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社就开在心湖湖畔,德胜小跑一阵,没过多久就领着茶社的几个跑堂拎着食盒过来摆上了,明小姐直笑自己还没干活呢就先把酬劳给吃进肚子里去了。
这年头年轻男女聚会,总是少不了文化思想上的交流。
旧时的诗会文会,现在则是说些个国内外的时事政治思想名著等,严琅作为英国留学回来,且还去欧洲各国游学过的人,便是在榕城年轻一代里也算是独一份,他的言论想法自然是被同龄人所追捧。
这会儿杨三少齐风他们也抛下严琅要娶容家小姐这事儿,正儿八经跟严琅聊起了国内外局势之类的话题去了。
一时间,男人们却是把女人们忘在了一边,现如今国家动荡不安,国内思想也还没个主流,即便是杨三少这样平日里喜欢潇洒享乐的人,也免不得生出许多忧虑。
严琅抽空看了两回,发现容倩那边明小姐确实多有照顾,也就渐渐放心了,注意力也多转移了些到同朋友们的谈话中。
虽然有父亲二叔在国内,严琅因着父亲的那些个想法,却不得不多注意一下目前局势,军/阀,党/派,这些事儿都是要了解一下,别看如今听杨三少他们就是些零碎的信息,严琅却也听得认真,心里兀自分析梳理。
另一边,容倩听着明小姐跟人说些政/府/起/义之类的话题,虽然不大明白,却也多少听得挺有滋味的。
容倩想着既然自己以后要跟严琅过日子,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知识思想也挺好的,多听多学,以后也能找点话题跟严琅说话,不用每次都只能闷声不吭的。
不过说到后面,话题渐渐转移到了风花雪月之上,有些话容倩却听得忍不住直皱眉,垂下眼帘分心去喝茶吃点心,不想听那些个内容。
“容小姐刚才一直在皱眉,是因为不赞同我们说的话吗?说来也是,我们说的毕竟都是新派女子思想,怕是让容小姐听了很难受,如果不自在了,容小姐可别闷着不说,一会儿该让明姐姐难做了,不知道容小姐喜欢说些什么样的话题?”
突然有个长发披肩只在头上箍了个珍珠发箍的女孩儿突然笑嘻嘻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容倩身上。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转眼看向容倩,只明小姐眉头微蹙,抬眼看了那珍珠发箍女孩儿。
女孩儿状似俏皮地朝明小姐吐了吐舌头,却没有收回问题的意思,就笑看容倩,似乎很是期待容倩能提出有趣的新话题。
原本安静喝茶听着暗暗学习的容倩没想到话题一转突然就到了自己身上,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容倩隐约也察觉到了对方眼底深处的恶意。
容倩斟酌片刻,抿唇秀气地笑了笑,有些腼腆,“有些个话听着倒是有趣,有些却听着确实难受,比如说为什么男子抛妻弃子不认父母,却要被大家追捧,既然要跟守旧古板的妻子父母家族分割干净。”
“不说一身血肉都受之父母这样大家都觉得应该抛弃的言论,从理智独立自主上来说,至少也需得将父母前些年投注在他身上的花费全部还回去吧?为何做父母的活该供养他长大,难道因为思想守旧,就没有权利获得尊重自由平等了吗?”
“另有包办婚姻的妻与子,虽我还未出嫁,却也知道,如果男子不愿意与女子生育孩子,女子也不大可能独自就怀孕生子吧?既然已经任由孩子出生了,却又为何不在乎孩子身为人的权利随意将之抛弃?”
容倩说到这里,面上露出很是认真的疑惑,似乎真的想不明白。
其他女孩儿听了也是一愣,显然她们很少去反向思考同一个问题,她们只觉得那男子登报声明与父母妻子断绝关系追求自由是正确的。
珍珠发箍女孩儿却是最先笑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耳边碎发,“容小姐怎的,咳,这般在乎钱财这等身外之物?”
至于为什么男子可以不顾父母多年养育之恩,自己又抛下孩子,女孩儿没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就是个坑。
如果说父母养育子女都是应该的,因为孩子没有决定自己出生的权利,那男子不又抛下了需要他抚养的孩子么?怎么说都是不通的。
容倩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抬手用手绢斯文地掩唇轻笑,同事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如果严琅或是德胜在这里,就能发现容倩这个表情很眼熟。
“可能是吧,毕竟我也只是一个要吃要喝的凡人,哪里比得上衣食住行都不需要花钱的仙人呢。”
发箍女孩儿脸上一僵,其他小姐们也反应过来,纷纷失笑,觉得这容小姐虽然是旧派女子,却也有几分幽默。
话说回来,他们这些个在场的人,包括旁边那些个公子哥,谁吃喝拉撒不需要钱?
