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牢里,洛宁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四周阴暗潮湿,还被铁栏围住,看起来像是谁关了起来。
似是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旁边忽然有个女子好心道:“仙子,你是刚被抓紧来的吧?仙界还好吗?”
洛宁缓缓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精细复杂,行动很是不便,手上还系着银白色的铃铛,一走一响,清脆动听,就像她曾经脚踝上系的那个一样。
她愣了片刻提起衣摆,走到与女子相邻的墙壁旁回道:“我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你呢?也是仙界的?”
女子叹了口气:“我是仙界的一个小仙,唤做清宝,就在前几天离渊攻入仙界时被抓回来的。当时我正和我夫君一同赏花呢,没想到仙界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入侵了。哎,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样的事发生不止一次了,可那天我想多陪陪他,没想到就.......一百年了,眼下那离渊死缠着仙界不放,据说是为了替他死去的妻子报仇,也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我看你和我一个牢房,应该也是明天上斩仙台吧。”清宝又说道。
离渊?又是这个名字。
“斩仙台......是什么地方?”洛宁问道,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仙子未免有些不知世事了。”隔壁的仙子看起来的确不怎么清楚状况,估计是年纪尚小,清宝于是也更有了耐心同她解释道,“要知道一旦升入仙界,那便是不死之身了,而杀死仙的唯一办法,就是剔其仙骨,除其魂魄,这斩仙台便是为此而生。”
刚来就要被杀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阮软说是炮灰剧本的原因吗?
“清宝仙子,离渊又是?”洛宁攥着衣裙,强行冷静下来。
清宝眉头一皱:“看来你家大人将你保护的很好,竟连离渊是谁都没告诉你。”
“这离渊是仙界诞生之时延伸出来的阴暗面,后不知怎的修成了人身,生性残暴,专以屠仙为乐,后来天帝忍无可忍,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离渊的引他入七星夺魂阵,从而将他彻底封印投入人界,再无重归仙界之机,可最终还是失败了,这魔头再次苏醒了过来,并杀回了仙界。”清宝顿了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原来这离渊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只是那日成亲天玄为什么要这般喊谢长思?
“谢谢清宝。”她由衷地感激清宝能和她说这么多。
“没事啦,反正明天也要死啦,我们还可以做个伴呢。”
“嗯。”
洛宁垂下眼抱着膝盖发着呆,默默的看着冰冷的水滴从上边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积水。
一边想着,她还一边安慰自己。
至少能暂时回到他在的这个世界,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可......她还是贪心的,还是想看他一眼的。
洛宁就这么心不在焉的想着,时间慢慢到了深夜。
外边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吱呀”一声,门开了,几道脚步声响起。
“离渊他还在幽闭寒潭里吗?已经六个时辰过去了。”天玄问道。
“是的......”一个手下答道,“要不要属下去提醒一下?”
天玄摇了摇身后的尾巴,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要插手他的事情比较好。”
“对了,那人招了吗。”
那个手下迟疑的摇了摇头:“还没有。”
天玄冷哼一声:“还要嘴硬,我想他背后的人大概率是那清梧上仙宋安吧?这宋安也就飞升了七十年,修为也就那些,却还想着刺杀离渊,真是不自量力。”
它的眸子里映出冷光:“明日就要上斩仙台,我就不信他还能继续守口如瓶,走,继续审问。”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宁抬眼看去,压根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天玄。
它长大了好多,那身青色的毛发在风的吹拂下也显得威风凛凛了,特别是那双紫色的眼睛在这暗色里格外显眼。
它在这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长思也在这?
她张了张口,喊道:“天玄......”
那对紫眸望了过来,里边的竖瞳颤了颤,青狮闻言缓缓朝她走来。
它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天玄,长思它还好吗?”洛宁忽然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天玄冷笑一声:“天帝送你过来还真是费了一番苦心,竟将离渊他在人界的过去一并挖出并告诉了你,怎么,莫不是要靠这么一张相似的脸,想骗离渊?”
洛宁一愣,有些不太理解它话里的意思.......
