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那么容易近视,给我试试,我也想配个镜框。”他觉得戴着眼镜实在好看。
见他又来抢,梁予辰干脆拿大腿夹住他两条腿,眼镜妥当地收入裤子口袋。
“小气。”他撇撇嘴。
这时忽然有人开门,两人的腿极默契地分开。
是下去没多久的侯进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隔一米远就能闻到身上的烟味。人倒是挺热情,进来就冲梁予辰打招呼:“哥!”
可惜一扬手,露出手里的红南京。
梁予辰淡淡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纪潼还惦记着他那镜框,拿鞋尖顶他的鞋尖:“真不给试?”
梁予辰没理他,反而站起身。
“我该回宿舍了,你跟我一起下去。”
“我?”纪潼不解,“我下去干嘛,你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怕黑呀,自己走呗。”
刚洗完澡就出门,外面气温还不低,且得再出一身汗,他才不干呢。
梁予辰却凑近他耳畔威胁似的道:“我得替阿姨审审你。”说完拉远距离,少有的严肃表情,“换个鞋,再晚我们宿舍就锁门了。”
侯进在一旁纳闷,这刚十点多,现在的研究生管这么严?
近来没干什么坏事,纪潼不怕他审,换了运动鞋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尾巴,走出宿舍楼发现梁予辰还骑了辆车,诧异道:“哟,发财啦?自行车都买得起了。”
梁予辰瞟他一眼:“你眼馋?”
“太眼馋了。”纪潼啧啧,“瞧这海绵减震,瞧这全金属离合,瞧这……哦对不起没有仪表,走眼了。”
梁予辰失笑:“我改天弄支旧手表绑上满足你。”
贫了几句之后纪潼非要兜风,让梁予辰骑车载他。
月圆如银盘,风轻如发丝。五百二买来的自行车上一前一后两个年轻人,纪潼岔开腿坐着,手里攥着他哥的上衣,脚微微抬起来,抬累了就在地上一蹬,划船一样。
车绕到没什么人的林荫道,月光从树叶间筛下来,映在梁予辰背上像银河做的棋。纪潼吸了口草木清香,心情上佳。
“不说要审我吗?审呗。”
梁予辰觉得腰间痒,右手探到后面捉住他的手往下移了一段,让他揪着自己的裤边。
“你们宿舍那小子烟好像抽得挺凶。”
第一次听见他用“那小子”称呼一个人,纪潼觉得新鲜,说:“好像是吧,跟你有关吗?”
车骑得慢,身边偶尔经过一两个背着双肩包的男女。
梁予辰思忖后委婉开口:“你觉得十岁就这样,合适吗?”
纪潼懂了,他还没忘了上回自己身上有烟味的事。这人,疑心病真够重的。
“你管人家呢,都成年人了,抽两包烟碍着谁了?”他故意顶嘴。
“我不管别人,只管你。”沉稳的声音从前面传到后面,份量却分毫不减,“他可以那样,但要让我知道你像他那样,我就得告诉你妈。”
纪潼嘁了一声:“我妈到底贿赂你什么了,你就这么愿意管着我。”
梁予辰没说话,心里想,我倒愿意不管你,就怕你这颗小苗长成歪脖树。
“行了,”纪潼两条腿抬起来荡了荡,“告诉你吧,我压根儿不抽烟,那次在ktv是包厢里留下的烟味儿沾身上了。”
“当时为什么不解释?”
“你朝我横我干嘛还跟你解释。”那天梁予辰态度不好。
“那你今天怎么又肯说了?”
风从下面钻进去,把白t吹得鼓起来,贴在纪潼脸上。纪潼没回他,反而问:“你之后还去那儿摆摊吗?”
