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穗在伸手握住剑的那一瞬间,根本没有考虑到任何事情,她只是不想让老天师伤害到这些鬼。
老天师刺出的剑很锋利,加上叶穗的动作急切,所以叶穗接触到剑的皮肤迅速被划开。
叶穗的手心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能感觉到手心湿润,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流到了剑面上。
剑身很凉,一种极为冰冷的触感传到了叶穗的手上,好像她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一样。
“太子妃!”一道急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大臣鬼和将军鬼都担忧地看着叶穗的手。
沈述心脏一缩,失了冷静,神色一下子变得慌乱,他上前几步,握住了叶穗的手腕,他生怕叶穗的伤口加重,力道放得很轻。
“放手。”沈述的声音沉沉落下,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叶穗没听沈述的话,她的手依旧握着剑,她安抚地朝沈述笑了笑:“等我一下。”
沈述拗不过叶穗,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罪魁祸首”的身上,他强压着怒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老天师被叶穗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怔在了当场,当沈述冰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时,他才醒悟了过来。
“你把手放开,先止一下血。”老天师劝着叶穗,他看叶穗依旧没有放手,立即补了一句。
“我不会伤害他们了。”
听到这句话,叶穗才将手从剑上移开,手心都是血,伤口已经很深了。
老天师收起了剑,握着剑的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侧,他被叶穗义无反顾帮这些鬼的举动震惊到了。
等叶穗的手一移开,沈述立即脱下外套,缠在了叶穗的手上,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底尽是怒气。
沈述用外套把叶穗伤口缠紧,想要尽快止血,沈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叶穗握紧了手心,拉了拉沈述的手:“我没事,先把事情解决了再去。”
沈述没有开口,显然是不同意叶穗的提议,叶穗看出了沈述的不情愿,朝沈述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老公,我真的没事,就这一次,下次我都听你的。”叶穗压低了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但是语气却故意加了几分撒娇的口吻。
虽然沈述不是很乐意,但也只能留了下来。
叶穗看向老天师:“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之久了,那时候的杀戮只是为了更多的生命,不是吗?”
要是没有将军鬼征战沙场,就不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如果一出生就在平安的朝代,难道还会有谁想手上沾满鲜血吗?”叶穗因为流了不少血,唇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神却是出奇地坚定。
“天师,让他们重新去投胎吧,他们已经被困了几百年了。”
老天师神情怔怔,明显被叶穗的话触动到了,他苦笑了一声,收起了手上的剑:“是我太古板了,我现在就离开。”
叶穗听到老天师说的话,心下一松,她的嘴角浮起笑意,朝老天师点了点头:“谢谢你。”
老天师连连摆手,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带着他的徒弟离开了夏周宫博物院。
而一旁的将军鬼和大臣鬼都眼眶发红,他们看着叶穗,眼底流露出感激之色。
大臣鬼的心愿就是见太子和太子妃最后一面,现在他的心愿已了,继续徘徊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臣鬼朝叶穗和沈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眼里是心愿达成的解脱。
叶穗猜得没错,当大臣鬼行完礼后,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叶穗能看到这一幕,但是沈述却看不见,叶穗捏了捏沈述的手:“他消失了。”
看来将军鬼的心愿也差不多完成了,他应该也会像大臣鬼一样去转世投胎,开始新的生活。
将军鬼拿起地上的那把古剑,朝叶穗鞠了一躬,将军鬼无法开口说话,自然也不能和叶穗传递他的想法。
下一秒,将军鬼指了指他手上的那把古剑,叶穗多少有些猜到他的用意,将军鬼给一些人带去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应该是要回去了。
将军鬼退到一侧,不一会古剑和他一起消失不见了。
叶穗看向沈述,语气有些怅然:“他们都走了。”
沈述拍了拍叶穗的肩膀,他没能像叶穗一样目睹全部的过程,自然也没法和她有相同的感受。
现在对沈述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叶穗手上的伤给治好。
沈述握住叶穗的手,指了指缠住的伤口:“现在能去医院了吧。”沈述一直提心吊胆,没有放下心来。
叶穗点头:“我们走吧。”
