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风极反双臂已断,居然还能凭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强撑着捏碎了阿琴的魔魂。
西陵箫慢悠悠地出声“风极反,你就这么不在乎顾曲的感受吗”
疯女人要坏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行舟尚未细想,就听风极反嘶哑的声音低沉地说“他把阿琴藏在这里,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
“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顾曲厉声道,“她不过是爱上你,她做错了什么”
风极反顿了顿,粗重的呼吸声如同拉风箱一般,在逼仄山洞里格外清晰,半晌,狞笑着说“她跟你有婚约,就罪该万死”
顾曲“那是她父亲订的婚约如果有婚约就该死,那最该死的是我,而不是她”
“你以为你不该死”风极反猛转头盯向他,咬牙切齿道,“我不过不过是”
他磨了磨牙,恶狠狠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舍得而已”
顾曲昂起脖子“那你杀了我吧。”
“你已经死了”风极反怒道,“你的肉身满是剧毒,是我用心头血解去毒性才保你肉身存活的,不然你他妈现在早烂了”
顾曲蓦地怔住,死死咬住下唇,浑身都不可遏制地颤抖着,过了一会儿,喃喃地出声“你你你”
嘴唇抖动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风极反“我知道你不想活,阿琴死了,你就要跟她殉情你有多喜欢她就有多恨我,我知道,因为我弄死阿琴,你就恨死了我。”
顾曲摇头“不是”
“可她根本不喜欢你”风极反唇角浮起狞厉的邪笑,“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蠢女人,看到我的脸,就爱上我,就要抛弃你,还要让恶魔去杀你她不该死吗”
“闭嘴”顾曲厉声道,“她千错万错,也轮不到你来杀她,最没有资格杀她的就是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引诱她你这么恨她为什么还要跟她上床”
风极反一怔“我没有”
顾曲咬牙道“风极反,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我没有”风极反急道,“我一下都没碰过她”
顾曲竭力想抑制住泪水,哑声道,“你还敢撒谎她亲口告诉我的风极反,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爱情。”
山洞中光线微弱,顾曲眸中的泪水映射着微光,充满悔恨、不甘和绝望,脆弱而又美不胜收。
风极反情不自禁地靠过去,他遍体鳞伤,却强撑着想去吻顾曲的眼睛。
顾曲扭过头去。
风极反的嘴唇落在他的颊边。
“小曲儿,”风极反痴迷地看着他,声音嘶哑,“我怎么可能和阿琴上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么多日日夜夜,我多少次梦到过你的眼睛”
“够了”顾曲推开他,站起来,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而如今却充满死亡气息的山洞,痛苦地说,“你深情看着我的样子,让我感觉无比恶心。”
风极反冷笑“那你呢”
“我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风极反道,“你嫌我和阿琴上床,你还不是和阿箫卿卿我我我竟不知道,你们两个感情那么好”
顾曲骤然被刺痛“你”
西陵箫站在洞口,低低地笑了一声。
陆行舟感受到她心中的快意,不由得浑身发凉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只对顾曲用了幻术,顾曲以为和自己亲热的是风极反,可在一窗之隔的地方,风极反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到顾曲和西陵箫卿卿我我,再结合顾曲出卖他的事实,不难得出这两人有一腿的结论。
以风极反的心性,这简直能气到发疯。
“你们睡过吗”风极反语气恶劣地问。
顾曲“你胡说什么”
“前有阿琴,后有阿箫,”风极反嗤道,“你就这么缺不了女人吗你觉得我恶心,却不知道,你含情脉脉看着阿箫的眼神,才真是恶心透了。”
顾曲羞愤至极,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无言以对了吗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你用那双我深爱的眼睛看着阿箫时是什么感觉”风极反盯着顾曲慌乱的眼眸,恶毒地讥诮,“我恨不得挖下你的眼睛”
顾曲没有说话。
