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采儿转脸与张窈窕对视一眼,花魁摇了摇头,心下笑道真是个呆子,你的字画岂止值这点钱?
唐云对自己的字画价值,还真是没有一个确切的估值,他只晓得在长安也算是小有才名,但终究不如在新丰名气大。
开口叫价一百五十贯,对他而言已算是狮子大张口了。
若不是急等钱用,他恐怕还不好意思叫这么大的数目。
可不嘛,对于斗米十钱左右的开元天宝年间,一百五十贯对寻常百姓都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之前那个书生打着唐云的名气,一幅画才卖两三贯钱,而没有名气的书画家的字画别说两三贯,就是两三百文都无人问津。
“别、别生气,两位贵人,有话好说——”唐云以为是自己叫出的价格把对方给吓住了,连忙赔笑改口道,“价钱好商量,若是二位愿意,小生只要……”“一百贯”三个字尚未说完,就听采儿转过脸来,笑看着他道:“区区一百五十贯,何足挂齿。
这堆字画我们都要了!有劳公子给我们找个画匣仔细装好可否?”
唐公子心下一怔,旋即裂开嘴,迭声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着就像个酒楼的小伙计,殷勤地找出匣子,将那些字画粉分门别类地一一装好了。
然后抱着一堆匣子,转过身来,笑向那少年公子道:“公子好眼力!这些字画虽不及吴道子那等大手笔,然也并非出自无名之辈,二位可知那新丰才子唐云,这些字画便是他的真迹!”
“哦?
是么?”
采儿仍是一脸倨傲。
“如假包换!”
唐公子将胸膛拍得嘭嘭作响,“小生若是有半句虚言,二位可径到七碗茶来找我算账!”
采儿回转身看向花魁,花魁呡唇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采儿会意,扭过身来向唐云说道:“找你算账就免了!你真以为我们不笑得这些字画是唐才子的笔迹,若非如此,我们岂会花上百贯买一堆烂纸头!”
“噢,”唐公子微愣,旋即咧嘴笑道,“二位果然是行家,那小生就不多加絮言了。
字画已装好,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好?”
看着唐云那一副市井小商贩的嘴脸,张窈窕禁不住想笑,连忙转过身去,忍笑二立。
最为可笑的是,唐公子看似不想出名,然而事实上他这是变相地鼓吹自己的声明,真有些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呢!但这一切在花魁眼里,并没有让她对唐云产生任何反感,反倒是觉得唐云更可爱了。
采儿伸手将那一堆匣子抱了过来,扭头冲街边喊道:“老栓,来,把这些字画都搁到车上去,仔细些,这些可都是小姐花了大价钱买的!”
那车把式走上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字画向马车边走了上去。
“如此说来,”采儿似笑非笑地看向唐云,“莫非公子也认得新丰才子唐云么?”
“可不嘛!我跟他老熟了!”
唐云哈哈一笑道,“熟得俩人都穿一条裤子呢!”
唐云心下乐了,以为自己在拿对面二人说笑,却不知对面二人正在拿他作乐。
“是么?”
采儿笑看着他道,“那唐才子多大年纪?
长得可英俊?”
“那是自然!”
唐云挑挑眉头道,“所谓翩翩美少年是也!名下无虚士,才子岂能无貌对不对?
虽说论才,唐云不及宋玉,论貌,唐云不及潘郎,可当今天下,像唐才子那般才貌双全之人,实在是寥若星辰呐!”
“噗——”这下张窈窕没忍住,乐得笑出声来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岂能相信唐公子竟然这等臭美的!似这等漫夸自家而面无任何愧色之人,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那采儿忍住笑,极力绷住脸,看着唐云问道:“是么?
这倒很是惹人遐想!有朝一日,本公子还真想去新丰拜见拜见那位才貌双全的大才子哈!阁下既为唐大才子的友人,到时候可别忘记要替我等引荐引荐才是!”
“好说好说!”
唐云笑呵呵地道,“二位若是到了新丰,小生理当略尽地主之谊!”
你丫倒是扫二维码付款啊!小爷我家里正等钱用呢!“公子少侯——”采儿却转身向对面的滑块快步走了上去,将花魁拉到一边,“姐姐,你看唐公子可爱不可爱?”
“不可爱!天底下岂有这等厚颜无耻的狂生!”
张窈窕冷下语气,很违心地说道。
“是么?”
采儿自然十分清楚小姐的心思,嘻嘻笑道,“既然姐姐不喜欢,又何必花那么多冤枉钱买他的字画?
干脆叫老栓拿回来退给人家算啦!”
说着转身佯装要叫唤车把式,花魁急了,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嗔眼说道:“好了好了,谈都谈好了,何得又退?
做人岂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那小姐给银子吧!”
采儿伸出素手,一脸嬉笑。
张窈窕从袖口中取出一只绣花锦囊,在手心里微微一掂量,“去吧,把这给唐公子送去。”
采儿抬头看看花魁,又低头看看只锦囊,然后又抬起头:“姐姐你……”“不必多言,”张窈窕打断她的话道,“起初听阿朵言及唐公子落难,以至于在街头卖字为生,我还不相信,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此物交给唐公子,想必能解他一时燃眉之急。”
“小姐,你对唐公子的情意可谓是值千金呐!”
小侍女笑嘻嘻地说道。
“少贫嘴!快去!”
张窈窕催促道。
唐公子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对面那一男一女说说笑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也不关心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求能快快拿到钱。
见那少年公子转身走上来,唐公子笑脸相迎,采儿将手中的锦囊递到唐云面前,笑道:“公子,这是买字画的银钱,你拿好!好生摆摊,改日我们还会再来照顾你的生意!”
拿到了钱,唐公子心下自然欢喜,以至于他理应对小公子这话表示反感的,也都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