叶穗走出宫殿前,转过身看了一眼,此时的东宫安静异常,和之前一样,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在叶穗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和煦的微风卷起,从她的脚边掠过,带着隐约的春意。
沈述关上了东宫的大门,把里面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关在了殿内。
沈述和叶穗离开东宫没多久,刚好遇到赶来这边的夏馆长,他不知道他们也在这里,微微一怔。
夏馆长只知道他请来了天师查看,却没有料到叶穗会出现在这里。
叶穗主动笑了笑:“抱歉了,夏馆长,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来这里。没和你说一声,就直接进来了。”
叶穗指了指身后的东宫:“天师已经离开了,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都解决了,下次不会再出现灵异事件了。”
说完后,叶穗朝夏馆长点了点头,没等他回答,就继续往前离开了。
夏馆长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东宫上,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夏馆长请来天师的事情并没有对外公布,只有他一人知晓,他自然也不会把叶穗和沈述来过这里的事情给宣扬出去。
沈述的车子停在夏周宫博物院的外面,沈述担心叶穗失血过多,像照顾一个病人似的搀扶着她,让她哭笑不得。
叶穗反驳了几次就作罢了,尽管沈述在任何事情上都会依她,但是她受伤这件事根本没得商量。
沈述刚才迁就着叶穗,但是现在事情解决了,准备开始和她算账了。
叶穗坐进副驾驶座上,刚要伸手把安全带给拉过来,沈述立即制止:“我来帮你,你现在坐好。”
叶穗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差点直接用那只受伤的手来系安全带。
沈述看上去跟如临大敌一样,他把叶穗的手好好叠在一块,放在她的膝盖上,不让她乱动。
沈述微微俯身,越过叶穗,咔嚓一声,安全带扣好了。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沈述的眉头紧皱,始终没有松开过,眼底隐着担忧。
叶穗轻笑了一声,沈述的侧脸离她的脸就差了半寸的距离,她微微直起身子,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叶穗亲了沈述一下后,也不后退,贴在沈述的耳边说着话:“抱歉沈述,让你担心了。”
叶穗又亲了亲沈述的耳朵,讨好的意味很明显:“消消气啊,老公。”
叶穗这么做,沈述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散了大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压根拿叶穗没法子。
“下次不准这样了。”
叶穗看沈述松了口,立即点头:“当然了,以后一切都以我优先,绝对不会受伤了。”
叶穗应得特别快,听到沈述耳中,总觉得不能相信她,只能他多多监督叶穗,不让她逞能了。
沈述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里,启动了车子,车子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还没到医院的时候,沈述就提前拨通了孟寒的电话,让他做好准备。
到了医院后,叶穗和沈述一下车,直接去了病房,孟寒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在一旁帮忙的护士原本正在整理手上的东西,她一看到叶穗和沈述进来,整个人怔在了当场。
护士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亲眼见到华瑞夫妇了,她难掩激动地看着叶穗,庆幸今天和其他同事换了班,不然就错过了。
要是那个有事换班的护士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后悔自己怎么今天就没来呢。
叶穗对护士笑了一下,坐在了病床边,沈述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孟寒看了一眼叶穗的伤口,伤口很深,应该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划伤了:“要缝针,伤口挺深的。”
孟寒看向沈述,沈述这么宝贝他的老婆,磕着碰着都不行,要是缝针的话,是不是要急坏了。
“可能会留疤,没事吗?”
叶穗笑了笑:“没关系,麻烦你了。”
沈述一听到这句话,眸色沉了沉,叶穗立即察觉到了沈述的情绪,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把沈述往她这边拉了拉。
叶穗让沈述和她一起坐在病床边上:“沈述,待会我手会疼,你陪我啊。”
刚才叶穗手上划出这么长一条伤口,还一路这么过来,眉都没皱一下,现在反倒和沈述喊疼。
沈述的注意力被转移,立即握住她的手:“好,我陪你。”
孟寒在心里啧啧啧几声,叶穗这么做明显是在安抚沈述,这两人真是配,沈述这么木的人,都被叶穗哄得好好的。
不过他们不准备注意一下旁边这个单身人士吗?他是医生,是来治病的,又不是来看他们撒狗粮的。
护士的心理和孟寒完全不同,她看到沈述和叶穗之间的互动,兴奋地满脸红光,原来华瑞夫妇私底下的相处更甜啊。
根本不是他们这些cp粉胡乱猜测的,她下班后,一定要把这事发到网上。
孟寒不知道小护士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开始给叶穗缝合伤口,不过缝到一半,他就差点缝不下去。
当他缝合伤口的时候,当事人叶穗都没什么反应,但是她旁边的沈述就很奇怪了,伤又不在他身上,他沉着一张脸干什么。
孟寒被这么灼热的眼神盯着,只能把动作放得更轻些,硬着头皮缝好了伤口。
孟寒一缝好,就看向沈述:“我说沈述,你是不是太没出息了,要是叶穗以后生孩子,到时候你怎么办?”