它想表达的是谢长思就是离渊吗?
怎么可能,谢长思就是她捡回来的一个颇有修炼天赋的弟子罢了。
“天玄,你能让长思来这里吗......之前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我还想再和他见一面。”洛宁咬了咬唇,缓缓说道。
“是我对不起他。”
它冷眼看着这女人在这演戏,对不起离渊?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行。”它忽然瞥见她眼底的湿润,一时懵了,这仙界的公主眼里的情感不似作假,难不成离渊他真的在外头还惹了别的情债?
或许是......离渊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和那个女人一样,一时间神智不清、情乱神迷的干了龌龊事?
天玄又细细的打量了洛宁几眼,真的太像了,离渊那性子真说不准......
这个禽兽。
它沉思着,默默离开了。
而洛宁方才也感受到了它望向她时眼底的怪异,一时不明白天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本以为自己提到谢长思的名字,天玄应该是能明白的,可它这模样,总让她心里觉得毛毛的。
隔壁的清宝忽然说话了:“仙子,你和那狮子很熟吗?”
洛宁摇了摇头:“不是太熟,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和它认识,我想在死前再见那个朋友一面,所以......”
清宝的语气有些复杂:“那狮子对你的态度还算好的了,别的人它都不会理。”
等天玄审问完,它便遣散手下,独自一兽来到了幽闭寒潭旁,这潭水目前在月光下深不见底,黑乎乎的,看起来隐藏着无数的杀机。
而离渊他,就在这下边。
它伸出爪子,往这潭水里一探,又猛地收回了,这里边太冷了,连它这剑魄之身都很是承受不住。
“离渊,你还要在里边呆多久。”
过了好一会,这幽闭寒潭仍像它来之前一般平静。
天玄耷拉着脑袋,低声道:“离渊,一百年了,不能总活在过去。”
依旧是没有动静。
“今天我去地牢审问那人了,他招了,说是听从于仙界的清梧上仙宋安。”
“......我说的话可能不中听,你也别怪我。离渊,今日我在地牢正巧被那仙界公主叫住了,她和我说想见谢长思一面,说是对不起他。”
“这背后没有天帝指使我是不信的,不然她又怎么会提到你在人界时的名字。”
“还是说......你曾经碰过那个公主?”
天玄狠下心,打算一股脑将全都说出来。
“离渊,她是你的弱点吧,所有人都知道了,就连那天帝都想把这一点当作突破口......你,还不明白吗?”
原本如死水的深潭忽然起了层层波纹,水珠顺着他的眉骨一直向下,落入衣领内。
他的湿发披在身后,冷淡的眉眼看着天玄,寒若冰霜。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天玄,她死的那一刻,我也跟着死了。”
看着他,天玄仿佛感受到了......那永远凝在离渊眉头上的郁气和化解不开的执念,将他勒得根本喘不了气。
但离渊这样子太骇人了,天玄有些怕他,往后退了几步,呜咽着。
“离渊......”
谢长思没有再看它,而是转身往寝宫里走去。
守地牢的人打了哈欠,忽然觉得这地牢里的水汽重了些。
洛宁休息的并不是很好,这地牢太阴冷了些,地板也是又冷又硬,总能让她想起之前患寒毒时的痛苦。
但仔细想想,她痛苦的更多时候,他都在那说些不着调的话气她,搞得她有时都会忘记那痛苦。
唉,有些想吃龙眼和葡萄了,还想看话本。
眼下不知道是地牢里的谁有了动静,洛宁揉了揉眼,直接就被吵醒了。
她抓住铁栏,往外边望去,现在天还没亮,那些守地牢的人也都睡着了,也许......
洛宁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就觉得呼吸一紧,有人在背后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双手很凉,与她肌肤相触的地方带着寒意侵入了她的心里。
是谁?
“你......咳咳......”脑子略为有些缺氧,身后这人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愈发用力了。
那曾经与她缠绵悱恻的熟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过会我就传信给你父亲,你的命,我收下了。”
听着他的声音,洛宁忽然想起他喂她吃糕点时眼底的笑意。
“长......思......”她涨红了一张脸,费好大劲才将这两个字念出来,又继续说道,“是你吗?”