深邃的山洞中一片可怕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顾曲牙齿颤抖相抵的咯咯声。
半晌,顾曲突然笑了起来。
陆行舟没来由感觉到一阵心慌。
就听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用你动手。”
风极反一愣“什么”
“不用你动手,”顾曲木然地重复了一遍,“我这双眼睛识人不清、爱人不明,不用你来挖”
“小曲儿”风极反蓦地察觉到异样,挣扎着扑上去。
然而他遍体鳞伤、浑身骨折,即便已拼尽全力,却还是根本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
只见顾曲喃喃道“我自己动手。”
刹那间,陆行舟胸腔剧震、心跳骤停,他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一幕顾曲当着所有人的面,悍然挖下了自己的眼睛。
“不”风极反发出肝胆俱裂的嘶吼。
山洞中突然腥风大作,狂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洞中,肆虐的狂风中,黑色的魔气越来越浓,好像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将方圆百里的魔气都吸了过来,疯狂地冲进风极反的身体。
陆行舟下意识想要阻止这一切,一个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
“行舟”
“行舟”
“行舟”
是石饮羽
陆行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
“你醒了”石饮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行舟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石饮羽的怀里,他抬起手,拿下盖在眼睛上的布条,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石饮羽“把眼睛蒙上,阳光强烈,小心闪瞎你。”
无心之语让陆行舟心头一颤。
石饮羽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我进入西陵箫的记忆了,”陆行舟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个温热的凤凰蛋,“看到了顾曲当着所有人面亲手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哦。”石饮羽淡淡道,“作精总是这么极端。”
陆行舟“”
石饮羽瞬间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冷漠了,立刻改口,充满吃惊地问“这样恐怖的吗所有人是谁”
“风极反、西陵箫、涂山兮猗。”
“风极反得疯了吧”
“可不是么,”陆行舟叹气,“直接就入魔了。”
“原来他是这样入魔的。”石饮羽道,“然后西陵箫就趁乱拿走了顾曲的眼珠”
陆行舟“大概吧,我还没看完,就被你喊回来了。”
石饮羽“那你再回去看看不知道西陵箫的记忆带不带断网续传功能。”
“扯你的淡”陆行舟无语。
石饮羽莫名兴奋“回家扯,回家扯。”
“”陆行舟果断转移话题,“你抱我去哪儿放手,我自己走。”
“你拿出凤凰蛋突然就失去意识,吓死我了,想带你回去的。”石饮羽没有放手,好像很享受抱着陆行舟的感觉。
陆行舟“放我下来。”
“再抱一会儿嘛。”石饮羽道,“公主抱的感觉原来这么棒。”
陆行舟感觉一点都不棒,这货一定是当着攸昌等人的面这样把自己抱出去的,太丢人了。
他挣扎了一会儿,石饮羽终于松口“那你喊一声老公,我就放你下来。”
陆行舟“你想挨揍吗”
“”石饮羽麻溜地放了手。
陆行舟双脚踩到地面,头微微有些眩晕。
石饮羽不快地说“叫你逞强。”
陆行舟轻笑,知道这厮刚才看到自己昏迷,一定是惊了心,否则也不至于抱着自己不撒手,他拍一拍石饮羽的肩膀“回家让你抱。”
石饮羽这才笑起来。
回到夏夷殿没几分钟,攸昌也回来了,在门口探了探头“陆叔怎么样了”
“醒了。”陆行舟道,“进来吧。”
攸昌进来,抬手附在陆行舟的额头“感觉好像没什么问题。”
“啧,”石饮羽道,“这孩子手放哪儿呢”
攸昌立刻缩回手。
陆行舟横了石饮羽一眼,将凤凰蛋拿给攸昌看“这上面有西陵箫的记忆,我刚才是不小心进去了,看到了她和风极反顾曲之间的恩怨,还看到了你的父亲。”
“哦”攸昌眼睛一亮,“父亲年轻时”
陆行舟点头“你父亲年轻时很英俊,他当时为了报恩,从西陵箫的密室中救出风极反。”
攸昌“我知道,他也因此和西陵箫结下了梁子,后来两人政见不同,西陵箫发动弹劾,将父亲的王位废黜之后流放去了钩吾之山,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西陵箫流放涂山兮猗还不满足,暗中派杀手去屠了他满门。
