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男子一听也是这个理儿,便又颐指气使地问道:“行,看在你年老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圣都城不比别的地界儿,这可是圣人脚下,我收你五两银子其实一点都不多,但念你初来不懂规矩,今儿个你就交三两银子得了。”
“大爷呀~我是真没有三两银子,这些面具都是我和小孙子手工制作的,一笔一划画上去的,小本生意不挣钱呐!两天统共才卖了二十多文钱,哪来的三两银子哟~”老伯年纪已过六旬,头发斑白,这会儿急得额头上满是大汗。
那黝黑男子听后气得大怒,呲着一口黄牙骂道:“什么?二十几文钱~老不死的,你搁这耍我呢!你在这儿少说摆了两三日,三两银子还拿不出来,你骗鬼呐?”说完便一脚将面具架子踹倒在地,面具本就不禁磕碰,这一朝散落,有些已是破损碎裂,被老伯护在身后的小孙子见状连忙跪地去捡。
周围围观众人及商贩皆惊呼出声,却无人敢上前帮忙拦阻,因为事不关己,而且这波人势力盘踞圣都城多年,个个凶神恶煞,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就轻易不会被官府知晓,一方面他们自己还算小心谨慎,平日收取地摊钱也不会贸然狮子大开口,另一方面就是即使有人心中不满,也不敢偷偷报官,怕过后被这些人打击报复。
“唉~造孽呀!这帮杀千刀的又来收银子了,被他们盯上哪儿还有好啊!”
老婆婆边说边将念君买的枣泥酥递给她,念君一直注视那边情况,接过后问道:“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唉~他们是这两年圣都城街市新起的势力,隔三差五便会来收一次摊位钱,因有官府管制,平日不敢大张旗鼓,收得就少些。”
“可这一到年节,官府上下都忙,管制也就松弛,这帮人啊便会钻此漏空儿趁机发回年财,要的银子比往日多得多,可我们小本买卖,一天下来也卖不了几个钱儿,有时候大家为了能从这地界上卖,都得搭银子呢!唉~”
“这帮人好生可恶!”纪广愤愤不平道。
大历律法规定,日市夜市皆不受限制,在宵禁前收摊即可,凡是商贩摆摊不收取任何地皮钱,但总有些坊间地头蛇之类的人仗着自己势力范围广,经常朝小贩们收取额外之财,甚为无良可恶。
念君现下也气怒于心,不由接着道:“他们如此猖狂,为何不报官?这可是圣人脚下!”
老婆婆连声叹气,无奈回道:“是圣人脚下没错,也是全王都最繁华的地界儿,可那又如何?大历子民千千万,富的富,穷的穷,达官贵人不说,就是像我们这等还能自食其力做点小生意的就算好啦,而那些无法自食其力,残破病身的人不还是只能等死嘛!即便是圣人、官府也无法全然看顾到每一个人呐!”
“何况那帮子人凶狠的紧,不是没有人报过官,前年就有个外道来的小兄弟气不过,偷跑去报了官,可结果呢?那帮人只是挨了一顿板子,进牢里待了几日,出来后他们便找人将那正值盛年的孩子打成了残废呀!你说说……还有何人敢再去报官?唉~”
念君听后久久陷入了深思,是呀!大多数人现今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围观闲听流言蜚语,又有几人愿意真正冒着风险伸张正义,惩恶扬善呢!即便有心,也无力去做,想到此,念君不由心中感叹:“还真是世风日下,目无王法啦!别人不管,但她看到绝不会就此袖手旁观。”
恰时,面具摊那边又有了新的吵闹声,是一个尖锐气极的声音。
“你们就是吃人的鬼,看我和我爷爷好欺负是吧!大历律法本就允许我们在此摆摊,你们凭什么朝我们要钱?你们这叫犯法!”
说话之人正是老伯的孙子,身形瘦削,眼睛似喷了火般,他看着年岁不大,也就十一二岁左右。
老伯拽着孙子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急得不行,可他孙子根本不顾他的阻拦,硬要说出心声。
“爷爷你别拉我,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无耻之徒,还不让人说嘛~”
那几个人见状都开始大笑,其中一人冷笑道:“小屁孩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知道我们是谁不?你打听打听,我们爷在此收银子,谁人敢不交,大历律法多了去了,你说我们犯法,那怎么不见官府抓我们?”
