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歇下后,虞绍衡问叶昔昭:“乔宸来过?”
叶昔昭点头,知道他想说什么,柔声道:“过些日子请太医来府里一趟吧。二爷房里刚添了孩子,我在这种时候让人把脉,左右都不妥当。”
“也算是有道理。”这件事,虞绍衡将就她,随即,手落在了她腰肢,游转至平坦的小腹,“除了早间睡得沉了些,有没有别的不妥当?”
叶昔昭想了想,“没觉得怎样。”
“把心放宽些。”他轻柔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睡吧。”
“嗯。”
对于这件事,夫妻二人都表现的平静得有些反常,不想给对方增添哪怕一点负担,虽然,心里是万分盼望着那一份惊喜来临的。
只有儿女双全,她才不会再觉得有缺憾;只有儿女双全,他才不会再担心她因着那份缺憾胡思乱想。
第二日一早,叶昔昭用罢饭,先去看了看二夫人和孩子。
原本虞绍谦与二夫人是想让太夫人给取个名字,老人家却说这取名字还是父母亲力亲为比较好,毕竟是隔了一代人,她觉得好听的,他们却未必认同,又说忻姐儿的名字是虞绍衡取的,夫妻两个也就不再坚持,给孩子取名明晗。
二夫人看着晗姐儿,与叶昔昭当初看着忻姐儿的反应一样——觉得晗姐儿肤色不够白,模样不够漂亮。
叶昔昭失笑不已,“你也是过来人了,怎么还这么紧张兮兮的?”
二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是女儿的缘故吧,担心的就多了些。”
“晗姐儿的模样就是随了你与二爷哪一个,也是美人胚子,别乱担心了。过些日子就是白白胖胖的了。”宽慰着二夫人,叶昔昭敛目看着正酣睡的晗姐儿,又笑,“我们晗姐儿快些长大才是,日后和忻姐儿做伴。”
二夫人笑着点头,不安地道:“说的是呢。昊哥儿被我宠坏了,日后我与二爷会注意的,晗姐儿一定不会重蹈覆辙。”是委婉地为昨日的事情道歉,“起先有喜,自己就是百般谨慎,月数足了反倒懈怠许多。昨日多亏了大嫂,不然我房里可就乱成一团了。”
“这是哪里话,你只管好生将养着,别想这些没所谓的事。”叶昔昭又坐了片刻,看出二夫人有些倦怠,便笑着道辞回房。
午后,叶昔昭领着忻姐儿去了后花园,走至桃花阁,不由驻足。
井之然及笄、芳菲出嫁之后,来向卫先生求教的闺秀仍是络绎不绝,卫先生是能敷衍的就敷衍,资质不错的就多指点一二。于她而言,如今教书不过是打发光阴之事,随心所欲即可,她真正需要上心的,是日后悉心教导昊哥儿、忻姐儿这些虞家的孩子。
叶昔昭想着,曾被卫先生教导的身边的人,眼下也只有芳菲是真的过得安乐,在宫里的虞绍筠不能,日后要嫁入皇族的井之然前程还未可知。
她领着忻姐儿回到房里,风岚迎上来,道:“夫人,井家大小姐派了丫鬟来递话,说是请夫人那日得空,就去与她说说话。”
叶昔昭道:“说晗姐儿的洗三礼过了,我就去带忻姐儿过去。”
风岚称是而去。
孩子的洗三礼,是为着消灾图个吉利,近亲好友携礼过来,为孩子送上一份祝福。
晗姐儿的洗三礼,一众女眷或是往铜盆里放了小小的金银锞子,或是放了金银的首饰。宴席上,除去丰盛的饭菜,必不可少的是洗三面。因着二夫人身子还需将养,众人用罢饭便道辞离开了。
翌日,叶昔昭带着忻姐儿去了定远侯府,与井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去了井之然房里。
自从不慎落水的事情之后,井之然便很少出门了,永平侯府更是能不去就不去。这一次,她要见叶昔昭,是为了打听最近听到的传闻:
“皇上给我与唐大人赐婚之后,我听说有人想要与井家结亲。嫂嫂可曾听说过这件事?”
