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时已是深夜。但走到门口却听得里面仍是传来一些声音。
我和曹闻道、甄以宁在营门口跳下马两个站岗的士兵过来牵马我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有人不休息?”
蛇人偷袭失败后今天也没有再来攻城因此前锋营和狼兵都趁这个机会在休息我也想不出有谁精力如此旺盛这么晚了还不睡。
一个士兵撇了撇嘴道:“是任将军。他们那六十个人还在搬东西。”
我面色一沉道:“为什么不帮他们?任将军一路上功劳甚大难道你们还有门户之见么。”
那士兵急道:“统制不是的。我们也说要帮他搬但任将军不要我们搬连民伕都不用我们也没办法。”
任吉的部队虽然暂由我指挥但他毕竟是毕炜的直系到了城中我已没办法再指挥他了。虽然任吉那六十个人也安排在我营中但他将自己几个营帐隔开不和前锋营与狼兵杂处我更没想到他居然连忙都不要人帮。我看了看曹闻道和甄以宁道:“走我们去看看。”
任吉的军营排在营盘的角上可以说是营中之营。任吉正指挥着手下在抬东西。他们一共不过六十个人三十架雷霆弩要从船上拆下重新安装就够他们忙半天了。我走到他们营门口任吉已看到了我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了上来向我行了一礼道:“楚统制你还不休息么。”
我看了看他们。他们那船人虽少东西却不少正有两个士兵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我道:“任将军你为什么不要人帮忙?”
任吉又行了一礼道:“楚统制请不要多心。末将受毕将军之命这些雷霆弩务必要保管周全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因此不敢劳动贵军。”
我有些不悦地道:“难道你还怕前锋营和狼兵还有内奸不成?”
“末将不敢。”任吉大概也听到了我声音中的不悦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道:“末将身为军人只以长官命令为重请楚统制原谅。”
我也向他行了一礼后道:“既然如此任将军你忙吧。此番赴援多亏任将军出力在此多谢了。”
他这样的军人有些死板不知变通但确是个好军人。我刚要走任吉忽然在我背后道:“楚统领!”
他的话中有些欲言又止之意。我转过头道:“任将军还有事么?”
任吉想了想道:“楚将军我听说你与张员外是旧识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带来了平地雷。还望你将此事守秘不要外传。这种武器越机密越好否则走漏消息只怕难收奇效。”
我笑了笑道:“知道了。”
走出一段我低声对曹闻道:“任吉真是死板。武器守得再机密蛇人已然身受哪会不知道的。”
曹闻道看了看身后小声道:“楚将军难道任将军是怕有蛇人内奸么?难道蛇人真有内奸安排进来?”
在高鹫城时高铁冲之事他大概也不知道。我正想说蛇人会有内奸甄以宁忽道:“其实他是要瞒着二太子吧。”
甄以宁的声音说得很轻但我却不由浑身一震。
甄以宁说得没错任吉与其是怕消息走漏给蛇人不如说是不想让二太子知道他有这种威力极大的武器。我不由叹了口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本以为两位太子虽然相争但对付蛇人时总该团结一致看来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二太子问了我半天任吉又要我不要把平地雷的消息传出去只怕都是基于两位太子之争。只怕日后这两方面的力量仍然会有摩擦的。
只是邵风观到底是什么态度?他是不是真的已与文侯决裂投入到二太子一方去了?
我看了看天。月亮圆圆的清晖洒在路上军营中也不时传出士兵的鼾声更添一分静谧。但是在静谧背后似乎又有着万丈暗潮涌动。
※※※
蛇人自从偷袭失败后行踪一直很古怪大多是围而不攻偶尔攻一次也是不胜即退任吉把雷霆弩都装到了箭楼上用得也不多平地雷更是用都没用过。尽管守城越来越不吃力但我仍然有些不安。和钱文义他们商议都觉得蛇人该是用当初围困高鹫城的故技。但高鹫城粮草甚少围城有利东平城却粮草充足蛇人这种围困实是毫无作用难道这真的是蛇人领决策错误么?
