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韩斯年之后,廉江州独自坐在长椅上感慨:果然什么事都得靠他呀。
“这下子老李肯定称心如意了。”廉江州道。
德叔在边上出主意:“老爷不如写封信过去,还能顺便邀个功。”
“你老爷我还有必要做这些?他李叔寒的功有什么好邀的?”廉江州抬手捻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潇洒不羁地道,“真没这个必要。”
他可不稀罕李叔寒谢他,别给他整出事儿来就不错了。
德叔愣了愣:“那您怎么还给韩将军写了一封信,让他交给顾公子?”
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顾公子,韩斯年就是他们家老爷安排过去的吗?
廉江州晃了晃椅子,慢悠悠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小顾会做菜,那李叔寒会做吗?”
压就不能比较。
德叔无奈。他们家老爷最惦记的,果然还是吃的,这毛病恐怕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那边韩斯年回去之后也纠结了两天。
廉江州只是给了他这么一个建议,并没有强迫他如何去做。韩斯年这些年一直独自生活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也不善于跟人交际,做出跟着顾准的决定对他来说也是极为不易。
即便他手上有廉将军的亲笔书信,韩斯年却也还是觉得自己开不了口。所以他也就只能在暗中偷偷跟着顾准。
只是他也如何没想到,顾准的耳目远非一般人能比得上。以韩斯年的小心谨慎,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也发现不了自己被跟踪了,但顾准确不一样,他当天就知道有人在背后跟着他。
顾准察觉此事的时候,还以为是二皇子的人这么快就渗透进了盐官县,甚至都已经想跟他师父告状了。不曾想还没掉头离开,系统便先开了口,说那人是韩斯年。
顾准一头雾水:“是他……他为何跟着我?”
系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既然要跟着你便肯定是有事儿的,你也不必戳穿他,等他着急了自然会过来找你的。”
顾准一想也是。
既然不是出于恶意,那跟着就跟着吧。
顾准忙着制盐,这两天在各大盐场与县衙之间来回奔波,有时候忙着忙着,甚至都忘了韩斯年在他身后跟着。
就这么跟了两日。
两日后,顾准彻底忍不住了。他可没有韩斯年这个耐心,跟一天也就算了,这天天跟这究竟是什么回事?顾准并不喜欢自己胡思乱想,他更倾向于刨根问底。所以顾准直接掉头,精准无疑地找到了藏在巷子里的韩斯年。
韩斯年:“……”
微微尴尬。
韩斯年半晌说不出话,谁又能想到顾准会突然杀出一个回马枪呢?真是打他措手不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了。
顾准要的就是这样的状态,猝不及防才能问出自己想问的,他心平气和地问道:“先生这两日似乎一直跟在我身后,可是在下行事有何不妥?”
“并没有,只是……”韩斯年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心知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韩斯年直接从怀里取出了廉江州的信。
顾准接下来之后见到署名,立马拆开。
果然是廉老将军的信。
信上解释的一清二楚,连韩斯年对他如何愧疚都写将近半页纸的篇幅。看完了这封长信,顾准可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跟着自己了。
原来只是出于补偿。
顾准一开始不太同意,婉言相拒:“我这些日子每日都得四处奔波,您会跟着我的话,早晚会累坏的。”
韩斯年却听不出顾准的言下之意,愣是说道:“我这人皮糙肉厚的,累不着自己。况且廉老将军也不是平白无故让我过来,就是想着公子前些日子遭遇了意外,怕你往后还会有什么意外,这才特意叫我跟着。顾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往后三年全当是把我当成镖师好了。我别的没有,一身功夫确实鲜少有人能及的。”
顾准一听头都大了。
他不是不欢迎韩斯年,也不是对自己的危险的境况直至不管,而是想着家里的钱实在剩的不多,差不多已经用光了。这新来的镖师若是真留下来了,以后衣食住行哪个不是一桩大事?
身为主家,若是连这点东西都给不起的话那过得也忒惨了。
顾准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捉襟见肘,不成,他得马上学着赚钱。把这个制盐的法子弄出来之后,就立马去赚钱。
因不知如何拒绝韩斯年,顾准回去便将此事告诉了他师父,李况对此早就有所预料,所以并不惊讶,只吩咐道:
“这廉将军所言也不差,你如今身份特殊,要真被人盯上了反而不好脱身,身边带个侍卫就好多了。你别看他如今落魄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将军,且伸手不凡,若没当年的事情,说不定他已经封侯了。罢了……这些往事就不再提了。总之,他如今过来帮你乃是因为心中有愧,你若不答应,他指不定还得想想别的法子。索性随他去吧,等两三年过去了,他自然也会离开。”
顾准深觉有理。
不过李况没一会儿又道:“对了,你租的屋子是不是还空了一间?”