叶昔昭沉吟片刻,没有隐瞒,“倒是听说了,却不知真假。”这件事已有不少官员家眷听到传闻,可终究还是需要皇上给康王赐婚,皇上若是怎样也不肯,传言便只是空穴来风。
井之然轻轻蹙了蹙眉,“倘若事情成真,我只盼着自己不要给家门惹出祸事。”之后便抿唇微笑,转去哄着忻姐儿。
这终究是井家的事,定远侯夫妇必然已有打算,叶昔昭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同一时间,钟离烨命人将虞绍筠请到了养心殿,与她商议康王与井之然的婚事。
虞绍筠对钟离烨已是再了解不过,他若是情愿或赞成的事,从来不会与谁商量,当即就会做决定,而通常与她商议的事,都是希望她能遂了他心愿,和他站到一处去。由此,夫妻两个也能齐心协力去说服太后改变心意。
在以往,她的确会顺着他心意去行事,在如今,别说本就对这件事无所谓,便是和他想法一致,也懒得理他。
她挂着微笑,聆听他说起太后催着他给康王与井之然赐婚的事,之后淡然问道:“皇上觉得此事不妥?”
钟离烨道:“我是来问问你的看法。”
虞绍筠做出沉思状,片刻后给出个等同于没有的看法:“臣妾觉得,太后做主的事,总不会出错。”
钟离烨似笑非笑,“母后听了这话,定然欣慰有加。”
“太后不曾问过臣妾此事。”
钟离烨追问:“若是问起呢?”
虞绍筠对答如流:“臣妾说辞不会因人而异。”
“你倒是孝顺。”
虞绍筠嫣然一笑,“夫为妻纲。”
钟离烨目光微凝,由衷笑了起来,“如此,日后关乎前朝官员诸事,我就不来询问你的看法了。”
谁要你来询问?谁又愿意从你口中得知这些事?虞绍筠欠一欠身,“臣妾多谢皇上。”
“……。”
虞绍筠仍旧笑盈盈看着他。
钟离烨渐渐敛去的笑意又一点点回到唇畔,他让她到了自己面前,和声询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在跟我赌气,还是要与我各过各的?”
“臣妾该做的事,一样也不会落下,至于别的事,臣妾说与不说都是错,既如此,不如不说。”这是事实,她和他站在一处,不会得到他丝毫感激,反而会惹得太后不悦,如此,便不如不闻不问。虞绍筠说完这些,依然恭敬有加,“皇上朝政繁忙,臣妾告退。”
过了几日,皇上给康王与井之然赐婚,命两人择期成婚。康王与井家领旨谢恩。
叶昔昭听到消息之后,请太夫人照看忻姐儿半日,又去了定远侯府一趟,前去道贺。井夫人心情愉悦,井之然则还是忐忑不已。
午间,井之然执意留了叶昔昭在她房里用饭。席间遣了下人,与叶昔昭嘀咕道:“都说康王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终究是皇族中人。这说起来,我要真嫁入王府,太后娘娘就是我的婆婆,皇后娘娘就是我的嫂嫂……真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要真嫁入王府?”叶昔昭将这几个字咬得很重,眼中笑意深浓,“你该不会以为这件事还会有变数吧?”
“我……。”井之然嘟了嘟嘴,道,“我是还觉得云里雾里的。”
叶昔昭温声提醒道:“你也知道嫁的是什么人了,就该一心想着日后该怎样为人处事,到时候方寸大乱,苦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我明白。”井之然虽是这么说,可此时的理智终究是不能战胜忐忑,又嘀咕道,“皇上倒是看得起我,前后不过一个月的事,便已两次给我赐婚,却是哪一桩都让我有惊无喜。前一个干干脆脆抵死不娶,这一个倒是一百个愿意,门第也太高了些……。”
事情被井之然这样说来,便让叶昔昭忍俊不禁了。她知道,井之然只是跟自己发发婚事不由己的牢骚,也就含笑聆听。抱怨完了,这女孩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真是自心底生出怨怼的话,就不会是这番情形了。
用罢饭,叶昔昭回到家中,先去了太夫人房里,听说祖孙两个在午睡,便没进内室,回了正房。
在路上便觉出了倦怠,连打了两个呵欠,转而吩咐风岚:“去请太医过来一趟。”有喜的话,从这时候就该谨慎些了,没有喜脉的话,还要继续细心调理。
自从怀了忻姐儿到如今,两年多了。这两年多的岁月,半数日子在服药,半数日子在服药膳。时日今日,也不知这种日子到没到尽头。
想到这些,她不由无声叹息。
虞绍衡在寝室的美人榻上看书,看到她进门,温柔一笑。
叶昔昭走过去,摸了摸他脸颊,转到床前。她最近每日都会午睡,丫鬟已经铺好了床。她和衣躺下,唤他:“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虞绍衡放下书,转而到了她身边,倚着床头,“去了定远侯府?”
“嗯。”叶昔昭顺势问道,“依你看,康王的孩子气和游手好闲,是真的还是装的?他执意与井家结亲,为的是佳人还是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