二十日这天算来毕炜所带大队也该到了。这一日蛇人又是攻打了一阵便又退下看着蛇人退去的背影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我把枪交给边上的士兵转身对站在我身边的曹闻道道:“曹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曹闻道正在脱下头盔听得我的话他含含糊糊地道:“是有些怪。不过蛇人是些生番说不定真是想错了。它们破了高鹫城后只怕这办法屡试不爽又要用一次也是说得通的。”
我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想最好去向邵将军说一说要他小心说不定蛇人会有什么异动。”
曹闻道把头盔脱下来了他夹在腋下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忽然道:“楚将军我真有些奇怪以现在这支前锋营的战力来看武侯当初的十万大军实在不该只能守四十天的东平城中只有四万多人马现在可也守了那么多天了。”
他并不是在问我但是我也实在说不上来。战场上的胜负有时真是不可理喻相去可能不过一线之微武侯当初大概也不是没有胜机只是阴差阳错才导致失败。不过现在诸军都恢复了一些信心这也并不是坏事。
我把重甲脱掉又披上了外袍道:“曹将军你让人通知一下三统领好生约束我去见过邵将军和二太子就来。”
前锋营这些天抽空倒进行训练。这一千多人论战力实不逊于任何一支强兵但由于是拼凑成军各部的磨合很成问题。我在训练诸军时便想若是有吴万龄在此实在可以事半功倍。论弓马刀枪吴万龄没有一样出色不过他整顿军纪实在很有一套。这些天我自己统兵每天研读那半部《胜兵策》才知道练兵之时军纪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单兵的战力更重要。一队寻常士兵纪律谨严整体战力便远不止单兵战力的相加。以前不论是武侯还是沈西平这一点都有所忽视所以当初龙鳞军虽然攻击力可谓天下第一终究比不上纪律较为严明的前锋营。
我跳上马向邵风观的中军走去。一场战斗结束城上士兵正在换岗不论是二太子的援军还是邵风观的守军他们的秩序也都很是整饬看来他们一样也现军纪的重要。
到了邵风观的营前我跳下来让门口的护兵通过名跟着他进去。刚进营却听得二太子的声音道:“楚将军来了?正好。”
二太子也在?我入内才现二太子和邵风观两人正坐在案前面前放着酒杯好象正在议事。我跪下来行了一礼参见过后道:“殿下邵将军楚休红有事相禀。”
邵风观也不知为什么似乎一直都有意避开我我这般一说他端着酒杯也没说什么二太子却道:“楚将军有什么事么?”
“殿下邵将军蛇人围城已久攻势却不强末将以为其中可能有诈。”
邵风观手微微一抖放下杯子看着我道:“楚将军何以见得?”
“末将当初在跟随武侯大人守御高鹫城那时的蛇人也是如此每当攻城不利便又退下直到后来有大批蛇人助攻使城中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怕蛇人会重施故技。”
邵风观看着那杯子喃喃道:“若真是如此倒是好办了蛇人这趟定然失算就怕它们打的不是这个主意。”
二太子在一边笑道:“楚将军这是多虑了。高鹫城四面皆是平野孤立无援蛇人的围攻方能奏效。东平城却有东阳城为犄角之势又有补给从水路运来蛇人再围个两三年也攻不下来的。”
我抬起头道:“二太子明察。但末将担心蛇人本意实不在攻取东平城而是借机将我大军牵制此处主力却在扫荡南方诸行省那又如何是好?”
二太子还没说什么邵风观的手又是一动连那酒杯也打翻了。他有点失态地站起来道:“楚将军你也这么想?”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这话一出口连二太子的脸色也有些变。我横了横心道:“末将以为蛇人这等妖物以一支孤军直指大江边的东平城实在有些令人费解。蛇人纵然为数众多终究没有人多但大江以南诸省自苍月公叛乱以来已无在编之军蛇人若要巩固后方先是不让我们的大军南下而后扫清南方诸省然后再集结大军攻城。此事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故蛇人有意来犯东平城使得帝君全力注意东平城安危我想只怕现在蛇人的主力实际已分散在南方诸省并不在此处。”
我刚说完邵风观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我吓了一跳只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得罪之处没想到他抓着我的肩把我提起来扭头对二太子道:“殿下楚将军与我不谋而合你还有疑议么?”
二太子却仍是坐着拿起了他的杯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前面道:“此事干系太大我一身骂名事小一旦估计错误那后果不堪设想。邵将军你还是坐下来再说说。”他转过头又对我道:“楚将军你也来坐坐吧。呵呵这些天来你还是第一个来与我们说明此事的。你军衔不高胆子倒也不小。”
我忙不迭又跪下来道:“楚休红自知官卑职小实是冒犯。但这些事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还望殿下与邵将军恕罪。”
邵风观拍拍我的肩道:“何罪之有若是被蛇人攻破城池什么军衔全要成了蛇人肚子里的一堆肉。楚将军你倒有些货拿出来我也小觑你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露骨似乎在说二太子也是肚里空空的人物二太子在一边有些不悦地道:“邵将军坐吧。”
邵风观这才有些惶惑行了一礼道:“殿下请恕末将失礼。”
他虽是东平城主将但他与二太子相比地位实在有天壤之别。以前和邵风观没见过几次今天才算面对面地坐到一起。邵风观相貌也平平略有几根胡须不象邓沧澜那样一派清雅的儒将之风也不象毕炜那样一副雷厉风行的勇将风范很是平凡。这大概也是他不为文侯所喜终于与文侯反目之由吧。想到这儿我倒有些得意。文侯对我印象不差大概我也属于相貌俊朗的那一种。
二太子等我坐下来让人给我添个酒杯后道:“楚将军方才你说南方诸省已无成编之军此话尚有疵漏。南方诸省还有一支力量颇为可观的成制之军只是现在消息不通不知到底如何了。”
我道:“殿下所言必是指五羊城主的两万私兵吧?”
