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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就是故意找茬的。她的头发已经是花白,眼神早已不复当初的清明,声音却依旧是威严的,“福亲王是在哪里听说这等谣言的,当年云姨娘是身子不好,没能够救回来,人才走了的。中间隔着有些年头了,许是有人记错了,或是有心搬弄是非也为可知。”
“您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她晚上来找您?”福亲王呷了一口茶,“她也是我妻妹,理应我该照顾她,才叫人打听一番。老夫人既然这样说,不如找当时还在长的人对峙一番。是非曲直,总是要闹个明白。”
闹什么明白,云姨娘的那点破事她都是不好意思开口。被人这样明里暗里地一贬通,老夫人急火攻心,语气都染上几分急速,不由地拿捏起架子来。
“她既然入了我王府,那便是我王府的人,福亲王莫不是想要管到别人家事上来?云姨娘确实是病逝,只管找湘芙院的丫鬟和婆子过来问,若是再不信,大可以告到圣上面前彻查此事。老身这一生对不起旁人的事,断断忍受不了这样的污蔑。”
当年知情的人已经被她解决差不了,就真的说出去一个妾室比奴才好得了多少,谁会为了这件事仔细计较。
而福亲王知道云姨娘假死的事情,若是真查下去,说不定事情就会暴露。他笑了声,亲自替老夫人斟茶,面露痛苦之色,“我这妻妹一生可怜,我听旁人这样说,难免愤慨些,望老夫人原谅。”
他此刻的示软倒是叫老妇人心里好受不少,面上还未缓和,就听见他又说,“她临死前我也未能见上一面,听说她留了些东西给棠棠,不知什么贵府方便,我派人去取。”
老妇人一愣,倒是下首坐着的郝氏炸开了。伯恩王岁虽是个花心的,可对云姨娘确实不错,也不计较银钱,稀罕贵重的物件送了不少,瞧这她都是眼热。原本云姨娘死了,她倒是有机会将东西占为己有,可偏偏伯恩王发了疯,不许旁人动,现在东西还在湘芙院里放着,这可值不少的钱。
她立即变了副嘴脸,见酸刻薄的样子全露出来,尖声说:“这可都是王府的东西,拿死人来做筏子,惦记着别人的钱财,福亲王可真是好算计,可这钱你们一分都别想拿到!”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岑欢头一次见她这样的人,难以想象过去沈棠是如何在王府中生存下来的。她也是不客气的,直接怼了回去,“我们晋国虽小,却也不缺这点钱财,不过就是为了给在世的人留点念想。伯恩王府若是计较这些,大可以说个价钱,多少我们都愿意给。”
她说了给钱之后,顿了顿,又在后面补充说:“再者说,这些东西都是说给棠棠的,王府哪有霸着不放的道理,不会王府已经没落到这点东西也要计较吧。”
“你给我闭嘴!说了这么多,你们不是还为了钱吗?”郝氏目眦欲裂,身子前倾,恨不得直接站起来,给面前的女人一巴掌。
这样子将岑欢吓着了,盛承宣有些无奈,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一点沉不住气,可默不作声地握住她放在茶几上的手。
“好了。”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驻,发出巨大的声响。“就依照福亲王的意思,你什么时候方便过去,提前派人说一声就可以了。”
“老夫人。”郝氏急了。
福亲王却觉得还不够,“还有之前棠棠带去王府的那些产业,老夫人若是有空,便让人一起准备好吧。”
王府的中馈也交给郝氏一些,其中就包括了沈棠的那点铺子和银钱。郝氏想着反正她也不会回来,在中间昧下了不少,不然她这几年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滋润。
现在让她将这些钱吐出来,简直都是在要她的命。郝氏桌子一拍就站起来,“王府养了她这么多年,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的,福亲王怎么不算算这中间的花费。”
“那你说说是多少?我一定给了。”福亲王纯粹就是为了出一口气,看见郝氏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上更是舒坦。
老夫人恨不得直接将的嘴给堵住,原本她还想留三分面子给她,此刻却忍不住直接骂着:“我还没有死呢,府上还轮不到你做主。”
她今日过来,为的不过是沈棠和两个孩子的事情,谁知道事情还没说,倒是先被人前后敲打了一顿,冷哼一声,“放心,不论王府绝不会少这些东西的。”
郝氏面色一白,身体都有轻微的发抖,她这些年昧下来的钱,可都全花出去了,哪里还有剩余!
