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荪?”玉郎瞪着圆圆的眼珠子,瞧着女娃甚是可爱,便伸手牵了她,“你要寻她做什么?”
“她……她带我上来的,可是我迷路了。”
“如此,待我一算。”玉郎掐指,拧眉,拧了许久也没松开,“不在天界啊。”
于归雀跃不已,“在凡间么?那太好了,老神仙送我去凡间也好!”
“这……”玉郎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劈里啪啦响,肉呼呼的手掌抓着于归的手舍不得放开。这小姑娘真是水灵,不做神仙可是浪费,玉郎打定主意,面带难色道:“算不出身在何方,她一定是有意藏了起来,呵呵……不如先随我回去,待若荪回来了,我便叫她来接你。”话音未落,眼前粉嫩嫩的少女冒了一阵烟就不见了,领仙玉郎还未缓过神,一股风自身后掀起。
罗净的身影如惊鸿掠过,尚未站定,便先开口问:“上神,可曾见过一只小龟?”
玉郎懵懵望着他,摇头。
“多谢,告辞。”红影一晃,又不见了。
玉郎皱眉,这驱魔神僧真是高深莫测,整日不知忙活什么。
眼前又冒出一阵烟,少女桃色的长裳若隐若现,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眼,“老神仙,我们回去吧?”
“嗯?你从哪儿冒出来的?”玉郎有点晕头转向了,再看地上的龟壳,大呼,“你是罗净要找的小龟?”
于归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问:“老神仙,你是不是若荪的师父?”
玉郎连连点头,他座下高徒无数,却最疼爱若荪。
“你可知道,若荪频频下凡去做什么?”
玉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反问:“莫非你知道?”
“你若肯将我藏起来,我便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玉郎捋了捋胡须,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不过,一只小妖在他面前能耍什么花样。玉郎便应了她。
闲适的风拂过脸颊,温温的,痒痒的。若荪用指尖挠挠脸,翻了个身,忽然之间就醒过来了。揉着眼,才发觉自己在树下睡了许久。而恬墨就躺在她身边。
落日沉沉地坠下去,没有晚霞,只是很单调的橙黄色。若荪心想:没有恬墨,难道纺云阁都没有哪个织女可以担此重任?
胳膊被拽了一下,若荪回头看,恬墨支着身子坐起来,歪头朝着她的方向问:“若荪,天黑了吗?”
“没有呢,不过也快了。”若荪搀扶他起来,嘀咕道,“你将结界设在此处,我们也没有歇脚的地方。”
“此处紧依着疏圃池,清爽宜人。”恬墨凭感觉指个了方向,“那边是不是有棵大树?”
若荪望过去,那可是她曾经最喜欢爬的树。“嗯,你怎么知道的?”
“有果香。”恬墨咧着嘴笑,“也不会饿肚子了。”
从前在昆仑的日子,若荪总是白天出来玩耍,累了便回到真身里去休息。这时已经住惯了仙宫阆苑,竟觉得昆仑陌生了。她暗自想了想,照着玉衡星君的茅舍样子施法,变出来一座简朴的小院。
恬墨听见异响,问:“你在做什么?”
若荪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说:“我在大树下盖了屋子,你算是昆仑的客人,我总不能怠慢了你。”
“这样说来,还要款待我?”
“那是自然。”若荪牵住他进了屋,弹指施法,方方的木桌上多了一盏油灯。正准备扶他坐下,他却忽然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藤椅,说:“如此简陋。”
那你便去幕天席地罢,若荪心里这般想,却没说出口。
恬墨嘲讽笑道:“料你这女门神不懂情趣,也变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说罢,亲自挥手作法,一道炫目的光铺陈开,光亮暗去之后,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东西仍是原来的东西,只是增了些颇有意思的小摆设,桌布、烛台、瓷瓶,还有绣了花的布帘子、床帐。藤椅上也多了张垫子,黑底子,以金线绣的牡丹,绲了金边。虽然若荪觉得牡丹俗气了些,但这颜色搭得合适,让人爱不释手。
“怎样?”恬墨洋洋得意,掸了掸衣袍,正襟而坐,“你喜欢什么,叫我变出来。我总能变出好看的。”
若荪却不冷不热道:“中看不中用。”
恬墨阴了脸,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这便是若荪仙子的待客之道?”
好歹他是被自己伤的,若荪多少应该有些愧意的,好言问:“你想吃什么?”
“客随主便。”恬墨手指在桌上敲着,端起架子来了。
第六章阴差阳错-6-
若荪上外头去飞了一圈,搜刮些可以吃的东西,然后在厨房生火做饭。她只在杏林里见过玉衡星君做饭,自己第一次动手难免手忙脚乱,于是用上法术帮忙,折腾了几个菜出来。
挥一挥衣袖,一行碗碟乖乖地往屋里飞,一个接一个落在桌上。
恬墨用力吸鼻子,凑上离自己最近的菜,“这是什么?”