五羊城的地位颇为特殊虽然五羊城主无官无职却拥有两万私兵。听说五羊城因为靠海那私兵大多是水军虽然不属官军不太被帝国诸军看得起但私底下传说那两万私兵装备精良力量非同小可所以苍月公反叛时五羊城主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苍月公也静观其变任其自然。只是那私兵的力量到底如何就不知底细了。
二太子道:“正是。方才我与邵将军正在猜测五羊城主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仍然如苍月公起事时一般五羊城保持中立还是已经被蛇人破城城中大小尽遭屠戮已无孑遗。”
我正想说大概仍是保持中立因为五羊城主曾派郑昭为使与文侯取得联系。但文侯却又有杀郑昭之心不知出了这事后五羊城主是不是仍能保持中立了所以话到嘴边仍是没有说。二太子也没有注意我的欲言又止仍道:“可惜斥堠也没消息实在不知五羊城主心意。”
我插嘴道:“殿下蛇人至今未用大军来攻东平城是不是可说南部诸省尚未全部落到它们手中?”
郑昭抵达帝都不过是几天前的事他是从城西逃出城去的路途更远现在肯定还没到五羊城。何况那次郑昭制住了我但却并没有杀我泄愤看来五羊城主是不会决定与帝国决裂的蛇人与苍月公到底不同。
二太子点了点头道:“有理。”
他端起酒杯突然叹了口气道:“天降浩劫生灵涂炭唉这世界真不知何时是个头。”
他的话很平和然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一阵感激。那些大臣名将一个个说起战事时总说是要让帝国金瓯无缺好象在战争中死掉再多的百姓都是应该的。二太子自己也是储君却说出这样的话真有些让我意外地感动。
邵风观把酒杯放到嘴边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大声道:“殿下天寿节在即末将所议不知殿下定了没有?”
我不知道邵风观提出了什么建议有些莫名奇妙地看了看邵风观但邵风观根本不理睬我只是看着二太子。二太子也将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忽然一掌往案头一拍道:“立刻招集诸将商议此事。”
二太子说完大概见我在一边茫然地样子笑了笑道:“楚将军你也不知道吧邵将军提议从城中兵去攻打蛇人。”
要去攻打蛇人!这个计划让人骇了一跳。在高鹫城中自沈西平战死后武侯也从来没有这等想法。蛇人的攻击力太强了没人有那么大胆狂妄便是那时的杀生王柴胜相自从与蛇人正面交战后也没有再敢说要派兵进攻之事每个人都觉得与蛇人的战事只能以守御为主。东平城被围后一直都是闭门坚守我没料到邵风观到此时却有如此惊人的提议不由惊道:“二太子此事尚待从长计议……”
二太子笑了笑道:“正是要商议此事。”
他没再理我拍了拍手一个护兵进来跪下道:“殿下。”
二太子从身边摸出一支令牌掷下道:“立刻召集各军领军将官到此处议事另外叫人在这里摆好座位。”
那护兵接令出去了二太子又端起一杯酒笑了笑道:“楚将军你坐到下面去吧。”
议事时我这么个下将军自然没资格坐到二太子和邵风观身边。我心知此时说也没用站起身默然行了一礼走到后面去。这时几个护兵进来整理座位我在角上拣了个和我身份相符的座位坐了下来。邵风营的行营甚大坐个几十个人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二太子说的是各军领军将官现在我倒也算一个。要是毕炜所率大军到了大概我就没资格再来参加了吧。
城中现在有大约四万多人来参与军机会议的都是千夫长以上的将官。邵风观的驻军在东平城有一万三四千还有四五千驻在东阳城那儿的军官现在没办法过来前来议事的只是东平城中的十几个千夫长加上二太子的二十个千夫长到齐时营中已满满坐了三十多人。路恭行来得甚早他进来后向二太子行过礼见我坐在角上过来坐到我边上小声道:“楚将军你早来了?”
路恭行一直是我长官现在军衔也比我高一级我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道:“路将军你坐吧。”
路恭行坐下后小声道:“你可知道要商议什么事么?”
我小声道:“邵将军准备派兵去攻蛇人。”
我的声音很小路恭行却身上一震象是吓了一跳他道:“真的么?这么急?”
我点了点头也没说完。路恭行喃喃道:“果然有这样的决定怪不得二太子这几天都命我加紧训练骑军。”
我还想说什么却听得二太子道:“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二太子站起身扫视了我们一眼大声道:“东平城坚守至今正好是三十三天。这三十三天里诸位戮力同心共赴患难为国尽忠东平城至今坚如磐石都是倚仗在座诸位之力。”
他的声音很平和但声音很响亮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却不由有些脸红因为二太子所说“倚仗在座诸位之力”那是连我也算在内的只是守御东平城我实在没出什么大力。二太子这话让我大为汗颜。
二太子又道:“然这些天来城中坐拥雄兵株守不出纵然蛇人攻不破此城我军也难以取胜。邵将军先前与我商议时至今日已有必要出城一战反守为攻方能取得胜利诸位以为如何?”