说来说去,确实大家都是红尘中人。
如此一说,倒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了,便是明小姐也恍然失笑,拉着容倩的手哎呀一声,“原来容妹子看起来安静内敛,却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其他人很是给明小姐面子的笑着附和。
戴珍珠发箍那女孩儿原是明小姐的远房表妹,名换罗淑媛,跟杨三少的杨家也有几分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可惜自己家世算不上显赫。
原本因为她自身优秀,所以很得一些公子哥的追捧,却没想到今天被一个旧派小姐给反驳了。
罗淑媛原本还想说些个什么,被明小姐看了一眼,又有坐在她旁边的齐五小姐轻轻拽了一下,到底没吭声了。
既然说到了反向思考追求感情自由这个话题上,女孩子们总是更喜欢聊感情的,于是顺势又说了些自己知道的关于追求自由爱情这个主题的事件。
这会儿大家也喜欢问一问容倩的见解,容倩没想到自己只是学着严琅那厮装正经时偶尔添些个不正经的话语,却被这群大小姐这么看重,说是奉为圭臬还不至于,却也是看同一件事时的有力参考。
既然如此,容倩也不沉默了,她确实在这方面堆积了很多疑惑没办法解答,或许今日说一说,还能解惑也不一定。
“前两日北平日报上,那明珠小姐高调示爱四大才子里的文先生,文先生却严厉拒绝,还写了文章让明珠小姐不要纠缠不休,好些个人都说没想到文先生也是个思想守旧的。容小姐,对这个事,你是个什么想法?”
容倩也知道这个事,因为明珠小姐追求北平四大才子之一的文远,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恰巧当初容倩看过报纸之后也很是琢磨出了不少疑惑,这会儿想了想,袒露自己的迷茫,“这事我也知道,追求自由爱情固然可以理解,可为什么明珠小姐明知别人有妻有子却非要插足,文先生不接受还要被大家批判。如果说明珠小姐的行为是追求自由爱情,那文先生就没有选择的自由了吗?”
这话顿时让大家伙陷入一阵深思,容倩又感慨道,“我倒是觉得文先生很是重情重义,既然已经娶了妻子又生了孩子,就应当肩负起一份责任。如果说一开始就不喜欢父母的包办婚姻,为何不在成亲之前就坚决反对?反而又成亲又生子之后才反对?”
“这就好像进了一间茶社,吃了点心喝了茶,享受完了才掀桌叫嚷着要让店家退钱,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是男子,接受过新式教育,就能这样不负责任不尊道德?”
如此一来,随便扯些个新文化大旗在身上一盖,便是作女干/犯/科也不怕了?
旁边突然有男子叫好的声音响起,继而就是鼓掌声,容倩吓了一跳,跟其他小姐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在廊外谈天说地的那群公子哥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
容倩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严琅,对方眼里的神色叫容倩看了心慌。“没想到弟妹一番话,竟能化繁为简,让人看通许多道理。平日里我们只顾着往前冲,迫切希望大家都能为早日获得自由平等而奋勇前行,却没想到这思想流派里何时混进了这种被包装过的无耻之人都没发现。”
其实杨三少自己就曾为两位挣脱家族解放自我的朋友积极奔走登报宣扬过,现在再回想,杨三少感觉脸有点火辣辣的痛。
容小姐还是未婚女子,说得有些含糊,可让男人来想,就更加透彻了。
如果一个男人真不愿意跟包办婚姻娶回家的妻子行那敦伦之事,那地方哪儿能派上用场?
就算是被家里人灌了药,喝凉茶泡凉水或是把自己绑起来,也一样能拒绝。
更何况真干出这种事的家里人还是很少的,毕竟用药伤那里,注重传承子嗣的父母长辈轻易不会用。
而恰好杨三少那两位朋友,还都是安安静静娶妻生子,生了三四个孩子的都有,这就说不通了。
杨三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齐五小姐看着容倩被人一夸不由通红的脸,心里那点不甘终于淡了,原来比起他们这些人,明轩哥哥才是最有智慧的人。
这样通透又温柔漂亮的女孩儿,哪个男子能不喜欢呢?
便是那些追捧新派女子的男子,但凡能够放下成见多了解一二,也是会忍不住喜欢的吧?
严琅原本只是想带容倩出来认识一下他朋友圈里的人,没想到最后这丫头反而叫人称赞佩服,严琅心里高兴,面上少不得带出点与有荣焉的骄傲,反叫容倩更不好意思了。
齐风用手肘捅了捅严琅,挤眉弄眼,“你小子是不是就是喜欢这种?”
好歹也是朋友,齐风他们还是知道严琅喜好的,严琅这小子就喜欢聪明有思想的女孩儿,当初就为着这句话,齐风他妹妹知道以后可没少往这方向努力靠拢。
严琅哼笑一声,当然不可能跟齐风说其实他就是多年后第一眼看见容倩的时候就心里有了人。
一见钟情这种事,可不就是看中了一个人的皮囊么?
这种话别说齐风这等损友了,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严琅也是绝对绝对不会说的。
一场聚会过后,兴致来了,杨三少吩咐人准备船,一行年轻男女纷纷上了船。
虽然没有了早上雾中烹茶这等雅事可做,可好歹也能吃一回乌篷醋鱼,于是中午大家就在船上吃了一顿全鱼宴。
他们也不搞什么男女分桌,严琅也坚决表示赞同,然后第一时间就挨着容倩落了坐,坐下之后就看山看水谈天说地,绝对不让开分毫。
大家纷纷调侃笑话,惹得容倩脑袋都抬不起来,偏严琅面上依旧噙着春风般的笑,等到吃饭的时候面色如常频繁照顾容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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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今天会有二更,【或许】会有三更
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我感觉现在大家应该都是多多少少有些抑郁症的,或轻或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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