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唐云敢来,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韦灿阴仄仄一笑,“杨公子是何等人物,别说唐云,就是你我,都得仰其鼻息,唐云若是染指他的女人,岂能活着离开长安城?”
“老子就是要让他有来无回,今晚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萧炎咬牙切齿地道。
二人正密谈着,一个干瘦的皂衣男子快步从院外奔进来,走到韦灿面前,恭敬拱手道:“少爷,他来了!”
“哦?”
韦灿眼睛一亮,向同样眼睛一亮的萧炎,哈哈笑道:“走,贤弟,咱们面上的事要做足,不可先露了马脚,速去门口恭迎唐大才子!”
唐云和茅诺相继翻身下马,把马缰丢给门口迎来送往的仆役,抬头端详着在两盏绛纱灯映照下的匾额。
“天香院……”唐云笑呵呵地道,“茅大哥,你看这三字倒写得不赖,像出自名家手笔,天香院为了这三个字,想必掏了一笔不菲的润笔费啊!”
“真不懂你们这些文人!”
茅诺却是大摇其头,“好端端的字,为何偏偏不好好写,写得东倒西歪的,像一个个醉鬼似的!”
唐云瞬间闭嘴,若不是他一向对茅主帅敬重有加,非回一句“对牛弹琴”不可。
这叫书法,写得规规矩矩还能叫书法?
正说话间,只见从门外快步走出来两位锦衣青年,走在前头的那个满脸堆笑,向唐云拱手笑道:“哎呀,唐公子,你怎么才来啊?
我和萧公子可等你许久了,待会非得罚你不可!”
“好说好说!酒非默饮之物,今夜花好月圆,如花梅娟,在下自然要多饮几盅,方对得起这良辰美景!”
唐云摇着手中的折扇,仰头哈哈大笑。
“唐公子果然是风雅之人,我等今夜能与唐公子举杯邀月,实乃三生有幸!”
韦灿笑呵呵地恭维道。
“咦?
萧公子怎么了?”
唐云冲沉脸瞪着他默声不语的萧炎挑挑下巴,“在下看小公子脸色似乎不佳,莫非足下突然发现自己身患绝症,亦或是媳妇跟下人私奔了不成?”
那萧炎脸都厚了,心下恶声恶气地诅咒道:你他娘的还身患绝症,你他娘的媳妇被下人拐跑了。
“哈哈,唐公子当真风趣!”
韦灿冲萧炎使眼色,笑着调和气氛,“恕在下浅陋,不知唐公子手中所持是何稀罕物什?”
“啊,”唐云摇扇的手停下,唰地一声,很潇洒地合上折扇,“此物名唤逍遥扇,区区微物,韦公子若是喜欢,在下送你一把就是了!”
“不敢当,不敢当!”
韦灿笑着摆手道,“我看此物不同寻常,想必所费不薄,君子岂能夺人所好!今日响午,在下已被公子的奇思妙想所折服,公子所造的那竹马,着实令我等大开眼界!想我大唐天下,奇人异士,卧虎藏龙,当真令我等钦佩不已啊!”
“韦公子过誉了!”
唐云唰地一下又把折扇打开,潇洒地挥动着,哈哈笑道,“其实此物并无甚稀奇,乃是自渤海道高丽国而来。”
唐宋之前,并无折扇,三国时诸葛亮用的是鹅毛扇,开元年间,李隆基赐给张九龄的是白羽扇,其实说白了,鹅毛扇和白羽扇是同一种扇子。
唐宋以前僧人和高士用的是麈尾,是一种用鹿尾毛制成的扇子,至于妇人所用,皆是绢帛所制的团扇。
但就是没有折扇,折扇是唐宋之后自高丽国传入。
今日唐云在造竹马时,灵机一动,用造竹马的废料造了一把折扇,扇骨上糊的是宣纸,又在宣纸上洒了几点墨水,信笔涂抹了两笔,一副墨梅图便跃然纸上。
自古书画一道,画起源书,善画之人未必善书,但善书之人,必定善画。
准确地说,善书之人要学习绘画,无形中已打下了坚固的底子,往往事半功倍,也很容易取得成就。
唐云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就在他踏入天香院时,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十分陌生的,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光顾过妓院这种地方。
倒不是他不想去,前世路过那种地方时,偶尔也会有一种进去潇洒一回,无奈囊肿羞涩,只好作罢。
今夜是他头一回走进这种地方,钱多的人自然不在乎这点钱,他们觉得自己是在游仙窟。
可对于穷人来说,却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好在是韦公子请客,他盛情难却,若要他自己掏腰包,唐掌柜自然不会来。
如今唐掌柜也算是小有积蓄,但身为一个奸商,吝啬是美德。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他可是要成为大唐首富的男淫!周遭到处是衣香鬓影,莺声燕语,空气里飘散着脂粉浓香,身在其中,真有些像喝醉了似很有些熏熏然。
当然,若是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一群庸脂俗粉在打情骂俏。
唐云听说天香院有几个头牌,拥有能令公子百重生、巧使王孙千回死的绝世才色。
他不知道传闻是否属实,在这等烟花柳巷之中,真的有这样的存在么?