我听得有点茫茫然看了看边上的路恭行却突然现他的嘴角有一丝讪笑似是讥讽什么。我心头一动小声道:“路将军其实等毕炜将军援军到了再议此事也不迟。”
路恭行没有转过头来嘴角只是略微一动轻声道:“那时便迟了。”
这话本就在我预料之中了但原本我还在怀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作为二太子重要将领的路恭行也这么说自然我所料不差。二太子这么急要出城求战正是要赶在毕炜援军之前那自是不想让毕炜的援军分功。看来邵风观确实是转向二太子一方才会提出此议的。
二太子说什么天降浩劫生灵涂炭我觉得他颇有仁者之心但是现在却觉得二太子也有有其言而无其行在他心目中士兵的性命实不及这一场大功劳重要。现在出城攻敌就算能胜损失也大但是二太子根本没想到这些也许是不去想。他大概认为太子一系的毕炜援军一到再提出此议那功劳反倒成了毕炜的了不如现在趁毕炜未到便冒险出击侥幸成功后便成全了他一战成功之名先前东平城水军全军覆没的罪名也可以洗刷得干干净净了。接下去二太子名列的第二储君更上层楼与太子的第一储君换换位那也更多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邵风观有些怒意。二太子虽然号称熟读兵书但他一直没有直正上过战阵。邵风观名列“地火水风”四将之一久经战阵自然明白轻重缓急但他怎么能提出这样冒险的提议来投二太子所好?他难道真的是把士兵的性命当儿戏么?
我离二太子的座位有些远看过去坐在二太子下手的邵风观神色也多少有些异样。也许他知道这样的计划太过冒险也在自责吧。但是他明知此议可行性太低仍要提出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这次行动胜利了还好若是失败二太子最多因决策失误而削去储君之位但邵风观只怕会性命不保了。
看着邵风观我突然想到先前邵风观问二太子到底有没有想好那么看来我求见邵风观时二太子也正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那么只怕是我在这时进来说什么蛇人在后方扫清帝国残余力量才使二太子决心采纳此议了?
我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二太子如此冒进看来我在其中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么如果这次出击再象当时沈西平那样败北我是不是会被当成败北的犯?
正想着却听二太子在提我的名字我一下竖起了耳朵只听他道:“新近来援的前锋营统制楚休红将军亦向我进言有谓蛇人困守不攻定有深意。此言看来不错若我军再株守不出只怕会贻误战机使蛇人得以坐大那更将不可收拾。当务之急我军必要出兵攻击以战果为天寿节献上一份厚礼!”
他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响。我想起太子的口才也颇为了得他们兄弟两个纵然大有不同在言辞上倒是相颉相颃不分上下帐中诸军这时同时站起大声道:“末将等愿同蛇人决一死战!”
帐中的气氛已被二太子煽动起来了一个个都交头接耳地说着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一副悲壮的神情。在他们想来现在和蛇人的战事是到了最后关头这一仗就算战死也是值得的。
邵风观所定计策是以趁夜将三千骑军分为两队一同冲锋进入蛇人营中后再兵分左右从蛇人营两方冲出。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步兵只是在阵后接应不参加冲锋这样骑军可以充分挥机动灵活的特性。三千骑军要说取得多大的战果那自是妄想但是蛇人动作不快寻常都要以战车代步骑军不与蛇人缠斗只负责冲营到营中后又四处放火一旦得手便马上撤回。这是《行军七要》中所说的“铁骑冲营疾风突进以乱敌心”之策平心而论这个计划并非全不可行如果计划周详实行时又能顺利倒是可以取得一次小胜的。和战果相比一旦主动出击也能取胜那么守城军的士气便能大大提高而更大的好处便是二太子能立下一场足以大吹一番的功劳。与预计战果相比后一个原因对二太子的诱惑力更大吧。
我默想着这计划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从二太子所说的来看邵风观计划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并没有可指摘的可是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知道计划归计划实施起来未必能象想的一样顺利真正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根本不会按兵法去硬套。象计划中那三千骑军要一同冲入到营中再分开在蛇人营中形成剪刀股一样的阵势左右各杀一圈后再聚拢冲回可一旦到了蛇人营中两边这两支骑军未必能步调一致如果一边被蛇人拦住进攻受挫那就势必使得另一支骑军成为孤军而步兵只担任押阵蛇人便能将两边各个击破这三千人只怕要全军覆没在蛇人营中了。只是现在诸军士气如此高昂法我要是提出这样的异议恐怕会被认为是自挫锐气我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口。
等营中静了下来路恭行忽然站起来道:“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计划中两支骑军齐头并进可以在蛇人营门口会合但若是蛇人主攻左右任一支骑军将两军分开岂不是被它们各个击破?”
