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稚愣了一下,试探性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少年贴着她的掌心,又蹭了两下。
他的双眼微阖,呼吸平缓,看起来应该是在熟睡状态下做出的无意识举动。
犯规啊这!……这样不就更让人走不了了吗?
白稚无奈地叹息一声,认命地将干草堆到少年周围,然后继续打起精神聆听山洞外的动静。
希望夜晚可以快点过去吧。
翌日清晨。
白稚的睫毛颤了颤,感觉到脸颊传来一个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戳她。
什么玩意?
她低低地嘟囔一句,又翻了个身。
但她忘了自己这一夜都是靠在石块上的,这一下竟翻了个空,只听“砰”的一声,整个人便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啊……!”
摔了个狗吃屎。
白稚痛苦地睁开眼,正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打扰她睡觉,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像黑夜一样深邃,也像黑夜一样纯粹。
白稚怔了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脸。
“你在干嘛?”
她听到一个清冽好奇的声音轻轻响起,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幽邃好听。
白稚有些懊悔地说:“我怕我的样子会吓到你……”
她没想到,前一天还是奄奄一息的少年,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虽然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她的功劳,但少年的自愈力还是有点过于惊人。
她还没来得惊讶,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现在可是人人畏惧的罗刹啊,要是再把这家伙吓晕过去了,那她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虽然已经迟了,她的爪子和角都还暴露在外面……
白稚越想越怄气,甚至都打算干脆趁现在赶紧逃走得了,谁料少年居然无所谓地笑了笑。
“为什么?
因为你是罗刹吗?”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轻快而天真,让白稚想起琴键上跳跃的音符,“可我也是罗刹呀。”
白稚:……?
她彻底呆住了。
他刚才说……他也是罗刹?
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白稚将信将疑地放下爪子,看到脸色苍白的少年正端坐在她的面前,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歪了下脑袋。
——完、全、不、像。
许是看出白稚眼中的质疑,他抬起一只手,拨开自己额前的碎发。
白稚这才发现,原来在凌乱的发丝间,竟然还藏着两只小小的黑色尖角。
黑角与发色基本一致,再加上这两只角长得非常袖珍,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也难怪在此之前,白稚会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没想到他也是罗刹……怪不得不怕她呢。
白稚松了一口气,慢慢坐直身体。
她细细打量起少年的模样,发现同样是罗刹,对方却要比她好看太多了。
她真的就是一副怪物的样子,但是对面这个“怪物”,却比许多人类还要精致清隽得多。
除了那对几乎看不到的黑角,他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
怎么会这样?
她还以为所有罗刹都和她一样丑呢?
少年依旧好奇地盯着白稚:“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虽然差点杀了你的那个人很可能也是我。
白稚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就是喂你喝了点水……”
少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漂亮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他直直地盯着白稚,让白稚渐渐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可不可以不要再盯着我了?
我都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的脸了……”
又丑又可怕,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啊啊啊!
没有回应她的请求,少年突然开口:“你有名字吗?”
白稚愣了一下:“有啊……我叫白稚。”
“白稚……”少年点点头,眨了下眼睛,“我记住了。”
白稚下意识反问:“你呢?”
“……季月。”
他垂下眼睫,安静地答道。
……
……
……等等。
季月。
是她知道的那个季月吗?
这书里应该没有其他叫季月的罗刹了吧?
可、可可可是……季月可是书中那个大反派的名字啊!
意识到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是谁,白稚吓得舌头打结,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果问她对这部小说里印象最深的角色是谁,那她的答案毫无疑问就是季月。
因为——作为一部玛丽苏小说里的重要男性角色之一,他、他居然不喜欢女主!
居然会有男人不喜欢女主?
虽然准确来说季月并不是人,他是一只罗刹。
——还是一只非常丧心病狂的罗刹。
书中描写他的战斗力惊人,尤其到了后期,连男主都不能跟他正面刚。
而且他性格残暴,喜好杀戮,没有人类的善恶是非观,是真正的纯粹的恶。
自己居然顺手救了一个这么可怕的玩意儿,而且对方似乎对她还没有防备……
究竟是该趁他病要他命,还是留着他,让他记住自己的恩情,以后有机会再报答?
就在白稚纠结选择的时候,季月的身形忽然晃了晃。
不等白稚反应过来,他突然“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喂?
你怎么了?”
白稚连忙托起季月的身体,发现他全身冰冷,肌肤也苍白地几近透明。
还是很虚弱啊。
那么重的伤势,果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转吗?
白稚看着再次昏迷的季月,一时犯了难。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反派,但让她真对季月下手,她又做不到。
毕竟季月并没有伤害她。
以季月的性格,如若对她起了杀心,根本不会和她废话,当场便是血溅三尺。
可他不但没有动手,反而还问了她的名字。
这最起码可以表明,季月对她是没有敌意的吧?