“鱼。”
“鱼?”恬墨蹙眉。
“疏圃池里的鱼吃了可是能长道行呢。”若荪觉得这是顶好的佳肴,为了抓这条鱼还得罪了老锦鲤。倘若换作于归,看见这鱼该乐得合不拢嘴。
恬墨蔫蔫地趴在桌上,嘟喃着:“你果真是不将我放在心上。”
“馍馍,昆仑不比天上,将就将就。”
“我要能长出第三只眼睛,还能将就将就。”
若荪才反应过来,对他来说吃鱼当真是费力的事,随时有被鱼刺卡喉咙的危险。但看着他那副憋屈的样子,若荪很受用,有意戏弄他,努嘴道:“那也未尝不可,恰好让我见识见识恬墨上仙的无边法力。”
恬墨负气地一把推开面前的碗碟,故作愠怒,一言不发,想若荪来哄哄自己。结果等了半天,闻见香喷喷的饭菜,越来越馋,忍不住吞口水。早知道若荪是怎样的性子,他却为了一条鱼生闷气而放弃了一整顿饭,真不值当。
鲜美的香味钻入鼻腔,热气腾腾的鱼肉送到了嘴边,恬墨愣了愣,听见若荪的声音低缓而柔和,“吃罢,我把鱼刺都挑出来了。”
恬墨抿唇笑了笑,张口把送到嘴边的鱼肉吃了。人间烟火烧出来的菜肴有着不一样的滋味,况且,还是若荪亲手喂的。恬墨有些飘飘然,道:“得天界第一美人如此服侍,真是折杀在下了。”
若荪挑了团米饭塞给他,堵住他的油嘴滑舌。
昆仑比天界暖和,又比人间要冷一些,尤其是夜里。不过这盛夏时节,冷冷的风吹着倒也舒爽。恬墨坐在门口的木梯上乘凉,仰面嗅着树上的果香,垂涎三尺。
若荪不懂茶,只是依葫芦画瓢,学玉衡星君要煮上饭后的一壶茶。小心翼翼端着托盘出来,搁在恬墨身边,筛了一杯,递到他唇边,“我第一回煮茶,你且尝尝。”
恬墨轻轻吹了口气,茶香逸散,很熟悉的香气,与若荪身上的如出一辙。
“什么茶?”
“我这里也没有茶叶,便摘了些香草煮水。”若荪自己嗅不出特殊的味道来,也不觉得茶好喝,为了待客才这样讲究的。不过恬墨甚是欢喜,接过杯子来小口抿着,啧啧不已,“没想到香草还能煮茶,那我的龙须草也能煮茶了?”
若荪点头,“叶啊草啊大约也都差不多。”
茶水入口,唇齿留香。恬墨惬意地笑了,“这茶可有名?”
“没有。”
“不妨,就叫做香茶。”
若荪反问:“那你的龙须草煮出来的茶要叫什么?”
“就叫……龙茶!”
若荪便伸手问他讨龙须草要去煮龙茶,恬墨支支吾吾不想给,若是给了她,他这几日便没有龙须草可嚼了。女门神却不好打发,愣是强行从他衣袖里、兜兜里翻出一根又一根的龙须草,然后满足地上厨房去煮茶。
莲华宫通体泛绿,夹了一丝两丝的粉红,颜色清爽。殿内空旷,孤零零地晃着一个人影。
因为珠华只收了玉衡这一个弟子,他便一向独居在此。天界众多神仙,与他交好的亦不在少数,他却无法摆脱与生俱来的孤清。莲池内已有几千年没开过花了,玉衡记得,他只见过一次,那是师父修成金身罗汉的时候,天帝天后亲自上门来恭贺。
他们走的时候,师父高坐在那里,视线越过莲花池,一直望到极遥远的地方,微笑。刹那间,莲花开满池。足足开了一年,后来结出来的莲藕,他都献给了天帝天后。
不开花,不结果,他像是与这些莲花一起沉睡了,不知何时才能够醒来。
“星君……”
玉衡正出神地望着莲池,忽而听见微乎其微的唤声。那影子淡淡的,只能看出轮廓,在他不远处飘曳着。玉衡仔细一瞧,方认出是素鸾的元神,她竟然元神出窍来了这里。
玉衡明白她如今的状况,忙问:“天孙,可有要事?”
素鸾的声音愈加低弱,吃力道:“本该亲自登门,但我已有心无力。玉衡星君,我大限将至,唯独放心不下若荪。星君对若荪一片痴心,她自是不懂,如今我恳请星君代我照顾若荪,带她远离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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