我不禁暗自一击掌。路恭行说的正是我所担心而不敢提的。路恭行是二太子的副将由他来提二太子想来也不至于震怒说不定也会再想一想。
二太子还没说话邵风观道:“路将军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战则不怠’。城中骑军自围城以来一直无用武之地正如利刃硎急盼一用而蛇人只道我军不敢出城交战正是骄兵不可攻此时出击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一旦错过也太过可惜。而我方援军入城后蛇人定会加强戒备那时此计便无法再用了。”
路恭行道:“现在城中只有不足四万士兵分出三千冒如此大险实为不智。殿下末将以为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听他这般说我不禁暗自叹气。
路恭行深通兵法但他是兵部尚书之子大概一辈子还没有尝过别人给他下圈套的滚味邵风观这般在话中设个陷阱便乖乖跳下去了。邵风观说话有些无所顾忌但我现他的谈锋颇为锐利最后那句话说得堂皇之至也颇可自圆其说。事实也确实如此一旦毕炜援军到来蛇人一定会加强戒备的而现在多少有些松懈。只是这话是以这次攻击能够取胜为前提路恭行会落入圈套于是让人觉得争的是等援军来后再出击还是现在出击为好的事了。这事二太子又是赞成了路恭行这么说就象是和二太子作对恐怕反倒把二太子最后一丝犹豫也打消了。
果然二太子道:“路将军两军相遇勇者胜你也不必太过谨慎以至贻误战机。不过路将军所说亦可参考此事宜早不宜迟必要由一支精兵担任。”
他向下看了一眼那些将领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却听得二太子道:“前锋营楚休红将军!”
听到二太子叫我我心中“咯登”一下出列跪倒在地道:“末将楚休红听令。”
“前锋营中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且大半为骑军左冲锋军便由楚将军你担任了。”
我低下头道:“遵命。”话说出口心头却不由一阵惊慌。
从各营的组成来看东平城地处大江南岸这地方土质疏松不适马匹奔跑东平城中守军并不擅长骑兵所以邵风观才会献这等计策他也算定了冲锋的不会是他部下。而前锋营是南征军逃回来的南征军在蛇人最后的攻击下连步军第一的锐步营也一个都逃不出来逃回的大部是骑兵从二太子的角度看这样的任务也的确只有前锋营最为适合。我刚答了两个字马上又道:“只是末将有一事相禀此番赴援东平城我军是坐船而来三千人虽多是骑军但战马一匹也没带。”
二太子道:“此事楚将军不必担心东平城有战马五千匹这些天来无用武之地正好用于此事。另外此战的右冲锋军由我亲自统领。”
他这话一出口路恭行已“啊”地失声叫了出来他走出队列跪到我身边道:“殿下您千金之躯末将以为由殿下直接统兵冲锋那是万万不可。”
二太子喝道:“我为一军将领必当身先士卒不畏刀枪又有何不可?路将军你退下了。”
路恭行却根本不退抬起头道:“殿下末将以为殿下当运筹帷幄布号令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二太子的眉头皱了眼来鼻翼也有些抽*动喝道:“路将军你是说本王要亲自冲锋那是有勇无谋了?”
“末将不敢。但末将受帝君之命扶佐殿下此话不得不说。殿下您万万不可亲自上阵此事还是交付智勇皆备之将担当。”
二太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叫道:“路恭行你是说本王智勇皆不备了?”
他的声音很是响亮而且直呼路恭行之名看来是真有些生气了。二太子大概熟读兵书自负知兵又年轻气盛路恭行坚持己见自是很让他气恼话语间也不客气了。但路恭行仍是不卑不亢道:“殿下末将不敢无礼。但末将当初随武侯南征转战数千里以武侯之能亦从未披甲上阵。何况为将之道有斗将有策将殿下身负指挥三军的重任这远比亲率一军冲锋重要得多还望殿下三思。”
二太子瞪了他一眼却也说不出话来。武侯当初是太子少保也教过二太子兵法二太子再狂妄也不敢觉得现在比武侯还强至少在人前不会这么说的。半晌他才吐了一口气道:“好吧。卞真!”
从边上走过一个将领来跪到我们身边道:“末将下将军卞真听令。”
“卞将军由你统率右冲锋军与楚将军联手攻敌。事不宜迟两位将军去点齐军马准备。”
说完他一拂袖大声道:“其余将领除轮直守城的以外其余人等随我押阵。此战必要成功不许失败。”
我暗自叹息却一句也不敢说。原本我对二太子颇为期待但看来二太子实在还是个莽撞少年太易冲动。现在只能希望邵风观这个计划订得完善些能够顺利完成。
※※※
回到营中天也快要黑了。此事太急我马上召集前锋营的钱文义、杨易、邢铁风三统领说明此事。他们先为这计划大为咋舌但也觉得这计划颇为严密该不会出大乱子特别是邢铁风颇为跃跃欲试。见他们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不然倒显得我在怯战。
我们马上去点齐士兵准备去将马牵来练练熟刚出帐篷却见陶昌时冲过来一到我跟前猛地跪下来道:“楚统制听说你们要去攻蛇人阵营?”
