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成了默剧和背景板,变成了黑白的,匆匆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似乎更像飘渺的空气,她看不清所有人的容貌,她更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
办理登机牌,候机。坐在那的云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那只手,那只手一直在她眼前晃,发白的关节,暴起的血管,不停地在她眼前旋转。
“耿介,耿介,我的耿先生···”她喃喃自语,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温柔的像是初入恋情的小女子。
广播里叫她的名字通知登机,将呆愣愣的人惊醒。站起来,轻飘飘的走过去,检票,登机,放包,坐下,扣安全带。她流畅自如却麻木的做着一切,好像思绪早已经飘出身体,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闭上眼,睡觉。
“耿先生,妙峰山还有什么你没带我看?”她喝着粥问他,看他将剥好皮的鸡蛋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她记得,那天他说过的。
“明年,明年带你去看。”他低下头吃饭,她皱眉,没再追问。
她半梦半醒中想起早上这段对话,还有明年么?她有,他也有,却再也没有两个人的明年。
他想带自己看什么?睁开眼望着舷窗外的天空,离太阳近了,所以阳光才格外刺眼吗?好疼,眼睛好疼。那厚厚的云层掩映下,你也在难过么,耿先生?
耿先生,再也不见了。
拉下遮光板,闭上泛红的双眼。还是不要想了,她想不出,也不该去想。
飞机的轰鸣声将脑子搅得如同一团浆糊,好在,到了。明明阳光那样灿烂,为什么她却觉得在阴天?
走出舱门,眼前一片金光,还有细小的萤火虫在飞。身旁是谁扶了她一下,是谁在问她没事儿吧?
她道谢,抽出自己的手臂,向一边走去,靠在登机桥的玻璃上。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冬青,你回来了么?”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自己面前走过,还有人好奇的看她一眼。
冬青说她回来了,她定下心来。“来机场接我一下吧,我不舒服。”
挂断电话,看着通话记录里耿先生的名字,将手机握紧。慢慢走出去,找个地方坐下。
路上堵车,冬青到了的时候已是近一个小时之后,远远的就看见坐在那的云沐,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一定是做了决定了吧。她从没有细问过她的事儿,却也从只言片语中猜了个大概。不该发生的感情,怪谁呢?谁也不怪。人,是控制不住感情的滋生的。
“沐沐,回学校了。”她坐在她旁边,都没被发现。
“冬青。”她看她,眼睛里的光都散了。叫她,语气里满是委屈。
冬青笑着把她的包背在自己背上,拉着她起来。“回学校吧,睡一觉起来,天还蓝,草还绿,你也还是你。”
的确,睡了一觉起来的的云沐看天是蓝的,看草是绿的,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天和树的颜色都灰扑扑的?她翻身,看见冬青坐在自己的桌前看书。
“冬青,我和他结束了。”她张了张嘴,几度咽下这句话,却还是说了出来。心头压了块石头一样的难受,不说她喘不过气来。“也不对,其实从来没开始过。”
冬青合上书,放在桌面的镜子让她能够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脸,她看见自己的脸上似乎有什么渐渐地裂开。从来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沐沐,有些人,是对的,没错。”她开口,声音微微发干。“可是,只有对的时间遇见的,才合适。”
“我知道。”云沐躺回去,看着房顶。
“知道,却不一定做得到,人都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她的声音极轻,云沐却听了个清楚。耳朵里似乎又想起耿先生的那句‘六十一’。
六十一,比她的父亲还要大上十几岁,放在多少年前,都能做她的爷爷了。她笑,笑里全是讽刺。讽刺谁?自己还是耿介。她不清楚,却又觉得这事情太过讽刺,早知此梦终成空,莫如当初不相逢。
她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失魂落魄,十一回来之后,学生会和各社团开始疯狂地吸收着新鲜资源。云沐靠着一手好字顺利的进入了文宣部,还和冬青一起加入了文学社。生活里除了上课又多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忙碌起来的云沐又有了温和的笑容,可却仍旧在不经意间想起耿介来。回寝室的小路上,书桌摊着的课本上,午夜的天花板上,甚至是活动宣传自己勾勒的版画,宣传单上。她没试图去努力忘记过,因为知道有些事刻意的反而不行。
她仍旧每天固定时间的登陆□□,却再没看见那个人的头像亮起来。她和很多人聊天,聊很多。和社团新认识的朋友聊感兴趣的书,和文宣部的部长聊即将要做的宣传,和高中同学聊过去,聊现在。唯独他,静静地躺在她单独开辟的分组里,孤零零的。
她习惯隐身上线,对他设置了隐身对其可见。有时候,她也想,是不是耿先生也在线,隐身的。好多次,她打开对话框,甚至打了字。‘耿先生’‘你还好么?’‘我想你’这些她都一个个的敲击上去,又删除。
后来,她开始不再隐身,她怕他看不见自己在线。多可笑,还有脑子么?她问自己。
她开始写日记,有琐事,有趣事,也有他。
云沐从来没有在梦里梦到过他,她梦到过很多人,甚至梦里有已经记不清楚名字了的小学同学,却唯独没有他。
十一月的中下旬,这座城市飘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薄薄的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积了一层。站在静湖边的小亭子前,她想起了家乡的雪,也是这样的清雪,薄薄的落在人的肩头,远处似乎还有咿咿呀呀的昆曲传入耳中,静谧的让人会产生一种隐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