陆行舟拿起凤凰蛋,对着日光看向蛋壳里面的景象“你觉得这里面是西陵箫吗她的实力果然强大,那样的境地下居然也能涅槃。”
攸昌摇头“我不知道。”
陆行舟“你准备怎么对待这枚蛋”
攸昌“处死。”
陆行舟一怔“严格来说,其实她已经不算西陵箫了。”
攸昌“你想保全她吗”
“不是这个意思,西陵箫恶贯满盈,应该受到制裁。”陆行舟道,“但她的前世已死,这个蛋其实已经是个全新的生命了。”
石饮羽突然插嘴“要不,我们折中一下。”
“折中”陆行舟和攸昌一起看向他。
石饮羽解释“攸昌想处死它,行舟想留下它,不如我把它做成烤鸡蛋,让行舟吃掉,岂不是两全其美。”
陆行舟面无表情“你用什么狗脑子认为我的留下是这种意思”
石饮羽“有个词,叫入肚为安。”
“没有那个词,我觉得有必要送你去重修一下小学语文。”陆行舟认真地表示。
石饮羽扁嘴,不说话了。
攸昌笑着看他们扯淡,点头道“陆叔,你说得对,这枚凤凰蛋里已经是个新的生命了。”
石饮羽看了陆行舟一眼。
陆行舟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攸昌如今不单单是涂山氏唯一的幸存者,还是妖界新政权的执鼎之人,西陵箫对他而言,也不单单是灭门仇人,还是旧王朝的祸首,他对西陵箫赶尽杀绝,不止是为了报仇,更多的,是要对万千妖民有个交代。
眼看着攸昌已经告辞,向着门外走去。
陆行舟提高声音“孩子。”
“怎么了”攸昌回过头来。
陆行舟道“以你现在的话语权,能说服其他人,保全这枚凤凰蛋吗”
攸昌笑了起来。
陆行舟将凤凰蛋递给他,看着他年轻脸上沉凝的神色,有些心疼道“你肩上的责任太重了,尽力而为。”
“我知道。”攸昌接过凤凰蛋,感受着蛋壳所带来的奇异的温热感,承诺道,“我会既让内阁合理地审判西陵箫,又保住这枚凤凰蛋的周全,就算它是西陵箫的涅槃之物,也不该承担她前世的罪过。”
陆行舟“好。”
攸昌拿走凤凰蛋,一天后突然兴奋地冲进夏夷殿“陆叔”
陆行舟一把掀开身上的石饮羽,正襟危坐“什么事”
攸昌没想到撞破了好事,连忙遮着眼睛往后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陆行舟“回来。”
攸昌偷瞄了一眼,见那两人衣衫都还算整齐,大概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讪笑着走回来,拿出凤凰蛋“太医用近红外透射光谱检测,发现这里面是个公蛋。”
“什么玩意儿”
“性别不对,”石饮羽解释,“西陵箫是个母的。”
“这事儿不用你解释,”陆行舟横他一眼,发现石饮羽衣领没系好,露出一枚艳红的吻痕,不由得脸有些热,清了两下嗓子,正色道“公蛋的话这里面难道是降魔大臣”
攸昌“应该是,只是不知道以他那点修为,怎么能够涅槃的。”
陆行舟心头腾起一丝伤感“我知道了,西陵箫这一生权倾朝野,却也活得很累,想必没有再活一世的想法,最后爆炸发生的时候,应该是用全部力量帮助降魔大臣涅槃了,那么我接触到的记忆碎片,大概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执念,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攸昌唏嘘“这个女人恶贯满盈,唯一的温情全都给了她弟弟。”
“却也死在这个弟弟的手里,”石饮羽不屑地嗤了一声,“真够讽刺的。”
陆行舟“降魔大臣其实也只是想给她一个解脱,没想到被顾曲骗了,让他姐姐临死之前尝尽了痛苦。”
攸昌将凤凰蛋递给陆行舟“议会对降魔大臣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这个蛋交给你处理吧,石叔要是实在想烤着吃我也不知道凤凰蛋什么滋味。”
他平淡的声音里竟隐隐有一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石饮羽兴奋“尝尝”
陆行舟看了他一眼。
石饮羽立刻收敛神色,严肃地批评攸昌“你那说的什么话,降魔大臣跟你陆叔私交还不错,当年收受你陆叔很多贿赂呢。”
陆行舟“你们两个,今天晚饭各吃二十个鸡蛋,少吃一个,我抽一鞭子。”
“嘶”石饮羽倒吸一口冷气,跃跃欲试,“这么刺激的吗咳咳咳,陆行舟同志,我真不建议你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教育孩子,嗯教育老公可以。”
攸昌两眼望天我刚才为什么不敲门我真没素质我活该
陆行舟将凤凰蛋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还分别给石饮羽和黄太吉都开了小型思想交流会,严格禁止他们的贱爪子去碰凤凰蛋。
眼看着年关将至,攸昌再三挽留他们在妖界过年,陆行舟还是拖家带口地回了白邺市。
除了妖界太冷的缘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风极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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