我扶起他道:“陶将军你怎的知道?”
“方才听得传令兵如此说。楚统制陶某愿充前锋由统制驱策。”
我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陶将军请你点两百人暂时充入前锋营。”前锋营只有一千三百余人按邵风观的计划是两支冲锋军各要一千五百人还少了两百。我本来就想再从狼兵中抽两百人助战还怕陶昌时不同意既然由他自己提出来那便正好。他听得我答应了脸上登时现出一片喜色行了个大礼道:“多谢我马上去点人马。”
东平城的军马都圈养在城东。东平城占地甚大五千匹军马却也占了很大一块草料场我带着一千五百人来到马场正碰到那卞真率军出来。他和我一样也是下将军恐怕是二太子麾下的要将。他看见我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带着他那一千五百人走了。
我走进马场将二太子所将令给那个管马的士兵看了看他拉开门道:“将军请你自己去拉一千五百匹马吧。”
换一两匹马自有马夫代劳但一千五百匹马也要马夫一匹匹牵的话恐怕到明天天亮也弄不好。我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西沉天也快黑了我回头对跟在我身后的钱文义他们道:“快叫弟兄们牵马注意秩序。”
我有点担心牵马时会引起混乱以前我带的只有前锋营的一百个兵后来进到龙鳞军也不过是两三百人现在却足足有一千五。要是牵马时乱七八糟那这一仗也可以说不用打了我只是在送死而已因此我有点不安地看着他们进去。没料到前锋营虽然是七拼八凑起来的进去时秩序井然一个个自己牵好了马便列队在料场上等候。这些士兵不少都是6经渔的部下象曹闻道当初还是6经渔铁骑中的骑术都相当不错更难得的成军不过十天左右现在却象是久经训练一般一个个笔直地站着。
一上马军容威武了许多。我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极快地牵马不禁欣喜地对曹闻道说道:“曹将军前锋营现在已大有强兵风范了。”
曹闻道看了看一边骑在马上正在指挥士兵列队的甄以宁道:“统制此时实是多亏了甄参军。他年纪虽小却很有一套这两天我们都是按他所订规程训练看来已初见成效。对了统制你自己怎么不去牵马?”
我抓了抓头不禁有点苦笑。我光顾着看他们牵马却忘了自己还没有马。我道:“是啊我马上去挑一匹。”
“统制我和你一起去吧。”
曹闻道说完将马缰绳扔给边上一个护兵和我向马厩走去一边小声道:“统制你觉得这次出击真能有胜算么?”
他也对这次出击不太有信心啊。我苦笑了一下道:“箭在弦上……”话还没说完突然马厩中一阵混乱几个士兵大叫起来:“当心!外面的当心!”我吓了一跳却见从马厩中冲出一匹黑马来。
这匹马也并不特别高大全身乌黑四蹄上却长着雪白的毛。我浑身一震惊叫道:“乌云压雪!”
从这匹马的毛色来看正是《名驹谱》中的第三品“乌云压雪”。《名驹谱》是军中流传的一部相马谱教人教马用的不过并不很实用。那本谱中记载了十八品名驹上中下各六品主要是按毛色来分。乌云压雪是上品中的第三品但是实际上很少有书上所说的那样毛色奇怪的马几年前马监中曾经搜罗来一匹马毛色完全符合《名驹谱》中的第一品“朱顶照夜白”但那匹马除了样子好看根本没一点名驹的样子吃得不少可跑得比驴子还慢走上五六里路便气喘吁吁和《名驹谱》中所说的“追风逐电日行一千五百里”差得太远了一时《名驹谱》也成了笑柄没人再拿那当真了。我曾经看过一遍也只当那是说着好玩的但眼前这匹乌云压雪冲出来时神骏非常正是有点名驹的样子。
曹闻道的眼也一下直了道:“真是漂亮不知跑得快不快。”