顾准点了点头,确实还剩下一间没人住,如今堆了一些杂物。
李况道:“那就请韩将军在你家中住下吧。”
顾准彻底顿住,错愕地看着他师父。
李况看热闹的心思瞬间就来了:“人家都已经要护你周全了,你总不能连一个安身之所都不给人家。他住的地方离县城应当也不近,每日这么一来一回的多费事儿,今晚上待他走了,谁又能跟在你旁边护着?”
顾准本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却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好比他师父所说一般,人家堂堂一个将军这么屈尊降贵地过来保护他,要是不给住的地方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李况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这光住的还不够,一日三餐也得负责吧。”
顾准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如此,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李况语重心长地跟他道:“往后处处都得花钱啊,开销不小,你自己多留几分心吧,实在不行,你师父我这儿还有呢。”
这话也是提点。
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唯在花钱方面一点节制都没有,估计现在手头也没攒几个钱。李况没有别的想法,让韩斯年跟着,既是为了保护顾准,也是为了让他有点紧迫感跟上进心。
总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顾准只觉得胸口中了一刀。家里没什么积蓄是一回事,可被他师傅这么点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这么着,韩斯年算是彻底留下来了。
顾准出门之后,没多久又见到了韩斯年。他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自己,度把握的刚刚好,既不让人生厌,也不会叫人,总觉得自己被跟踪了。跟这样的人一块生活,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准纠结一番,最后还是提出让韩斯年来自己家中暂住。
韩斯年倒也没拒绝,不就是换个地方住么,待他回去把家里的粮食都拖过来之后,家中也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了。
反倒是顾准那儿平添了几分压力。
系统扒拉着钱袋子认认真真地数了好几遍。
当初顾准在路上卖画赚了一些钱,之后一直被关在小破屋子里头,有钱也花不出去,所以这些钱还剩着。但林林总总的加在一块儿,也不过只有三四两银子。
这三四两银子实在不够他们花上多久,早点挣钱才是正经的。
系统问他:“你想好怎么挣钱了吗?”
顾准也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能再推延了,身为一家之主,怎么能没点积蓄?靠系统现在是彻底指望不上了,所以还得自己上。
顾准准备写书,最好是那种来钱快的书。
不过写书之前,还是赶紧把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为好。
很快,顾长乐跟顾长安就发现自家搬来了一个上次见过一面的陌生叔叔。不过知道这位叔叔救了他们哥哥之后,两个小孩对韩斯年倒是没有什么恶感。
韩斯年本以为顾准好歹也是李大人的徒弟,且那一对双胞胎兄妹又被养得极好,一看就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家境应当比较殷实,所以韩斯年答应来这住的时候也是片刻都没有犹豫。不曾想到了顾准家中,放知这家不过也就只是个空壳子而已。
晚上快要做饭的时候,韩斯年打开米缸,发现里面的米都快要见底了。再一细看,油跟盐也快没了。
韩斯年震惊地看着顾准。
顾准同他对视了一眼,异常尴尬,他道:“今晚上先凑合着,我明天再去买米。”
韩斯年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便生火煮饭了。
顾准尴尬过了一阵之后便觉得事情过去,不想第二日便发现院子里面多了好些青竹,等他回去的时候便看到了兄妹俩趴在韩斯年背上,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编竹筐。
顾长安想碰,却被韩斯年捏住手指头,告诫他这个锋利得很,小孩儿不能碰。
顾长乐晃着小辫子,天真烂漫地问:“韩叔叔,这些真的能卖钱吗?”
“当然能。”
“那一个能卖多少钱呀?”
韩斯年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编起来:“一文钱吧。”
“我哥哥卖一幅画,能得好几两呢。”
韩斯年心里复杂万千:“多挣一文是一文。”
什么几两几十两的,说那些都是些虚的,什么时候把这些竹框卖出去才是正经的。
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花钱?经历过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儿,如今在韩斯年这儿,顾准就成了一个不通俗事的少爷,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指望自己。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家三口被饿死。
顾准好半天没进院子。
他开始自我反思,家里是不是真的太穷了,以至于自己请回来的将军都在想着如何挣钱贴补家用。
那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好在手头的事情没两天就解决了,顾准也能正式开始赚钱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找了个时机将其他人都叫了过来,给他们看看这新式制盐法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