而当韦灿领着唐云穿过重重院落,来到华月阁下时,立时就被楼阁上飘扬下来的琴声所吸引。
单听琴声,他便感觉弹琴之人,一定是个心性高雅之人。
既又文如其人之说,那便也有琴如其人之说。
一个满肚子男盗女娼之人,岂会弹出这等犹如天籁般的高雅之音,甚至听上去都有些曲高和寡之嫌。
待登上华月阁,见到那操琴女子时,唐公子不觉眼前蓦然一亮,只见对面的紫色幕帘之后,一个体态曼妙的女子若隐若现,琴声便是从那幕帘之后如行云流水般袅袅飘散而出。
唐云凝立不动,却如沐春风。
看来传闻未必就是虚假的,至少这个传闻就得到了证实。
虽然隔着紫色纱帘,但唐云敢肯定那操琴女子定也有着绝世的容颜。
“哈哈!”
见唐公子有些痴迷地望着对面纱帘中透出的曼妙倩影,兀自出神,韦灿不禁大笑起来。
“唐公子,可认得那操琴女子?”
唐云愣过神来,摇了摇手中折扇,讪讪笑道:“并不相识。”
“无妨,”韦灿哈哈笑道,“唐公子才高八斗,今夜不无一亲芳泽的良机!”
“哦?
此话怎讲?”
唐云眉头一扬,笑问道。
“常日里,我等儿郎难有机会入得这后院来,尤其是北里花魁张都知,纵使你家财万贯,权倾一时,若不得美人的青睐,也休想踏上花月楼半步!”
“但明日乃是端午佳节,有个特例,”韦灿笑看着他道,“当此之时,天香三美将会一同亮相,载歌载舞,以助众恩客雅兴!况且今年又不同往年,今晚此间儿郎均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但自有一人能最终如愿,前提是他能在今晚诗会中夺魁。”
“等等!你是说那操琴女子便是北里花魁张都知?
她唤何名?”
唐云颇为兴奋得笑问道。
“正是,他便是那个能令公子百重声,巧使王孙前边死的张都知张窈窕!”
韦灿笑呵呵向唐云说道。
纵使你才貌双全又如何,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当真就是个土包子!韦公子脸上笑眯眯,心下却是干冷发笑。
比才貌,他发现断无胜出唐云的可能,现在终于找到了优越感,并为此而感到十分欣慰。
“别说你这土包子了,就是公子王孙,都罕有如花魁青眼的,我等长安官宦子弟,就更无可能,何况你一个土包子,莫非还真想一亲芳泽不成?”
从一开始,韦灿就觉得唐云全无可能,倒是他自己却是势在必得,胸有成竹,只因他早就得到了内幕消息,因此事先就不惜重金买了十数篇佳作,以备今夜之需。
韦公子对张都知的才色觊觎已久,他觉得今日是个良机,若是错过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机会。
“噢,原来她就是张窈窕啊!”
唐云看上去似乎更加兴奋了。
他隐约记得唐代历史上有个叫张窈窕的女诗人,韶颜稚齿,就不幸沦落风尘,却不甘堕落,洁身自好,而且才色绝佳。
尤擅诗文,与丹青一道,也有着不俗的造诣。
没想到,今日叫他遇到了真人!此时此刻,他还真想一睹花魁芳容呢!唐云的好奇之心,落在韦灿眼中,却成了一脸好色之相。
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唐云越是好色,他今夜便越有可能坠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咳咳,这还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人心里总往好处想,恶人心里总往恶处想。
韦公子自己好色,在他眼里别的男人就没一个不好色的。
“唐公子请落座,”韦灿笑容满面地将唐云引向对面的座位,“目下该来的都来了,好戏将要上演!”
此话一语双关,韦公子不仅要看天香三美载歌载舞的好戏,他也要看唐云的好戏。
唐云扭头一看,只见对面陈设着十数张几案,几案后铺着锦席,十数个青年男子席地而坐,无一例外都伸长了脖子,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着北面那一道紫色纱帘,颇有望眼欲穿之感。
有的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唐云心想既然是天香三美,那男子们定是在另外两位绝世佳人吧?
“来了!来了!快看,赛多娇和洛真姑娘出场了!”
场间突然响起一个男子无比兴奋的喊叫声,唰地一下,在场十数个男子的脑袋齐齐转向斜对面那扇绘着梅兰竹菊的纸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