象是回答他的话那匹马一阵长嘶一跃而起一下子竟然跳过了四五丈远周围的士兵都出一阵惊呼。那个管马的士兵却叫道:“怎么把这家伙放出来了快点快把它拉住!”但是这匹马一冲出马厩哪里还抓得住在当中的空地上转了转不时咆哮几个冲上去的士兵也不敢靠得太近根本拉不住缰绳。
我看着这匹马不禁有些入迷。龙鳞军的金千石有匹好马叫“飞羽”那匹马又驯良又神骏虽然毛色不上《名驹谱》却绝对不比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名驹逊色。这匹乌云压雪性子要暴烈许多可神骏却不下于飞羽。
我转头对那个士兵道:“这匹马给我吧我要了。”
好马人人想要我真有点怕被哪个士兵牵走了那可真要抱憾终生。那士兵叫道:“可是那马太凶了将军你……”
我没理他已冲了过去。这时一排士兵已经围成一个大圈将那马围在圈中正在慢慢缩小马却在圈中焦躁不安不时踢着地面。我还没走到这马又是一声暴叫猛地一跃而起。这一次跳得更高竟然跳过了两个士兵头顶。
马是向我这儿跳过来的如果被这匹马踩中那可真要被踩死不可边上的士兵出了一阵惊叫。我看着马在空中向我直扑过来身子一侧闪过了马头趁马的两蹄刚踏到地上双足一跃便想跳到马背上。
裸马不好骑但这马已经上了辔头应该还能应付。哪知我的指尖刚触到马背这马象是通灵一样身子猛地向一边一扭一下子成了背着我两蹄却猛地蹬过来。
这匹马的力量极大踢中人的话那真个象被一柄铁锤打中不死也要重伤。我的两手本想按着马背现在成了按向后臀根本闪不可闪边上的士兵又是一阵惊叫当中曹闻道的声音最响。
现在我双足腾空根本闪不开。要是我这个前锋营统制在尚未出时先被马一蹄子踢死那几乎要成了个笑话了。就算没被踢死那士气也会低落到底谷再谈不上出征了。我咬了咬牙眼角看着马蹄双腿尽力一缩。马在蹽蹶时两条后腿必然也会一缩我的几乎正是在那极短的一缩间。我看着马蹄退后两脚则刚好踩到马蹄上。这一连串动作拿捏得恰到好处要是稍一错开那马蹄便会将我的腿也踢折的现在马一蹬之力尚未完全用力倒是等如这马将我踢起来的一般我只觉脚心一疼似乎脚骨也被踢断人箭一样向前射去两手在马后胯上一按重重地坐到了马背上前胸刚在马脖子上一撞。
这一撞让马也有点受不了它又大叫了一声两腿一弯似乎想把我甩下来。但是我一上马背那就由不得它了两臂一把环着抱住马脖子脚底虽然仍然疼痛也顾不得了拼命夹住马的两肋死也不掉下去。这马见甩我不下只在拼命打转一边嘶叫。我不管它怎么动只是拼命将两臂箍紧。坐在马背上就象是在大风浪中一样眼前的人影纷至沓来忽高忽低地上又是着火一般灰土直崩起来冲上我的脸依稀还能听到曹闻道的叫声眼前也看到他只是一闪而过不知到底在叫些什么。
转了一阵这马也许也有些累了动作慢了些。我看准机会一手摸索着摸到了马缰一抓到手上便用力一勒这马护痛之下又是一阵暴叫猛地人立起来。但我已有防备两腿用力还生怕会掉下马背左手揽住了马脖子。马又是转了几个圈才慢慢地停了下来但仍在喷着响鼻似是大不服气。我心知此时定要降伏它不然这马的性子会越来越烈以后更要降不住了手中也不容情拼命地拉着缰绳马嘴里也被我拉得流出血来恐怕是马唇被我这般大力拉得破了。
又转了几圈这马渐渐地缓和下来。也许它也知道要是再使性子我更不会让它好受不再乱跳。这马到这儿便是初步收伏了以后再慢慢溜弯指挥以这马的力量和度定是一匹神驹。我骑在马上说不出地自得。
这时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你真是厉害这等悍马也降得住。”
我心中一阵得意正待夸上一句口那个养马的士兵却脸色煞白地在一边叫道:“将军当心!这马还不曾服!”
