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雅间中,坐在茶台边儿的李景隆,听着隔壁哗啦啦的牌九,还有熟悉的骂娘声,苦笑着掏了掏耳朵。
门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千金楼的管事周大福领着光禄寺中丞李至刚进来。
“坐....”
李景隆对李至刚一笑,且亲手给对方倒了一杯香茗,笑道,“这些日子,以行你辛苦了!”
说着,不等李至刚回话,他转头对周大福道,“去拿十五万的银票过来!”
“有两件事!”
就在周大福去拿银票的间隙,李景隆对李至刚竖起两根手指。
“公爷,您说....”
忽然间,李至刚心里一阵恍惚。
眼前这个少年公爷的身上,那种贵气.....越来越足了。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给人一种,从容不迫但又居高临下,让你不敢反驳的威压。
“一会您走一趟!”
李景隆喝口茶,顿了顿开口道,“拿着本公的腰牌,进宫去弘德殿拜见太子爷....”
唰!
李至刚的眼珠子,直接就红了。
颤抖着起身,“您让卑职自己去见太子爷?去见....太子爷....?”
“坐下!”
李景隆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我跟你说,老李呀!”
“哎哎,卑职在!”
“你这两次办差都办得不错,好日在后面呢!以后别说单独见太子爷,就算被皇爷召见,也不是没可能的!”
闻听此言,李至刚浑身的血都热了。
他这么兢兢业业图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往皇上跟太子的身边凑吗?
“今儿你进宫,给太子爷送一样东西!”
李景隆话音刚落,周大福迈步进屋,十五万的银票放在了桌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把这钱....”
李景隆把银票推到了李至刚面前,“给太子爷送去!”
“啊?”李至刚愣住了。
瞬间之后,又马上清醒。
低声道,“是,您放心!”
他都不用问就能猜到,这肯定是曹国公孝敬太子爷的私房钱。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曹国公在这日进斗金的千金楼,给太子爷留着干股呢!
“第二件事!”
李景隆又喝口茶,继续道,“让你进宫去见太子爷,是.....让你谢恩!”
嗡!
李至刚脑子当中,直接忽悠咣当一下子。
就听李景隆继续道,“天下第一街你有功...拍卖会你也有功....而且,接下来十月份的专卖权拍卖,也等着你出力呢!”
“所以....”
李至刚心中已满是蚂蚁在爬了,可李景隆还在卖关子。
他看着李景隆那张俊美的脸,真想把他脑袋摘下来,然后倒转个儿,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所以,本公呢....在太子爷那,给你讨了个前程!”
嗡!
李至刚脑里又是咕咚一下,眼珠子通红通红的。
“你原本是六品的光禄寺中丞,左春坊左中允....”
李景隆继续道,“这两个差事你还留着,但是......”
“公爷!”
李至刚终于忍不住了,颤抖着开口,“您....就直接说吧!”
说着,他哆哆嗦嗦的端起茶盏,咕噜就是一口。
“太子爷口谕,着升你为从五品上.....”
“升官了!”
李至刚面容都兴奋的扭曲了起来,跟要吃人似的。
“升为从五品上,户部广东清吏司郎中.....”
“苍天在上!”
李至刚心头狂呼欣喜若狂,浑身上下激情涌动。
就好像,哪怕此刻有千万敌人在眼前,他也敢毫不犹豫的冲锋过去。
大明的官儿,从五品是个台阶。
有些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有些人跨过去了,就是一条通天之路!
广东清吏司郎中,就代表着他在户部之中,掌握着大明广东一省的财税核查监督权!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个郎中虽然只有五品,但即便是广东的布政司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但是,紧接着李景隆的一句话,直接让李至刚如坠冰窟。
“本来,给你争取的官职是更高的!”
李景隆淡淡的开口,“是想让让你当金科的郎中....”
嗡!
李至刚眼前一片金星,脑子又是嗡的一下,差点坐都坐不稳了。
户部下分四科十三司等,这金科乃是其中一科,主管的是天下渔盐税课的审核结算。
官场上把金科的郎中,称做户部四大金刚!
历来户部侍郎,都要经过这道坎儿
“那..那...那...”
李至刚都快疯了,带着哭腔,“怎么没给卑职这个官职呢?”
“哎!”
就听李景隆无奈叹气,“户部金科,是户部侍郎郭桓自己兼的,他毕竟是三品大员,太子爷也不好直接夺了他的权!”
“郭桓,我曹你祖奶奶!”
尽管,户部侍郎郭桓和他李至刚没有半点交集,甚至来人都不认识。
可此刻在李至刚的心中,郭桓对他而言,已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你去了户部,你这性子不要太张扬!”
李景隆又嘱咐道,“本公听说,郭侍郎那人不是好相处的!”
说着,又低声道,“而且,你这郎中,原先也是他举荐了人的,现在落在你的身上,他难免对你有些看法!”
“我曹你姥姥郭桓,我他妈干死你!”
李至刚心中再度大骂,不知不觉之间把郭桓当成了生死仇敌,除之而后快。
“不过你也别担心!”
李景隆又宽慰道,“户部的余熂余部堂,人还是不错的!”
李至刚完全没听进去李景隆说什么,心里一个劲的在骂,郭桓你个贪权的小人,耽误老子的晋升之路!
就这时,周大福在门外低声道,“公爷,凌老学士来了!”
“你先去忙,回头再叙.....”
李至刚见李景隆起身,忙道,“公爷,您不必相送!”
“没事,你走你的!”
俩人走到门口,就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都御史大学士凌汉,抽抽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走进来。
“哎呦,老学士!”
李景隆忙上前,“您要来怎么不早说,晚辈好去正门迎您去呀!”
凌汉眼皮眨了两下算是答应了,然后看看李至刚。
后者忙躬身,“卑职户部广东清吏司郎中,左春坊左中允,光禄寺....”
“知道了!”
他话都没说完,就见凌汉忽的摆手,“忙去吧!”
“呃....是!”
李至刚又赶紧俯首。
“哎...?他....”
忽然,就在走出门的一刻,李至刚忍不住回头,心中疑惑道,“刚才曹国公起来,是送我的吗?他妈的,他是去迎凌铁头的吧?”
屋里,李景隆凌汉已是分宾主坐下。
李景隆亲手泡茶,双手奉上。
“您这是有事?”
凌汉主动来这千金楼,李景隆也是颇感意外。
“嗯!”
凌汉接了茶却没喝,放在手边,开口道,“前几天,你那边刚拨了五万的官学款子给洛阳......”
“对!”
李景隆笑道,“可是不够使?或者又要给别的地方拨?嗨,这点事还劳您老自己来一趟,打发个人说一声....”
“老夫,对不住你!”
突然,凌汉摇头开口。
李景隆闻言,心里顿感不妙。
“老夫力排众议,先给洛阳拨银子!”
凌汉咬着后槽牙,胡须眉毛气得直颤,“但不想....现在却落得个丢人现眼,有眼无珠的名声!”
“老学士,到底是怎么了?”李景隆问道,“可是那款子.....?”
“日他娘!”
凌汉直接大骂出声,“那钱到了地方上之后,竟然....被洛阳府给挪了!”
“挪?挪用?”李景隆惊呼,“您怎么知道?”
“洛阳的学正,是老夫的学生!”
凌汉咬牙,面色狰狞,“银子刚到,他那边正准备接收,却发现直接被知府衙门提走了!”
“该杀的货!”李景隆冷哼一声,“挪到何处去了?”
凌汉面色惭愧,“给知府衙门的差役,衙役,发差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