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墨眉尾一挑,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激动:“你、你、你该不会是暗恋罗净大师?!”他一激动就结巴,几千年都如此。
若荪淡淡扫了他一眼,暗恋这样的技术活她哪里学得会。
恬墨却当她默认了,拍腿兴叹:“难怪了,就是你在耽误大师修行!”
“甜馍馍,我没有七情六欲。”若荪提醒道。
恬墨蹙眉,若有所思捏着下巴点头,“也是,你不懂情爱。”又嬉笑道,“这样也好,不至于像其他女仙一样见了我就羞涩难安,为我神魂颠倒。”
若荪转了转手里的灯,一面召了朵云一面摇头道:“真不明白,你那副皮相并无出色之处,为何如此招蜂引蝶?”
恬墨随着她一道驾云离去,笑道:“在你眼里,众皮相都一个样,自然没有好坏之分。”二人正说着话往天庭飞,不远处几名散花仙子连摔带撞跌了下去,近处两名还未长成年的小仙女红着脸蹲在云朵里偷瞄。若荪正准备离恬墨远点,忽然一袭粉红轻衫窜了过来,先是朝恬墨羞涩一笑,接着瞪着硕大的眼珠子将若荪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红扑扑的脸蛋唰地黑了下去,“恬墨上仙,这位是?”
“这位是若荪上仙,神魔井的门神。”恬墨微微一笑,如清风皓月。这笑容令粉红女仙自动忽略了门神,望着恬墨如痴如醉,问:“不知恬墨上仙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恬墨如实答:“方才与若荪赏了日出,这会子要送她回去。”
粉红女仙嘴角一斜,躲在云里的两个小仙女霎时蔫了下去,刚刚爬起来的几名散花仙子又摔成了一堆。
恬墨望了望天,道:“日头大了,大家注意避暑。”说罢,又牵起若荪的手缓缓飘远。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若荪从来不知道天界是如此的阴盛阳衰,也难怪恬墨成了抢手的香馍馍。
远远看见归心阁外一道火红的身影,若荪暗暗挣脱恬墨的手,目不斜视道:“我到了,劳烦上仙护送我一程。”
“客气、客气。”恬墨笑着作揖。
若荪瞥他一眼,小声嘀咕:“也不知究竟是谁护送了谁……”
恬墨嬉笑道:“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需分得如此清楚?”
若荪两眼往上一翻,多少女仙都是被他那风流倜傥的笑容给蛊惑了,偏偏只有她觉得那笑容很是邪恶,很是邪恶。若荪没再理会恬墨,径自朝归心阁慢慢走回去。
恰巧罗净要下凡去,匆匆交待了若荪几句,便举着金杖抬脚上了云朵。晨曦中,他蜜色的肌肤泛着微红,似是欣喜,夹杂着莫大的期盼。若荪想起了恬墨的话,忽然叫住他问:“师父,你是不是在找谁?”
罗净的神色微微一僵,反问:“我在找谁?”
若荪直盯着他问:“师父频频下凡去将各种生灵捡回来,不出几日又送回去,不是在找谁么?”
罗净矢口否认道:“为师没有找谁,只是在普度众生。”
若荪点点头表示相信,心想: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师父如今是神仙,神仙打诳语没人管。
罗净飘然远走,火红袈裟渐渐从云雾中隐去了。若荪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冲那孤清的背影高喊:“师父!三日后公主殿下生辰,记得赶回来!”
第二章云遮雾掩-2-
天帝原本想将宴席设在蟠桃园,只是梵心在蟠桃园有一段血泪史,这些年一直抗拒着那地所,天帝只得顺了她,将宴席设在西天瑶池。此一番折腾劳师动众,所幸西王母向来疼爱梵心,很快允准了。
众神极早启了程,随着天帝天后的车辇浩浩荡荡朝西天去。若荪此刻还在归心阁里睡意憨祥。昨夜神魔井出了乱子,几只小妖魔逃了出来,若荪第一回履行了门神的职责将他们打得神形俱灭,终于得偿心愿。
日上三竿,距宴席开始不到本个时辰,觅风驮着迷迷糊糊的若荪不慌不忙往西天飞去。振翅一飞便是几千里,顷刻间到了瑶池。一阵疾风刮过,无数裙袍飞扬窸窣作响,金碗银碟玉杯在案上摇晃相击,发出低微而清脆的声响。席间的神仙们望着盘旋而来的大鹏瞠目结舌。
梵心正与恬墨在瑶池泛舟,那风几乎将小舟掀翻。梵心拍案而起,瞪着一双杏目怒叱:“岂有此理!”然后三两步上了岸,朝觅风追了去。恬墨紧跟其后,笑着劝道:“殿下何必为小事发怒,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梵心脚下一顿,回头望着他,“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
恬墨笑嘻嘻唤道:“梵心,好梵心,咱们不与他们计较。”
梵心撅嘴,一手挽住恬墨,“不是我计较,是他们不识好歹。”说着,继续朝觅风落脚的方向寻了去。
离瑶池不远,一株万年古木盘根错节,大鹏栖息于粗壮的树枝上,用长喙梳理羽毛。若荪耷拉在枝干上半睡半醒,直到传来那熟悉的尖利嗓音,若荪一激灵爬了起来,瞪着树下的一双男女。
梵心一身霓虹羽衣,头戴金冠,愈发显得盛气凌人,“你又坐那么高干什么?下来!”
