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生意你到底做还是不做?”竺轶问道。
“我倒没有说不做。”司机说,“你们上车吧,反正我也不用跟着你们去那个花园,把你们送到公园门口就行了。”
“那你还说这么多废话。”花雨断秋说。
“我这不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吗。”那名司机见他们都上了车,嘴里发出一声嘀咕,“毕竟那事儿邪乎得不行。”
司机说完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了,便开着车往市中心公园的方向去。
此事已经是晚上的零点过,路上的车已经少了一大半,出租车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达了市中心公园的门口。
市中心公园是一个敞开式的公园,并没有收票口和安置有闸机的出入口。
虽然这个公园在市中心,但是这样的深夜里,就算是市中心的公园也没有一个人。
更何况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花园案件的缘故,市中心公园附近,甚至连车都没有多少,就好像这些人故意地避开了这个地方。
“到了到了。”那司机对他们说。
等花雨断秋付过钱以后,他便像见到鬼似地,猛踩刹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这司机......”竺轶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发出一句感叹。
禄起则凝视着面前的公园。
整个公园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即使站在马路边缘也被绿荫所覆盖,除了树木以外,灌木丛也点缀了市中心公园的任意一个位置。
然而不知为何,即使整个直播的世界中天气并不寒冷,这个公园却给人一种森森的凉意。
就像公园是一座冰窟一般,有一种令人感到后背发凉的幽静感从公园的深处弥漫而来。
怪不得在发生了那起案子以后,整个公园便没有什么人光顾了,以及这种夜晚更不可能出现还在公园里游荡的人。
踏入公园的那一瞬间,树上的鸟似乎被他们的脚步声惊醒,翅膀的声音让公园里出现了短暂的嘈杂。
虽然晚上没有人,但是这种市政基础设施中依然保留着基础的照明。
三米高的路灯和树木并肩站立,将与自己值守长夜的同伴的倒影投在地上。
地上仿佛出现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并且还随着不断刮来的风改变着姿势。
还开着的路灯在公园里并不多,只照亮了三条横穿公园的大道。
竺轶站在路牌旁边,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要到达那个花园,需要走一条小路。”
他指向了左边一条蜿蜒进树林间的鹅卵石小路。
然而他们能看到的路,只有路灯的余光照亮的地方。这条小路的其余部分全部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像一条被拦腰截断的蛇一样。
三人顺着路走进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竺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花先生,你为什么没有打手电筒啊?”
花雨断秋顿时愣了愣:“你们不是也没打吗?”
竺轶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天生视物能力强,在夜晚的时候可以不费力气地看清东西。”
花雨断秋:“好巧啊,我也是这样的。”
竺轶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件巧事让他感到开心。
三人就这样摸着黑,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两旁茂密的树木才放过了彼此,终于变得稀疏。
树冠散开后,夜晚的星月便出现在了天上。
借着银白色的月光和星光,一座透明的玻璃花房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这座花房的面积大约有一百五十平米,不算特别大,但是面积也不小。
像这样的花房,在这个公园里还有几个,但是这一个花房却是经历了一场惨案的案发现场。
玻璃花房的门上还贴着封条,即使这起案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是公园的人仍然没有把封条拆开。
就好像警方粘贴上的封条,拥有可以杜绝怨气的能力一样。
竺轶发现玻璃房外面的锁也被锁上了,玻璃门紧紧的关着,似乎没有办法打开。
竺轶警惕地看了一眼禄起,然后说道:“这次是玻璃门,你不要乱来。”
花雨断秋也露出同样警惕的表情,在他的心中禄起已经成为了门窗杀手的代言人。
花雨断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插到锁眼里。
只听咔嚓一声,那铁链的连接点顿时松开。
花雨断秋抬手将封条揭掉,发出一声轻笑:“要是明天这些人看到封条没了,会不会以为是有鬼从门里出来了?”