白稚低下头,注视了季月一会儿,脑海中回想起他好奇如稚子的眼神,终于还是没狠下心。
算了,还是接着养吧!
白稚将季月放回到干草堆上,慢吞吞地站起身。
她在山洞里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生物进入的痕迹后,这才彻底放心。
昨夜本来是打算巡视一宿的,没想到最后竟然睡着了,明明罗刹是夜行性生物,看来她的确太累了……还好这一夜没有其他罗刹出现,否则以她和季月的状态,只怕现在早已被消化掉了。
其实不止是季月需要能量补给,她也同样如此。
她的肚子早在刚穿来时就很饿了,撑到现在,身体已经逐渐虚弱。
他们都急需食物。
外面天色渐亮,朦胧的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射进昏暗的山洞里。
白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经过树叶的层层遮蔽后,更是微弱不少。
白稚强忍身上那点灼烧感,掐了自己一把,强行让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一点,然后悄无声息地藏进茂密的杂草丛中。
鹿元山上的野兽很多,虽然不比人类的血肉,但也总比野果要好很多。
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即使是在力量大幅减弱的白天,对付几只小动物应该也不成问题。
白稚一边在脑内预演突袭的过程,一边紧盯树林里的动静。
很快,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前方树丛里传来。
“咯、咯咯。”
好像是鸡叫声?
白稚从半人高的草丛里探出脑袋,果不其然,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只野鸡。
这只野鸡体型不小,昂首挺胸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些难对付。
白稚长这么大还从未抓过鸡,此时不由踌躇起来。
哇,这只鸡的鸡喙好尖,如果被啄一下,应该会很痛吧?
眼看着野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她的方位,白稚咽了咽口水,不再多想,微微伏身,猛地扑了上去!
锋利的兽爪如同迅猛的钩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便精准地抓住野鸡的脖子。
野鸡立刻疯狂挣扎起来,一时间鸡毛掉了一地。
“嘘、嘘——不要再叫了啊,会把人引过来的!”
听到野鸡高亢的叫声,白稚顿时慌张起来,手下不小心用了点力,野鸡脖子一歪,瞬间便没了声息。
白稚:“……”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狩猎就要顺利得多了。
白稚很快又找到两只野兔,这次她很小心地控制力道,没有当场捏死它们。
她思忖着这么多也够她和季月两人吃了,而且日光越来越强烈,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也逐渐刺痛起来。
和之前一样,她捡了些干柴便赶快回去了,没有多做逗留。
回到山洞的时候已是正午,季月仍然在昏睡中,完全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白稚将野鸡和木柴放下,又用山洞里的小石块围成一个圈,将两只兔子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便拿起两根木柴,开始“钻木取火”。
……不行,根本做不到。
白稚钻的胳膊都酸了,仍然没有擦出一丁点火花。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右肩忽然一沉。
“你在做什么?”
清冽天真的少年声音,是季月。
白稚转过脸,看到季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悄无声息地靠着她的后背。
少年的下巴懒洋洋地搁在她的肩膀上,猫似的双瞳好奇地盯着白稚手里的干柴。
……我的妈,好险!
白稚暗暗心惊,却又感到一丝庆幸。
季月果然对她没有敌意,甚至是愿意亲近的,否则刚才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死上七八回了。
她放松下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在生火。”
只不过还没生起来……
“哎——”季月长长地应了一声,双眼闪闪发亮,“你还有这种本事呢?
好厉害。”
白稚:不敢当不敢当。
“对了……”季月说到一半蓦地顿了顿,突兀地停了下来。
白稚:“嗯?”
季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叫什么来着?
我忘了。”
白稚:“……”
不是早上还一本正经地说你记住了吗?
这么快就忘了?
你是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吗!
白稚只得无奈地重复道:“我叫白稚。”
“这个名字太难记啦。”
季月摇了摇脑袋,一副很苦恼的表情,“我还是叫你阿稚吧?”
白稚:“……随便你。”
您是大哥,您想怎么叫都可以。
季月起身坐到白稚身旁,和她一起看着那堆木柴发呆。
“阿稚,火呢?”
“……”白稚捂脸,“刚刚已经有小火苗出来了,又被你吓回去了!”
季月闻言一脸不可思议:“是我的错吗?”
白稚重重点头。
对不起,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根本不会生火这件事的!
季月捡起一根快要被白稚钻烂的木柴,正要仔细查看,耳尖忽然动了动。
“怎么了?”
白稚生怕被他看穿自己撒谎,连忙紧张地询问。
“……有人来了。”
季月眯起双眸,嘴角微微上扬,显现出似笑非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