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人山人海,皆是送行的家眷,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还没找到自家要去边关的夫婿儿子还抹起了眼泪。
相比之下。
谢家的这几个就稳当许多了。
谢老夫人和谢三夫人说着“今儿个日头不错,应该是个好兆头。”
后者道:“是,这大冬天的难得有好天气,必然是个好兆头,咱们东风带兵出征,这日子能不好吗?”
谢万金在旁边听着,特别想插一两句话,被一旁的老爹谢玉成看了一眼之后十分自觉的闭了嘴。
过了片刻。
四公子又忍不住去同温酒说话。
他摸了摸下巴,颇有些浮夸的说:“哎呀,我忘了给长兄准备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回去拿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什么东西?”温酒闻言,不由得侧目问道。
谢珩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更是寥寥无几,似乎没什么她不知道的。
可这时候,谢万金忽然这么一说,温酒又想不到是什么。
就相当让人心慌了。
“酒啊。”谢万金看着她,桃花眼里笑促狭,“边关苦寒,长兄应当多带两壶酒,这冷了的时候喝一口,打了胜仗喝一口,这想某人了,就多喝两口。”
“四哥!”温酒忽的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可四公子没说之前,她就给谢珩备了一壶酒,原本没什么别的心思。
偏偏从谢万金口里说出来,便多了几分旖旎心思。
谢万金刚要开口说话。
旁边的谢三夫人抬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低声训道:“瞎说什么大实话?你自己知道不就好了,还非要在阿酒面前说出来!瞧把你能耐的!”
温酒见状,顿时无奈:“……”
“来了来了!长兄他们过来了!”谢万金捂着后背,默默的往边上移了两步。
马蹄声渐近,兵甲声同灰尘一同而至。
温酒回头,眸色如墨的看着不远处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长兄!”
小六小七一直朝这边张望着,一看见红衣玄甲的谢珩就高声喊着。
这两个小的身量都不高,只能拼命的挥手示意,希望长兄能一眼就看见自己。
谢珩右手轻抬,示意众将士止步,随即翻身下马,走向了温酒和一众家人。
贺宇看着谢将军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回头同一众副将道:“我怎么觉着方才谢将军有点揍我。”
另一个副将道:“我觉得不是有点。”
“若不是谢家少夫人来了,你今天估计要被马拖着走。”
贺宇猛地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谢珩和谢家众人,见少年面上没有半点怒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同众人道:“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接话的?要揍也是一起揍,跑的了谁?”
一众副将闻言,都不说话了。
片刻后。
有人出来打哈哈,“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了吗?赶紧的下马去找个人说说话,管她们是来送谁的呢,反正不能被人看出来咱们没人送。”
众副将:“……”
听到这种话,越发觉得自己很惨好不好。
人家谢将军刚刚封了王,又有心上人相送,这才是不枉此生啊。
然而。
不枉此生的谢将军,这会儿根本没机会同温酒说上话,就被谢小六和谢小七一左一由抱住了大腿。
这两个小的素来黏他,以前是离得远没办法,这次大抵是平日里听旁人说北漠狼骑有多厉害听得多了,抬头看他都是泪眼蒙蒙,担忧极了。
谢小七问道:“长兄,你这次要去多久,大年夜还赶得及出来吃团圆饭吗?”
谢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是要为兄长翅膀飞回来啊?”
帝京城到边关千里迢迢,莫说两国交战,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输赢,光是两地走个来回,想在大年夜的时候赶回来都难。
到底是小少年太过天真。
“长兄又不是不会飞!”一直和七公子唱反调的谢小六今天难得头同弟弟站在同一战线,拉着谢珩,异常认真的同他道:“过了年,很快就是开春啦,这一开春长兄就满双十可以和嫂嫂成亲啦,这成了亲呢,就可以生……”
小姑娘越说越起劲。
身旁的谢三夫人连忙伸手捂住了谢小六的嘴,将人抱走,“你才多大,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
“还有你,快撒手吧。”谢万金伸手摸了摸谢小七的头,把人从谢珩身上拉下来,“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全让你和小六缠着长兄说话了,你让嫂嫂怎么办?”
四公子说话的声音不轻,一开口,四周众人都听见了。
谢老夫人笑了笑,身侧一众小厮侍女们只能低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谢小七慢慢的松开手,乌黑的眼眸在看了看嫂嫂,又看了看自家长兄,十分自觉的去边上和谢小六待在一块了。
谢老夫人将手里的平安符递给谢珩,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别过头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她再看谢珩时,湿润的眼眸又带了几分笑意,“你心里想的事,祖母都知道,三婶和万金都在忙活着呢,等你回来啊,就什么都办好了。”
谢珩手里摩挲着平安符,嗓音低哑道:“孙儿多谢祖母。”
谢老夫人看了他许久,才再次开口道:“东风啊,此去……万事小心。”
谢珩点头,“孙儿知道。”
谢老夫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再多说,转身带着一众小厮侍女走到了一旁。
于是,这四五步内,只余下温酒一个人还站在谢珩面前。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少年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好似光阴也停在了这一刻。
过了好一会儿。
温酒才低低开口,唤了一声,“谢东风。”
谢珩微微勾唇,“我在。”
身侧都是哭哭啼啼的送别之语,温酒只喊了他一声,便停住了,好似不知道说什么似得。
少年就这样看着她,琥珀眸里光华熠熠。
温酒伸手摸了摸鼻尖,同他道:“你今日进宫的匆忙,我让人给你打点了行装,灌了两壶酒……”
她说着,忽然想到四公子那些话,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而后,温酒继续道:“算了,这些都不是要紧事,让十全十美给你带上就行。还有,粮草和军需的事,你不必担忧。老皇帝的国库肯定是不够的,我这边会另想办法。”
谢珩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少夫人养我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