“就是就是~你们爷孙俩不妨问问他们,是他们敢报官?还是你们敢报官?”一个高个手下提着嗓子高喝道。
黝黑领头男子抱膀站在中央,微笑不言语,可眸中就像有一条正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随时等待伺机而动。
老伯看他们眼神变得不对,也顾不上拉着小孙子了,慌忙踉跄跑到那黝黑男子身前,佝偻着身子弯腰,伏低做小哀求道:“大爷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乱讲话,我们不是不给,是真没有那么多银子,但我会把这两天所赚都给你们的。”
“你当我们爷好糊弄是吧!区区几十文钱就想把我们打发啦?”
方才说怕引来官府的手下又凑到黝黑男子身侧开口道:“大哥,要不今天先算了吧!容他再卖两天,然后咱们再来,可别把事情闹大了,到时惊动官府……”
他还没待说完就被那人毒蛇样的眼睛盯得心下一紧,后面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随后只听一声惨呼,那黝黑男子竟直接将老伯蹬翻。
“爷爷~”老伯孙子大喊出声,立马上前去察看。
“不长眼的东西,今日你们惹着本大爷了!”
“我和你们拼啦!”老伯孙子眼睛通红,腾地站起朝那黝黑男子扑去。
可不单是年岁上,就是看身形,老伯孙子也断然不是那黝黑男子的对手,黝黑男子觉得好玩,见他张牙舞爪扑来也没动,任他拳打脚踢了几下,简直跟抓痒痒没啥区别。
须臾,黝黑男子眼神突地暗淡,随即大手一伸,一把便抓住男孩的脖子,将他生生提溜了起来。
直视男孩儿痛苦愤怒的眸子,手劲一点点加重,很快男孩儿就憋得满脸红胀,可黝黑男子根本不顾他狰狞面目,还在使劲,似要掐断他脖子一样。
这功夫周围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无人敢大声喧哗,更不敢跑去报官,只得眼睁睁看着这爷孙俩受苦。
念君与纪广看到那边情形不好,连忙要跑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男孩儿要被活活掐断脖子的时候,一个如风般的身影掠过,而后就传来黝黑男子杀猪般的惨叫。
“放~手~”那人紧紧攥住黝黑男子手腕,众人见着丝毫不怀疑如果黝黑男子再不松手,那他的手也会被生生掐断。
跟随黝黑男子的那几个手下此时竟都被震住一动不动,似乎忘记上前救他们大哥了,因为那人出现的猝不及防,而且……从他们大哥无限痛苦的面目中可以看出此人手劲之大。
黝黑男子实在抵挡不住来自手腕快要断裂的钻心之痛,一下子松了手。
念君与纪广赶来时刚好撞见这一幕,同时两人的心也是一松,好在有人及时出手。
救下老伯孙子的是一个身着黑色玄衣的中年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左右岁,身躯凛凛,五官有棱有角,长相极为俊雅,唯一和他气质不相符的便是背上的那个灰色行囊,看样子应该是从远道回来的。
其实黝黑男子并非真要掐断老伯孙子的脖颈,他再是轻狂有势力也不敢在圣人脚下当街行凶,倘若闹出人命,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只不过是想给他一次难忘终生的教训,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是何人?敢动本大爷。”
这会儿那几个手下也回过神来,忙去扶住他们大哥,一看之下俱都心惊肉跳,他们大哥手腕此刻青紫一片,五个指印清晰且可怖。
高个子气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什么人都敢碰,竟然把我们大哥的手腕掐成这样,都变成紫黑色的了。”
黝黑男子一听立刻伸脚踹了他一下,气怒道:“闭嘴!”他本就觉得当街丢了大面子,手腕上的伤藏都来不及呢!可他兄弟还如此没眼力,直接公之于众。
“当街欺负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爷孙,你们可真是不知耻。”
“哼~我黄三霸今儿个就欺负他们了,怎么了?我收他们银子天经地义,在这卖东西就得交钱!”
“哈哈哈~好一个天经地义,圣都城乃大历王都,你们竟敢如此目无王法欺压百姓,看来刚才没直接掐断你的手腕是我太过心慈手软了。”玄衣男子大笑出声,周身间满是气宇不凡。
“我奉劝你少管闲事,外来的就一旁眯着去,别逼我动手,否则……我能让你走不出这圣都城,我黄三霸的名号可不是吹的!”
“听见没,我们大哥可不是好惹的,你别搁这儿装什么英雄了,一会儿哭都没处哭去。”
“告诉你,我们大哥就是这圣都城十里长街的王法。”
“怎么着?你也想被打残废呀~”
黝黑男子那几个手下七嘴八舌的放狠话,一个赛一个。
玄衣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只听他道:“口气倒是不小,那今日……我就教教你们……什么叫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