他话音刚落马又突然间一声暴叫猛地人立起来。这会前蹄抬得更高两条后腿几乎是和马背呈一直线我根本没有防备两腿也没夹紧人登时滑了下来。幸好那士兵喊时我已有了些警觉两腿猛地一夹此时却坐到了马后胯上。那马却猛地力向前一纵我知道此时只消一松手便会摔下来要降伏这马成了一句空话还只是事小摔下来后恐怕要连浑身骨头都摔得粉碎。我两手一用力两掌贴在马肩上人也贴上马背。
现在我不是骑在马上而是伏在马背上的。还好别人也看不清我的样子不然我现在定是面色煞白脸色难看到极点。马已在向前冲去几乎象离弦之箭这等快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现在却不是赞叹这马跑得快的时候马跑得快一分那我也就危险一分我两手紧紧贴着马肩不时移动腰部几乎是在马背上向前爬先前的豪气已一扫而空代之以一阵沮丧。
这马的性子这么烈恐怕要降伏它也是句空话不然这马的神骏早被人点走也不会被牵在马厩中让我来选了。我在马背上象一条虫子一样挪动只觉风声过耳眼前的城墙却越来越近。
这马是向城墙冲去的。马城在城中占了很大一块地方但终究有限一眨眼地功夫马便跑完了跑道将前锋营的士兵抛在后面。而十几丈高的城墙那绝不是马能跳得过去的这马以如此快的度奔来真会一头撞死在城墙上么?要是在城墙上撞成一滩肉饼那还不如被马踢死呢。
但城墙在我眼中已如排山倒海一般压来。从马上看过去好象不是我撞向城墙而是这城墙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我的身上。这时我已爬上前一点左臂已能揽住马脖子但还用不出力来正在惊慌失措马却猛地一侧身子贴着墙根跑起来。
一匹好马除了奔跑迅转向也要灵活。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匹马若是转向不灵那么马上将领就象有十分本领也只剩五分了。这马迅如闪电转向时也丝毫不减实是匹一等一的好马可惜就是性子太烈了现在我没有降伏它自己却已经被它收拾得十足十可说让它降了。我在马上已是头晕目眩几乎不知身在何处这一转弯更是让我在马背上歪了一歪又向一边溜下一些现在只是拼命地贴在马上不让自己掉下去突然间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的话语:“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身不驭马亦不为马驭。”
尽管在马上我也只觉周身都是一震。这几句话该是驭马的至理名言也不知是我从哪儿看来的现在千钧一之际突然想起来。可是“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说说容易我又如何跟这马心神相通法?我都不记得哪儿看来这两句话了当然更不记得该如何人马合一心神相通。
这时突然耳边又响起了那人的话语:“凝神静气心观天地。”
心观天地!这四个字象是突然间在我两眼间开了个天目。百辟刀的刀铭也说“唯心不易”现在我在马背上自己先惊慌失措根本没法凝神静气哪里还谈什么心观天地?身周的事也看不清了。但那个声音却好象一根灵巧的手指将我乱成一团的思绪一下理顺虽然仍是眼花缭乱但周围的景物一下清晰起来我都可以看清城墙上一块块向后飞驰城砖了。
凝神静气。我把自己粗乱的呼吸慢慢调匀。马还在沿着城墙跑现在又到了一个拐角处仍是一个急转弯但此时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身子在马背上轻飘飘的好似全无重量从掌心透过马的皮肤鬃毛传来这匹马的心跳。按理马的心脏一直在跳我也该一直都应该能感觉到但直到这时我才感到了这马也匹有血有肉的生灵不是块暴戾的石头。
我的呼吸越来越和缓说也奇怪掌心感到马的心跳初时也急如繁鼓慢慢地也和缓起来也慢慢地和我的呼吸一致就象有一根管子将我的心跳与马的心跳连到了一起。这等感觉极是奇妙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是骑在马上好象自己就是这匹马一样正在路上飞奔。
人马合一那已不是驭马了。当人与马合二为一时岂不是能由着人的心意不用马缰也能骑马了?现在这匹马的度仍然没有放慢可是我却几乎感觉不到坐在马背上有起伏之感马缰松着也仅是拿在手上而已大概不用也可以。我心中一喜但看着手中的马缰却不敢放掉了试试只是轻轻一抖。这动作很轻但马却象明白我的心意身子一侧跑了个小圈折而重新向城墙跑去。
这回和方才那次惊恐万状根本不同我好象完全可以感觉马的步调连马蹄踏上地面都能感觉出来。
现在可以说是初步的“人马合一心神相通”了吧?我又惊又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我耳边响起了“哧”的一声笑。这笑声似乎有点赞许也有些讥讽。
如果说耳边响起几句话那还可以说是我看到过。听到这样的笑声实在有些怪了。我吃了一惊手又是轻轻一抖马一下站住了我抬头向上看去。
这马当然不会说话周围也没人。要有人说话当然只有在城墙上。但城墙有十多丈高就算有人说话哪里会象在我耳边说的一样?只是我好象也根本没想到这点只是抬头望去。
刚抬起头便觉一缕阳光射入眼底让我眼前一花可是我好象依稀看见就在我头顶的城墙上有个人靠着雉堞正在上面看着我。我忙伸手搭了个凉篷再往上看却只是空荡荡一片。
这时两个人骑马冲了过来正是钱文义和曹闻道两人。曹闻道隔了老远便叫道:“统制你没事吧?”
我将马带得距城墙远一些再往上看。但墙头空空荡荡看不到人。这段城墙是北墙再外面便是大江了隔着厚厚的城墙也可以听到外面的江声。江流不息别的便什么也听不到。
曹闻道正在大赞我的驭马本领大概见我正注意城墙便道:“统制怎么了?”
我道:“刚才你们见到城墙上有人么?”
他和钱文义两人一怔也不知我为什么注意墙头。钱文义也手搭凉篷向上望去道:“怎么了?我们也没注意。”
“没什么。”我带了带马道:“去吧我还得给这马上副鞍鞯。”
我没有跟他们说我刚在在眼睛一花时依稀看到的那个人。
那该是个老者。身材矮小因为我觉得他大概比雉堞的缺口处还高不了多少。是个老者固然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也许是我多疑但那张脸我做梦也忘不了那是一张尖嘴猴腮、奇丑无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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