到时候沈述怎么可能会在产房外面老老实实地待着,不直接冲进来就算不错了。
沈述被孟寒这么调侃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你还没找到能让你没出息的人吧。”
被戳中痛脚的孟寒差点被沈述气晕过去,这哪里是多年的好朋友,是专门往他伤口撒盐的吧。
孟寒缝好针之后,就被沈述赶出了病房,当然孟寒在出病房之前,沈述还极为细致地问清楚了伤口护理的注意事项。
孟寒也不想当两人的电灯泡,出了病房。护士怕下次没有机会了,于是壮着胆子问叶穗要了签名:“我可以要你的签名吗?”
叶穗怔了怔,一点也没犹豫就答应了:“可以啊。”
护士一脸激动地把纸和笔递过去,叶穗在上面签上了名字。
等护士离开后,叶穗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但是被沈述给拉住了:“等一下,你再多休息半小时。”
“刚才血流得太多了,我不放心。”
沈述不理会叶穗说自己已经好了的辩解,他态度强硬地让叶穗坐在了病床边上,然后给叶穗叫一份外卖。
外卖菜单当然是补血的,沈述特地叫了爆炒猪肝,猪肝汤还有猪肝面。
叶穗看着面前的猪肝盛宴,庆幸自己能受得了猪肝的味道,不然她怎么咽得下去。
叶穗知道沈述太紧张自己了,而且的确是她不听沈述的话,不及时去医院,才会流这么多血。
沈述看着叶穗拿起筷子,才安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护士刚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其他的护士就立即迎了上来:“怎么样?叶穗真人漂亮吗?她老公是不是一起来的?”
护士小心翼翼地拿出叶穗的签名:“叶穗手受伤了,还帮我签了名呢,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和华瑞沈总真是般配啊。”
“啊啊啊,要是早点粉她就好了,再说叶穗不就是结了个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其他护士也跟着点头赞同,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纷纷感慨为什么近距离接触叶穗的不是她们。
叶穗在沈述的监督下,塞了一肚子的猪肝,才离开了医院。沈述开车把她送回了家,今天公司的事情不多,他留在家里陪叶穗。
叶穗待在家里,倒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因为沈述全部帮她仔仔细细地安排好了。
叶穗看到沈述的反应,差点都怀疑自己是个什么身患重病的人,连床都下不来,饭都得端到床边要人一口一口喂着。
当沈述连叶穗喝口水,也要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叶穗忍不住发出抗议:“沈述,我就伤了一只手,又不是手废了。”
沈述只好把水杯塞到叶穗另一只完好的手中,让叶穗自己拿着喝水。
沈述还贴心地把遥控器塞到叶穗的手里,不想让她麻烦。叶穗看到沈述这副样子,心都化了。
叶穗伸出没受伤的手,环住沈述的脖子:“沈述,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说完后,叶穗还在沈述的脸上蹭了蹭。
沈述被叶穗的举动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扬,不过下一秒沈述却一脸紧张地把叶穗的手给拿了下来,动作小心地把她的手好好放着。
尽管这只手没受伤,要是扯到另一只手的伤口就不好了。
叶穗过了一天的养猪生活,第二天突然收到了博物馆的消息,沈述才答应让叶穗出门。
因为沈述和叶穗都猜到将军鬼之所以没有立即消失,应该是想把古剑放回夏周朝博物馆。
博物馆因为古剑不翼而飞,正焦头烂额着,按照将军鬼的性子,他绝对不会想造成他们的困扰。
沈述找个相熟的人,让他关注着古剑的消息,一有消息就立即向他汇报。
沈述和叶穗听到古剑回来的消息后,很快就开车去了博物馆。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九点开门的时候还有一些空余的时间,叶穗他们可以最后再看一眼将军鬼。
沈述拜托了熟人,在博物馆没开之前,让夏周朝博物馆的馆长领着他们进去。
当馆长看到叶穗和沈述的时候,怔了怔,他没想到让他接待的人竟然是华瑞的沈总和叶穗。
叶穗朝馆长点了点头:“你好。”
馆长听到叶穗的声音,才忽的回过神来。他也没多问,他觉得可能是这对夫妇都对这把古剑很感兴趣吧。
幸好这把古剑重新回来,不然他馆长的位置也别想做了。
叶穗跟在馆长后面走着,她开口问道:“这把古剑什么时候重新出现的?”