竺轶点了点头说:“可能出来的是某个讨厌鬼。”
花雨断秋果断地将门打开,花房里那股潮湿的味道顿时传到了他们的鼻腔中。
这个花房因为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人维护过,并且两个月以来,除了警方查案以外,没有人再打开过花房的门和窗,以至于花房里的植物全部都已经枯败。
但是植物枯萎的时候,它们身上残留的水分融入了空气之中,于是让整个花房里充满了一股潮湿的气味。
竺轶发现花房门口的垫子上竟然还长着一簇簇白色的蘑菇,不是原本就种在那里的,应该是因为里面的空气太过潮湿,所以才生长出来的。
他们走了进去,发现现场竟然还留着警察画下的白色粉底。
这些粉笔的印记组成了几个人形,都以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
可以看出当时案发现场的尸体是挤在一起的。
“如果是就在花房里将这几个人杀死,尸体倒下的位置未免隔得太近。”竺轶看着粉笔的印记说道。
“毕竟有几个人,在有人第一次攻击以后,其他的人一定会逃跑,那么他们的位置就会分散。”竺轶说,“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几个尸体的位置非常集中,所以逃跑的情况绝对没有出现。”
“关于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呢。”花雨断秋说,“比如被用了麻药以后,直接在这里杀害。”
“当然有这种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很大。”竺轶点了点头说,“但是有些线索还是需要找到证据才可以推断。”
“证据的话恐怕就只有让禄起帮忙了。”花雨断秋说,“作为我们中的唯一一个和警察有关系的身份,而且还是警察局局长这样的身份,一定能查到那些民警们都没有办法查阅的资料吧。”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在这个花房中呢。”竺轶有些疑惑地想,“被伤害的对象又为什么是园丁和承包商?”
“也不知道酒吧的那个信息是不是真的。”花雨断秋耸了耸肩膀说,“如果是□□徒,那么他们干什么事都不需要理由。”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身后的玻璃门突然发出了一道响声。
三人同时回过头,却发现花房的门口竟然站着四个人影。
那四个人影背着月光,一声不吭的站在他们的身后,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也许从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四个人影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见竺轶三人回过头,那四个人影竟然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过他们的移动方式有些奇怪,就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以后跌跌撞撞的模样。
竺轶的目光落到了那四道人影所站的那块地板上。
果然,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影子。
四道人影已经逼近了他们,此时人影的脸也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
只见这四个人如同骷髅一般面黄肌瘦,身体的水分仿佛被什么吸干了一样,只留下了一层皮覆盖在骨头上,两边的脸颊深深的凹陷着,包括他们的眼睛已经因为深陷眼窝而看不清楚,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小孔。
他们的脖子上,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外翻着,就像不久前才被刺伤了一般。
然而这四个人的所有特征和花园惨案不谋而合。
花园惨案发生在两个月之前,他们的伤口却崭新如刚才才受到伤害。
无论是谁都能够意识到,现在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深夜造房玻璃花房的工作人员,而是两个月前花园惨案的被害人。
正在这个时候,这四个人破损的喉结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的扭动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手指正在那里大力的搅拌着。
一个白色的物体从伤口中冒出来,如同在倍速镜头下,下雨后的竹笋一样,以飞快的速度迅速的生长起来。
只见一根如同金针菇一样的菌类扎根在这个人的伤口中,并且已经扩大到了平菇的大小。
与此同时,这个人的伤口并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菌类而平复下来,反而变本加厉的更加明显的扭动。
不只是一根。
竺轶三人发现竟然有五六根菌类同时从这个人的伤口处冒出,一下子就把这道伤口撑得满满的。
这个人的喉咙被塞到鼓起来,就像一条被灌到快要爆炸的香肠一般。
花雨断秋一脚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踢开,原来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的喉咙里长出来的不是菌类,而是盘根错节的树根。
