,“管家,能不能让小人见见老夫人一面?”
“我家老夫人岂能见你这等人的?”
盘龙飞压下一股火再问:“那能不能让小人见伍少爷一面?”
胡管家又是一声冷笑!“我家少爷现在没空见你,我老实告诉你,蓉姑娘是我家少爷花钱买下来了!”
盘龙飞一怔:“买下来了?”
“嘿嘿,你以为少爷给你一百两纹银是看你们演技么?他是看上了蓉姑娘,才肯花这一百两。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的卖艺人来到监利卖艺,谁敢要我伍家的钱?我家少爷看你们演技,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不然,就是你们花钱请我家少爷看也不看哩!你识趣的,乖乖地走,别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
盘龙起早已忍耐不住,大吼一声,人突然跃起,要抓住胡管家。谁知胡管家身后转出一个彪形汉子,顺势接了招,跟着轻出一掌,就将盘龙起拍飞,摔到丈多远的地方去。盘龙起虽会一些武功,但只是一些花拳绣腿,只能作表演用,怎是武林中人的对手?所以只是一招,便给摔倒。这汉子拍飞了盘龙起后,不屑地轻哼一下:“你这功夫,怎是我的对手?我杀了你,不免污了我的手脚,滚吧!”
胡管家也轻笑一下:“我要不看在蓉姑娘份上,你们两个能飞出伍府么?快滚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时,他衣袖轻轻一拂,便将跟前一个成百斤门石礅拂翻了。这是武林中的流云飞袖之功,显然,这位胡管家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盘龙飞见他亮出了这—手功夫,知道凭自己和盘龙起,再也讨不了好处,只好扶盘龙起恨恨而去。
再说玉罗刹(就是蓉姑娘)来到后堂,见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俏生生的丫头在迎接自己,略带惊异:“老夫人呢?”
丫头说:“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姑娘上楼。”说时,便带玉罗刹登上楼阁。这时夜幕低垂,楼上已掌上了灯火。楼上也没有老夫人的影子,只见伍公子笑吟吟地说:“蓉姑娘,辛苦了,请坐。”
玉罗刹凤眼一扫,楼上只有这位风度文雅,笑脸相迎的伍公子和两个丫头。玉罗刹已知其意,却故作惊讶地问:“老夫人不在?”
伍公子微笑:“并不是家母相请,只不过在下想亲近芳颜,请姑娘勿见怪。”
“那为什么说老夫人请我的?”
“要不这样,怎请得姑娘来到这里?”
玉罗刹故作惊慌:“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便急欲下楼。
伍公子早已拦住楼梯口,笑问:“姑娘怎么走啦?不陪在下坐会么?”
“少爷,请你放尊重点。”
伍公子哈哈大笑:“要不是姑娘国色天香,在下怎会如此?”玉罗刹心想:这贼子合该当死了,但却故意害怕地问:“你,你,你想怎样?”
伍公子色迷迷地说:“没有什么,只不过想请姑娘陪在下饮两杯酒而已。”
“我陪你饮洒后,你放我走吗?”
“姑娘,在我家里,不胜过在江湖上四处流浪吗?以姑娘这样的美貌,受那风吹雨打,别人不可惜,在下却心疼哩!”说时,便要动手动脚。
玉罗刹大叫:“你走开点,不然,我大喊救命啦!”
伍公子更是大笑:“姑娘,莫费心叫喊了,小心喊哑了玉喉。这楼阁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敢上来,你乖乖地顺从我,今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你,你这是强抢民女,不怕犯王法么?”
“王法!?什么王法,在监利县,本公子的一句话,就是王法。就是连本县的县太爷,也不能不听在下的。”
蓦然间,两个丫头惊呼起来。伍公子回身一看,不知几时,灯下出现了一个鬼脸的黑衣人,两眼发光,阴森得可怕,仿佛如地狱中的鬼卒一般,不声不响平空地冒了出来。伍公子吓了一跳:“你,你,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戴着鬼脸壳的墨明智,他身如轻烟,从窗口中飘然而落。由于他动作太快了,落地又悄然无声,就仿佛平空出现一般,更增强了伍公子的恐怖感。
墨明智不出声,一步步朝伍公子逼近,伍公子连连后退,惊恐地大喊:“来人啊!”同时突然跃起,一拳朝墨明智击去,墨明智身形一闪,已转到了伍公子的身后,略一出手,便将伍公子拍晕在地。
而这时,胡管家已带了两名护院武师奔上楼来,见状大吃一惊,朝墨明智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举刀便向墨明智砍来。墨明智身似幻影一般,不但从刀光中闪过,同时也将刀夺了过来,略一运劲,两把利刀齐断,胡管家更是心头凛然,感到来人不是妖怪,便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墨明智这时身形一晃,已到了玉罗刹身边,拦腰将她一挟,玉罗刹故意大叫“救命”,而墨明智早已从窗口跃出,霎时便去得无踪无影,等到胡管家追出来时,哪有墨明智和玉罗刹的身影?