“两个孩子呢?我这个做曾祖母的,想见他们一面也不过分吧。”
过分但是不过分,就怕安的没有好心,福亲王恭恭敬敬地说:“孩子过来许是累着了,现在睡着呢。要不我派人去叫醒,让他们过来见见您。”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会儿他们醒了之后,我再带他们一起回去。”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这年纪也大了,就想着子孙在自己身边,热热闹闹的才好,福亲王不会连老身到这点乐趣也要剥夺吧。”
“世子爷将孩子送过来的,我还以为经过了您的同意呢。”福亲王想,你自己和陆持没有商量好,将威风耍到我头上算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什么其他,只咬死了一句,“我既然答应世子爷照顾孩子几天,就一定要做到。您是世子爷的亲祖母,他一定会听您的话,不若您先知会他一声?”
“这点小事我还能做到主。”老夫人淡声说:“他也是糊涂,我也没老到不能动了,替她看看孩子还是成的,怎么就把孩子交给外人了?”
她一口一个外人,难不成孩子不是沈棠生的。
福亲王皮笑肉不笑,直接将责任推回去。“这话您同世子爷说去,毕竟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好掺和。”
不管老夫人怎样说,福亲王都是一个态度,孩子我不会给,若是想要便自己去同陆持说。老夫人这一趟,目的没达到,自己讨了个没趣,最后黑着脸离开。
福亲王心里也藏着气,傍晚陆持过来看孩子时,气就全都撒在陆持身上。他看着远处正在玩闹两个孩子,因兴奋脸颊都是红彤彤的,见到沈棠过来便扑进沈棠怀里,举着一朵小花说话。
“你祖母今日过来要孩子,你可知道?”
陆持远望的目光收回来,里面的温柔消退干净,倒是没有推卸责任,“此事我并不清楚,等我回府问过之后,再给您一个答复。”
“不必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若是真的想将孩子送过来,就将自己府上的事情处理干净。”福亲王背着手,用眼神示意,“他们都是我的宝贝,你忍心,我却丝毫不忍让他们受丝毫的委屈。”
“我知道。”陆持低声回话,“以后祖母不会再过来的。”
“那就好。”福亲王转身,“去看看孩子们吧,他们念叨了好久,等着你过来呢。”
他并不是苛刻的,既然两个月之后能将孩子带走,也就不会拘着不让孩子和陆持见面。不过他也补充一句,“现在外面天也黑的早,你也早些回去。”
陆持应了声,两个孩子见到他,立即跑过来。
倾喜的小肉手捧着手里的花,一边给他看一边说,“爹爹,你看看我找到的花,是不是最好看的?你看看这里,它被虫子咬了一口,肯定很疼的。”
元洲手里空空的,在后面站着,突然说了一句,“你把花摘下来,它也会疼啊。”
倾喜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些,表情一下子凝固住,眼眶内迅速积攒起水雾,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捧着小花凶了元洲一句,“我讨厌你。”
说完就扑进陆持的怀里,哭得伤心,“我做了坏事,呜呜呜,我不是故意要让小花疼的,呜呜呜……”
元洲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现在原地,纤细的手指搅和在一起,局促不安地看着他们。沈棠怕他心里难受,也将他抱了过来。他显然还是在自责着,小心地盯着倾喜,唇抿得很深。
“因为倾喜不知道呀,知道了就不会这样做对不对?”陆持将她抱起来,一个小团子就缩在他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我们和小花说声对不起,然后找个地方将她埋起来,明年的时候,它又会长成一朵小花。它知道倾喜不是故意的,所以不会。”
他声音轻柔,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倾喜的背部给她顺气,眉目间染着夕阳的余晖,周遭的气息都变得平和,和沈棠记忆中的陆持判若两人。在此之前,她甚至很难想象到,有一天陆持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陆持随后同倾喜将花朵埋了下去,而后又陪她玩了一小会的时间才走。
外面的天擦黑,两个孩子正闹着别扭,良辰和美景在里面陪着。
最后是沈棠送陆持出去的,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话题,一路上都是沉闷的,快离开之后,沈棠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没有想到你会对倾喜这么耐心,我以为按照你的脾气,会直接吓唬她,让她不许哭。”
“不舍得。”陆持的声音快要和夜色融合在一起,他突然看向沈棠,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温柔。
晚风吹来,思绪都变得远长。
他说:“我不舍得,看见她我就会一直想到你,难免会去想,若是那时候我能对你好些,我们的后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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