也不知道这些树根究竟从何而来,但是仿佛在这个人的身上扎根了一样,树根在向外扩展的过程中,甚至将这个人的身体也紧紧的束缚起来。
而另外两个人,他们的喉咙伤口处分别长出了鲜花以及树叶,看上去格外古怪。
然而这四道人影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放弃前进的想法。
包括那个被花雨断秋踢开的人,在倒地的瞬间立马爬了起来,那些植物也帮忙似的将他的身体慢慢的从地上立起。
只见他的身体就像一只灵活的蜘蛛一样,由树根带领着,迅速的接近了花雨断秋。
“还来?”花雨断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摊开手掌的一瞬间,重新捏成了紧紧的拳头。
面前的那个树根人顿时像被挤爆的水球一样,树根和它的□□浆液四处飞溅。
竺轶都目光落到了玻璃房外,玻璃房外的环境已经和刚才大不相同。
原本玻璃房的前面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公园的大道,但是现在那条小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湖水。
整个玻璃房就像一座孤岛,停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
唯一没有改变的只有天上的月亮以及围绕着月亮的星星。
正在这时散落在地上的肉浆和树根,竟然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不会是和警察局的那些黑色液体一样吧。”花雨断秋叫苦连天,只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现在的处境而感到忧虑的神情。
“快来帮帮忙呀。”花雨断秋朝着两人喊到。
“花先生应该不需要我们帮忙吧。”竺轶瞥了他一眼说,“这里只有四个人,对付他们你应该得心应手。”
“什么?难道你们想要袖手旁观?”花雨断秋一边躲避着树根人的攻击,一边对他们说。
另外三个人也不知为何竟然全部都朝着花雨断秋攻过去。
一时间场面分外混乱,从这些人身上长出来的植物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尽管它们的主人被击溃,也能以背道而驰的攻势给花雨断秋造成连续不断的压力。
“你们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花雨断秋一边躲一边说。
竺轶看到一眼周围的环境,忽视了虽然交换着,但是姿势却分外优雅的花雨断秋。
他走到了其中一个警察留下的白色粉笔线条面前,然后利落地躺了下来。
在躺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透明花房的房顶上,有一张鲜红色的嘴唇。
那张嘴唇的大小有整个花房屋顶的大小那么大,倘若是全部张开,也许能覆盖一百五十平米的范围。
现在那张嘴巴正微微开启,嘴角上扬,似乎对花房中发生的事情感到高兴和愉悦。
也许是注意到了竺轶的观察,那张大嘴开始慢慢的张开。
只见那张嘴中竟然出现了许多闭着眼睛的脑袋。这些脑袋的脖子都被什么东西砍断,但是伤口处却没有血液溢出。
并且这些脸的五官没有任何的缺失,除了闭上的眼睛以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脑袋就好像长在了嘴中一样,虽然大嘴是倒挂在房顶上,张嘴的那一刻,脑袋若是没有固定,便会因为引力而落下来。但是这些脑袋已经忽略了引力,完完全全地被大嘴牢牢的吸住。
就在大嘴完全张开的那一瞬间,嘴里无数张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竺轶发现这些脸的眼眶中都没有眼珠,在他们睁眼的那一刹那,有鲜红色的液体从眼眶中冒出来。
与此同时这些脸上到嘴唇也同时张开,发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尖叫声。
竺轶直播间的观众因为看着他的视角,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
——我操,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敢肯定这是目前为止直播里出现的最精神污染的东西。
——我要吐了。
——吓哭了,吓哭了,铁子们。
——有没有人听到这个声音感觉到不舒服的。
——我我我,我感觉我身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东西不是抽水马桶吧,把我的力气都抽走了。
——所以前面那个的力气是马桶里的水?
竺轶明显地感觉到嘴里的头颅发出来的声音对他们有所影响,但是这个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他们的身体终究不是正常人类的身体,而是他们刻意以人类的结构构造的。
这时他注意到,一旁的花雨断秋攻击并没有停止,他丝毫没有受到这些声音的影响,动作依旧的灵敏。
“你怎么就躺下了?这样对我是不是有些太残酷了?”花雨断秋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我在辛辛苦苦的工作,你在这里晒月光?”