胡管家惊疑不已,到底来人是妖魔还是武林绝顶高手?为救这江湖女子而来,还是为抢这江湖女子而至?他从屋顶跃回楼时,两位护院教头已弄醒伍公子了,但公子的一条右臂仍麻木不已,不能转动。胡管家看了看,竟然看不出公子被什么暗器所伤,问两位教头,两位教头也摇摇头,胡管家更疑心是鬼神一道的邪术了。因为伍公子的右臂受的伤,既不是武林中的点穴手法,也不见红肿和伤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凭着一身的怪异真气,学会了奇侠一枝梅的“十字秘诀”后,以武林中所没有的奇特手法,拍封了伍公子手臂上的要穴,令伍公子在四、五个时辰无法动弹。伍公子的晕迷,只是由于他惊恐过度而已。
胡管家感到,不管来人是鬼神也好,是武林绝顶高手也好,是志在救人或抢人。倘若他要取人性命,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举手之间,便完全可以将楼阁上的所有人杀掉。
众人惊魂方定,一个丫环又是一声尖锐恐怖的叫喊:“妖,妖,妖怪。”
胡管家等人回头一看,果然见那个鬼脸可怕的妖怪立在窗口上,惊得伍公子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滚下楼去。等到家人打手持刀拿棍涌上楼时,只见妖怪在窗口一闪而逝,而胡管家早巳尸横在血泊中,两位教头晕迷不省人事。两个丫头缩在一角,吓得面无人色,连话不出来。不久,又听到深院中有人惊呼:“妖怪,妖怪。”
这一夜,伍府灯火通夜明亮,人心惶惶,害怕妖怪不知几时突然又会出现。
其实第二次来的妖怪不是墨明智,而是玉罗刹。当墨明智将玉罗刹带出城后,玉罗刹说:“小兄弟,想不到你武功这么俊,快放姐姐下来吧。”
墨明智放下玉罗刹,说:“姐姐,我们快回船吧,别叫盘大叔为我们担心。”
玉罗刹说:“我们这样回船,不怕盘家班的人对你起疑心么?你快除下面具和衣服交给我,先一个人赶回船去。要是有人问起你,你便说在城里逛荡,一时迷了路,幸而有人指点,现在才回来就行了。”
“姐姐你呢?”
“我等一会儿便回去。小兄弟,你快走吧,别叫人识破了你的真面目。”
“好吧,姐姐,那我走啦!”
墨明智想不到玉罗刹在自己走后,戴上鬼脸壳,又去大闹伍府。她恨透了胡管家和仇公子,所以出乎毫不恋情,将胡管家干掉了,又点了两个教头的昏睡穴。幸而伍公子滚落下楼,玉罗刹怕多伤人命,所以来不及收拾伍公子,让他侥幸地保存了一条性命。
墨明智回到船,见盘家班的人个个心情沉重,相对无言,见墨明智回来,亦只望了一眼,个个都不出声,因为他们心里都想着不知怎么去救蓉姑娘。只有盘龙飞略现惊喜,问:“先生,你回来了?”而小玉却说:“明哥,你去了哪里呵!”
墨明智只好依玉罗刹的话说出,最后道:“盘大叔,真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盘龙飞心事重重,只敷衍应了一下说:“先生,你走了一天,去休息吧。”
墨明智知道盘龙飞为玉罗刹之事而焦急,本想安慰他几句,说蓉姑娘没事,会很快回来的。但感到这么一说,盘龙飞追问起来,那不暴露了玉罗刹和自己?所以他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玉却随后跟了进来,说:“明哥,你不会怪我爹吧?”
“我怎会怪你爹的?”
“明哥,我爹现在很焦急,蓉表姐叫伍家的人留下了,还打伤了我起叔叔。”
墨明智一怔:“什么?他们打伤了你起叔叔?”当时墨明智见玉罗刹进了后堂,便暗暗跟踪而去,所以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事。
“是呵!所以爹正担心蓉表姐的安全。”
墨明智感到小玉一片天真无邪,不忍心欺骗她,但又不能将真相说出,只好说:“小玉,你放心,你蓉表姐会很快回来的。”
“他们会放我蓉表姐回来?”
“会的。”
“明哥,我爹说,要是他们会放人,就不会将我起叔叔打伤了!”
“那,那,那你们怎么办?”
小玉轻轻说:“今夜里,我爹和我两位堂哥哥,准备去伍府救人。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蓉表姐在这一段时间里,给他们糟蹋了。”
墨明智一时无语,暗想:怎么玉姐姐还不回来的?再不回来,盘大叔要去伍府,不闯大祸么?不行,得阻止盘大叔去伍府。
小玉又问:“明哥,蓉表姐为人可好了,你不惦记我蓉表姐么?”
墨明智说:“我当然惦记她,不过,你千万叫你爹别去伍府。”
“为什么?不救我蓉表姐了?”
“不,不,我,我,我回来时,听说伍府正闹妖怪哩!”墨明智只有这么说了。
小玉睁大了眼睛:“闹妖怪!?”
“是,是呵!伍府闹妖怪,你蓉表姐为人机灵,不会趁乱跑出伍府么?”
突然,他们听到盘龙飞惊喜地说:“蓉姑娘,你回来了?”
墨明智说:“小玉,你看,你蓉表姐不是回来了么?”
到底是不是蓉表姐回来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