尽管古剑消失的事情被博物馆隐瞒了下来,但是馆长知道叶穗他们是知道内情的。
馆长朝叶穗他们笑了笑:“古剑昨晚的时候还不在博物馆,今天凌晨却突然出现了,可能是那个偷走的人良心发现,还了回来。”
馆长不想把这件事往灵异事件上安,于是给古剑丢失找了一个合理令人信服的理由。
叶穗和沈述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沈述他们来到了展厅的中央,古剑安静地放在展柜玻璃中,好似从未离开过这里。
这时,馆长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向叶穗:“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很快回来。”
馆长的离开刚好给叶穗和沈述空出了时间,能见将军鬼最后一面。
馆长的背影一离开,黑影从剑上慢慢浮起,化成了人形,站在了沈述和叶穗的面前。
叶穗能看得出来,将军鬼身上的煞气和怨念都已经消散了,他的面容平静,仿佛那些过往,那些遥远的记忆都沉淀了下来,不再纠结和沉浸过去。
将军鬼不能开口说话,他做了一个手势。
叶穗怔了几秒,猜测道:“你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将军鬼点了点头,他先是朝叶穗和沈述弯了弯头,然后转过身,视线落在那把古剑上。
这把古剑是太子赠与他,之后这把剑陪着他征战沙场,几乎陪他走完了一生,又陪着他度过数百年枯燥的光阴。
现在他要离开了,眼底流露出了淡淡的不舍。
将军鬼伸出手,放在剑身上,他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珍贵,轻轻地拂过剑面,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这时,馆长打完了电话,交代好事情后就走回了展厅。
馆长看了一下手表,提醒叶穗他们:“快要到九点了,博物馆开门的时候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叶穗发现将军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而那把剑则留在了原地。
在将军鬼离开的那一瞬间,原本锃亮光洁的古剑开始发生了变化,以不可阻挡的速度迅速地腐朽。
剑面上覆满了斑斑的锈迹,整把剑不复锋利,黯淡无光,现在眼前的这把剑才真的像是走过了百年的时光,透着历史的沧桑。
真正爱这把剑,用这把剑的人走了,所以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好像这把剑的灵魂也跟着将军鬼消失了。
叶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抬头看向沈述,语气带着复杂:“沈述。”
沈述也同样目睹了这个场景,安慰地握了握叶穗的手。
“这,这,这……”馆长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他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他的心情。
这把好好的剑却在他的面前瞬间腐朽,没有人触碰,没有任何外力对剑造成伤害,就这么发生了变化。
馆长连气都喘不匀了,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我得把这件事汇报上去。”
馆长失魂落魄地捂着脑袋,又去一旁打电话了。叶穗和沈述没有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博物馆。
距离开馆时间不到半个小时了,馆长得到指令,这把剑依旧按时展出,就按照它此刻的模样。
这把古剑从一出土,就因为数百年不朽而备受关注,前段时间古剑突然不展出和现在一夜之间的腐朽,都让外界议论纷纷。
古剑尽管重新展览了,但是民众看到的竟然只是一把覆满锈迹的剑,看不出它原来的模样。
甚至有知情人士爆料,这把剑之所以不展览,是因为剑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就消失不见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有关的证据。
之后,却又在某一天离奇出现,又在一瞬之间腐朽。
人们对这些充满些许灵异的话题总是很感兴趣,外界的议论沸沸扬扬,更是给这把剑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即使外界一直在研究着原因,但却不会有人窥探到真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