“不去了,”梁予辰答,“今天闹得挺不愉快,影响不好。”
一想起他为自己出气的事来,纪潼又生出热烘烘甜津津的感觉,嘴里装作不在乎:“本来就不该卖,挣几十块钱还不够费劲的。”
梁予辰笑了笑:“你是觉得丢人吧。”
心里有个无形的气泡被戳破,纪潼憋着没说话,也就没人再说话。
在学校卖东西大概率遇上熟人,要说丢人的确有点儿,不过他在乎的不是这个,但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一想到梁予辰被人瞧不起他会觉得臊得慌。
绕了校园一小圈,二十分钟就这么在车轮下溜走。梁予辰把他送回宿舍门口,对他说:“下周一起早上七点半准时去操场,八点有课的日子另说。”
纪潼一撇嘴:“都跟你说了起不来。”
“我打电话叫你,骑车来接你。”梁予辰不容置喙,“你不能再偷懒了,胡姨再三嘱咐让我把你看紧点儿,大一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语言这东西在乎的是日积月累。”
说了这么一大车话,纪潼就“哦”了一声,不高兴地转身就走,看都没再回头看一眼。
回到宿舍,另外三个人正在吃零食,每人嘴里都塞着点儿什么。
“吃什么呢?”他问。
侯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响:“你哥买给你的薯片跟百奇,有好几种,哥几个分了两盒。”
拿他的东西向来比较随便,何况梁予辰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买来就是要分给大家的。
纪潼走到桌前见着个塑料袋。透明的袋上印着校内小超市的名字,里面貌似有薯片跟牛奶,其余的看不清。他把袋口往外一拉,瞥了一眼后就懒得再细看。
“你们全分了吧,”他说,“这些我不爱吃。”
他不吃这个牌子的薯片,也不喝调味乳。
第17章沾赌必悔
周末俩人头一回相约一起回家,出发前搜罗不少脏衣服带回去洗。
走到院门口,意外碰上同样回家来的郑北北。她还是那么一身假小子打扮,脖子上戴着细项圈,头上戴着鸭舌帽,身后背了个双肩包,包上吊着长长的打孔黑色链条皮带,显得挺不羁。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她跟纪潼挺久没说过话。当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单纯是因为没人先低头。而且花花世界迷人眼,每个人转移到新环境里都会遇见新的朋友、开始新的友谊,谁还会再在那一丁点儿矛盾上打转?
说白了,不够在乎,又不够紧迫,因此没人愿意先迈出那一步。世界之大,反衬出情感之小。其实有时想想,很多段感情就是这样失去的,不论友情还是爱情。
看到她,纪潼没什么好话可讲,扯着梁予辰的袖子让他快点儿。梁予辰问:“你们还在闹别扭?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够。”
郑北北也发现了他们,表情紧绷地看了他们一眼,脚下步子放慢了,像在犹豫该不该跟他们走近一点。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纪潼大约是真不想见她,甩下梁予辰自己先走了。
梁予辰就跟郑北北点头打了个招呼,肩并肩往5号楼走。
“你们也从学校回来?”郑北北压了压帽檐,神情不算愉快。
“嗯,”梁予辰手里提着大包,“回来洗衣服。”
在这之前他们很少说话,见到了也不过点头问声好。
见他态度温和,郑北北少了许多戒备,顺着攀谈几句:“我包里也全是衣服,学校的洗衣机有人洗鞋,我嫌脏。”
“研究生那边的还好,”梁予辰笑笑,“我提的全是纪潼的衣服,他毛病多。”
郑北北乐了:“对,他毛病多,不过我看你接受挺良好。”
梁予辰跟她开玩笑:“有时候也揍他一顿出出气。”
郑北北神情骤变:“你打他?”
一点没把这话当笑话听。
“没有,我开玩笑的。”梁予辰抬手按电梯,“他打我还差不多。”
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他也是开玩笑的,我们以前经常闹着玩儿,我挠他是常事。”
电梯里没别人,梁予辰问:“以后你们不在一起玩儿了?”
成年人用“来往”,小孩儿就用“玩”。
郑北北背着背包靠在后面,热裤下的大长腿前后交叠着,脸上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顺其自然吧,他有时候让人挺心累。”
到家以后梁予辰只字未提他跟郑北北聊了什么,纪潼也没问。
两人回来胡艾华起初挺高兴,又是让他们点菜又是让他们陪着逛商场。然而这俩人都是来休养生息的,梁予辰还能帮着干点儿家务,纪潼却是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早上睡到日上三竿,饭点儿起来直接用膳,24小时全天候游手好闲。
慈母孝儿的关系维持了一天半,到周日下午已经全面崩盘。把他们送出门时胡艾华差点儿放串鞭炮,关门以后揽着梁长磊的胳膊感叹:“我觉得儿子们还是不在家好,希望高等学府多收容他们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