竺轶继续躺着,似乎和花雨断秋说的一样,十分悠闲的晒着月光一般。
他抬手指了指花房的上面:“攻击这些东西没有用,要打那个。”
花雨断秋一时气结,自己还真成了一个打手,这两人一人躺在地上,另一人则站在旁边围观。
花雨断秋顿时有一种自己像一只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的想法。
但是他并没有拖延时间,身体突然像一道闪电一样,竟然就这样凌空飞起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他双腿微曲,让自己的身体像一根被按压下去的弹簧一样,在受力松开的那一瞬间,朝着屋顶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见天花板上的大嘴露出了阴森森的獠牙。
那些獠牙白的发光,但是上面却沾满了红色的血液。
大嘴刚张开的时候并没有这些獠牙,也不知道是从何处长出来的。
随着獠牙的生长,大嘴里的脑袋竟然长出了四肢。
四条细长如同面条一样的肢体,从脑袋的四个方向生长出来。
一个脑袋长成这样就已经让人感到恶心。
这张大嘴里的脑袋密密麻麻,层层堆叠,根本没有办法数清。
它们同时都长出了四肢,就像一只只变异的长着人脸的蜘蛛一样,顺着大嘴的獠牙往外爬。
其中一些则失去了和大嘴之间的链接,接二连三地朝着花雨断秋扑来。
花雨断秋的身体表面好像覆盖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
这些人头蜘蛛在碰到光晕的瞬间,顿时如同警察局里那些化掉的黑色泥水一样。
大嘴似乎分外的恼怒,爬在他獠牙上的那些人头全部朝着花雨断秋的方向落下去,在接触到花雨断秋的那一刹那,也和它们的同胞一样,变成了黑色的泥浆。
花雨断秋抬手一挥,那张大嘴的嘴唇上多了一道令人瞩目的伤口。
虽然瞬间就合拢了,但是大嘴却发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第一声惨叫。
整个覆盖了花房头顶的大嘴就好像被调低了透明度的图层一样,就连头顶上的星星和月亮也通过大嘴透印出来。
花雨断秋在这一击以后,因为没有支撑的缘故,又从花房的顶端迅速的落到了地面上。
他在落地的时候,一个利落的翻滚缓冲了和地面接触时,冲击对他的伤害。
花雨断秋迅速地站起来,发现头顶的嘴唇已经不见了。
禄起看向了花房外面,那条消失的小路又重新回来了,围绕着花房的湖水也在此刻消失,似乎是因为花雨断秋将这张大嘴赶走后,那些如同幻觉一样的场景变远去了。
花雨断秋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看着两人:“你们还真的让我一个人解决呀?”
竺轶笑盈盈地说:“你不是说可以承受任何后果吗。”
“......”花雨断秋看了一口气说,“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不客气。”
“既然有送上来的打手,还有什么客气的理由。”禄起冷声说道。
他看向花房的顶端,刚才出现了大嘴的透明天花板上,竟然喷着一个淡淡地油漆。
这个油漆的颜色十分的寡淡,如果是拥有太阳的白天,在阳光的影响下,花房里的人是没有办法看清楚天花板上的图案的。
“是那颗心脏。”禄起说,“从中间断开的心脏,出现在了每一个案件中。”
“恐怕真的和祭祀有关系了。”竺轶摸了摸下巴说,“刚才的那张大嘴只是一个虚影而已,就已经蕴含了这么强的能量,甚至能让我们进入另外一个空间。”
“所以说真的有一堆人通过杀人来为这个邪神献祭?”花雨断秋问道。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过这个答案恐怕也只有等小爱告诉我们了。”竺轶说道,“希望他在酒吧那边有收获吧。”
正在这时,禄起的手机响起来了。
他低头看上来电显示,屏幕上的名字是竺轶。
这是竺轶之前在酒吧里存起来的号码。
拥有这个号码的手机,现在正在傀儡的手上。
禄起将手机递给了竺轶。
竺轶接过来的时候动作顿了顿。
他和傀儡之间的联系并不需要通过这些外力。如果傀儡有什么事情可以先通知他,再拨打电话做个样子。
这也是他嘱咐过傀儡的事情。
竺轶不禁有些奇怪,傀儡为什么会直接给他打电话。
带着这种心情他接通了电话,然而电话的那一头并不是傀儡软糯的声音。
一个听上去有些戏谑的男声在电话的那头响起。
“好久不见了,竺轶。”那个声音说,“你有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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