那双手更紧了,他的眼眸里充斥着红血丝:“这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他都没有听见人喊这个名字了,可却在她的嘴里轻轻松松的说了出来。
他的这句话,也更让洛宁确信他就是谢长思,可她眼下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听着那熟悉的语调,鬼使神差的,他放手了,洛宁无力的摔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等恢复好了,洛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朝他看去。
对她来说,明明只有一日之隔,可她却觉得他陌生了好多。
他比以前阴沉了好多,容貌从原来的秀美变成了带有攻击性的美,不仅如此,他的身姿也愈发修长,她比了一下,自己现在勉勉强强才到他的胸膛处。
只是令她有些难过的是,他那双桃花眼正冷冷的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看够了?”
谢长思从来不会和她这样说话的,再不济,他生气了,过一会也会温言细语地逗她,而不是这样的冷漠。
她忽然有些难过。
“如果我说我是洛宁......你会相信吗?”
他嗤笑一声,那双阴冷的眼看了她好久:“不信。”
但眼眸中更复杂、更隐晦的情绪,被他很好的掩藏。
自从她走后,他很少同人交流,可或许是眼前这人熟悉的眉眼令他有些动容,竟多解释了一句。
“我曾去仙界的灵域薄上翻看了,我娘子她的魂魄在上边根本就没有记录,更没有投胎、附体一说。”
但阿宁她身上是有秘密的,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毕竟她到死,也不愿意告诉他。
洛宁深吸一口气,不管信不信,她都要说。
“对不起,长思,我当时不该不告而别,只是当时真的太痛苦了,我扛不住,你也知道那寒毒是多令人痛苦......对不起,那雪很冷吧,其实你不用管我的......”她缓缓说道,“而且以前我也不知道你的苦楚,若是来世能再做师徒我一定好好教你,不会让你性格那么扭曲......”
“我这次就是专门来和你说这些的......”
见他没什么反应,洛宁狠心的闭上眼,“话已经说完了,你要是要杀我,便直接动手。”
他的眸色暗沉,神色莫名:“阿宁她从来都不会这么和我这么说话,你父亲教你这么说的时候,难道就没告诉你?”
洛宁一愣:“你觉得阿宁她应该怎么和你说话?”
“我娘子她最喜欢和我撒娇了,就连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亲了我,不然为何我会什么都不顾了和她一起在雪里同眠?”他嘲讽道,视线一顿,“以后撒谎最好还是打好草稿。”
好了,这下熟悉了,脸皮还是一样厚,亏她之前还那么伤心。
洛宁气的涨红了脸,谁喜欢对他撒娇,谁又亲他了?这人说话是张口就来的吗?
“你......瞎说些什么?都是你亲我.......”
闻言,谢长思的神色并未有所变化,反而更冷漠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靴子踩在这潮湿的环境里,发出轻微的动静。随着他的靠近,洛宁莫名觉得身上多了好几分压迫感。
不仅如此,他身上那熟悉的清香缠绕了上来,令她身子微微一僵,但他眸子里的阴沉又吓得她不自觉的往后退。
银白的铃铛摇了起来,悦耳的很。
眼下已经退到了尽头,可他还在步步紧逼,洛宁真怕他一言不合就杀了自己。
“你父亲派你这么个不中用的来送命,可真是舍得。”他凑到她耳边说道,视线在她的五官上,半天都没有移开眼。
过了一会,他又道:“别白费功夫了,我不可能被你骗。”
近距离看他的眉眼,她稍稍被迷住了心神,可过了一会,又清醒了过来。
以前受他的气就算了,现在自己好心过来居然还要继续受气......
“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她耷拉着脑袋,也不想解释了,反正人已经见到了,她也没了别的想法。
就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对什么不甘心。
没有她,他现在过得很好......以后应该也会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谢长思:我看出来了,但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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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努力就会变成女人的玩物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