若荪攀着觅风的翅膀一同下了树,觅风化出人形,轻轻揽着若荪。
恬墨笑道:“宴席快开了,我们一齐回去罢。”
“等等!”梵心拽住恬墨的手,“她还欠我生辰礼物!你帮我讨!”
“什么?”恬墨望了眼觅风,低声劝梵心,“殿下可是答应过我的。”
“我本也打算作罢,可她却骑着神兽来我的宴席逞威风!堂堂公主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呆愣子门神!”梵心气焰嚣张,更拉紧了恬墨的手。
若荪将他二人都望了望,慢吞吞道:“殿下,我欠的生辰礼物,甜馍馍替我送了,殿下就莫要再打觅风的主意。”
“什么生辰礼物?”梵心微微一愣,转过头朝恬墨瞪眼,“你不眠不休织了整整五日红霞送给我,难道是为了她?”
恬墨面不改色,继续劝道:“殿下,觅风乃神兽,不好驾驭,若道行不够恐怕会有危险。”
“你……”梵心甩开恬墨的胳膊,直指着若荪手里的桃木灯,“我要那个来玩玩!”
若荪握紧了灯,不冷不热道:“这是神荼灯,上古神器,不是用来玩的。”
“上古神兽、上古神器,怎么什么都是你的?”梵心恼了,冲上去夺那神荼灯。若荪下意识将手里的灯一横一转挡开她,不料灵力逸散,神荼灯霎时亮了起来,那白光清明耀眼,令梵心愣住了。
“什么人?”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空灵飘渺的问话,紧接着,一剪水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漂浮在古木旁。
梵心笑眯眯唤道:“姨娘。”
“是上元夫人。”觅风低声提醒。若荪点点头,便上前道:“小仙若荪,乃看守神魔井的门神。不知上元夫人在此,惊扰夫人了。”
上元夫人伫立在古木旁纹丝不动,目光讶异望着若荪:“神荼灯几万年没有亮过了,没想到除了天帝,竟然还有人可以点亮神荼灯。”
“姨娘,她欺负我。”梵心拽着上元夫人的一片水袖撒娇。
若荪淡然不惊,只是侧目一望,奇怪怎么没了恬墨的身影?
上元夫人水袖下紧掐的三根玉指倏然松开了,冷冷睨着若荪道:“离开这里。”
若荪僵在当地不知其所以然,上元夫人又说了句:“从今以后,勿要再踏入瑶池一步。”
梵心愣了愣,接着便幸灾乐祸道:“听见没有?不许踏入瑶池一步!”
若荪回头望着觅风,觅风即刻化成大鹏。若荪不动声色,自顾自乘着大鹏于大风呼啸中远去。
梵心开心道:“多谢姨娘为梵心出了口气。”
上元夫人摇头蹙眉,兀自沉思了片刻,与梵心嘱咐道:“今日之事,不能对他人说起,尤其是你祖母和父王。”
梵心觉得疑惑,“为何?”
“我私自下禁令将她逐出瑶池,有违天规。”
“我知道了,一定不说。”梵心连连点头,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上元夫人从古木后方隐去,四周空空寂寂,梵心这才发觉恬墨不见了,唤了几声,恬墨却从一块巨石后冒了出来。梵心问他为何躲起来,恬墨笑答:“你晓得我素来不爱跟那些上神们打照面,在他们面前实在憋得很。”
梵心哧哧笑了会,拉着恬墨回瑶池赴宴。
觅风驮着若荪在九天翱翔,突然冲云破雾,一头往下栽。若荪攥紧了觅风的羽毛匐下身子惊呼不已,待耳旁簌簌的风声停止,若荪抬头一望,竟然回到了昆仑。那疏圃池依然盛满了金水,粼粼生光。
若荪从大鹏背上一跃而下,默默在池边坐着。那玉阶上有一道裂缝,就是她长出来的地方。恬墨真是有几分蛮力,生生将她从玉石里拔了出来。所幸有罗净,不然她都下了恬墨的肚子。后来她借机报仇,剁了他的尾巴,也是那时才晓得恬墨不是馍馍,而是条黑不溜秋的四脚蛇。正想着那旧时结的梁子,恬墨居然就乘着云彩飘了下来,若荪瞪着眼瞅了他半天,又垂着眸子不吱声。
恬墨有些气促,用衣袖扇着风道:“若荪,你们飞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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