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唐遇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但却没有打断面前的人,而是听他慢慢说了下去。
“对,监工。”刘长友的目光变得悠远,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到了回忆之中,他讲道:“那监工姓张,名字里有个成字,所以大家都叫他成哥。不过那个成哥忒不是个东西,为了在东家那露脸,对兄弟们整天吆五喝六,还克扣我们工钱,一起上工的兄弟们哪个没挨他打过?”
“好在老天有眼,有一回他进矿洞里巡视,刚好赶上塌方,将人给埋了。”刘长友似乎想到了什么快事,轻笑了一声,才接着说:“东家不敢声张,又怕不吉利,就叫人把尸体偷偷送出去埋了,其余的监工也怕遭了报应,再不敢随意打骂我们,可谁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张大成死后没过多久的平静日子,矿上就又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唐遇问:“半夜开始有东西砸门吗?”
“……不,不对。”刘长友闭了闭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笃定道:“不是砸门,是有一个矿工死了,砸门都是后来的事了。”
“哦?”唐遇挑了挑眉,深思道:“矿工啊,怎么死的?”
“不知道。”刘长友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没有看到,不过听说是被凿碎了脑袋。”
“那个矿工是个新来的,为人特别不讨喜,干活还总是偷懒,大家都看不起他。可有张大全的例子在,也没哪个监工愿意触这个霉头,一时间没人管他,硬是让他过了几天潇洒的日子,可谁知道,人就突然没了。”
“打那以后,宿舍里就开始有凿门的声音,天天晚上都凿。最开始大家都吓疯了,换了好多门锁都挡不住那东西,但后来大家发现,只要白天好好干活,晚上闭眼躺着别和那东西对上眼就多半没事儿,三五不时死的都是爱偷懒或是身子骨弱完不成任务的人,大家这才都说,是那张大成回来了。”
矿工说得绘声绘色,唐遇认真听完,感到有些意外:“这么邪门啊,那你们东家怎么不找人给看看?”
“看了啊!”刘全有说:“找了几拨和尚道士,法事也做过几场,不过都没什么用,该死人的时候还是照样死,东家也不敢把这事儿闹大,最后只能给我们加了钱,让大家晚上关好门一觉睡到天亮算了。”
“不能离开吗?你就不怕早晚有一天轮到你?”唐遇问。
“离开了不仅工钱没了,还得倒赔一笔银子。再说,离开就能过得好了吗?这年头吃不饱睡不踏实,战火一烧,到哪儿都是个死,还不如留在这里买点苦力,至于其他的,就生死由命呗。”
……还生死由命呢。
要真是这么豁达的人,一开始就不会被他们拖到这矿洞里来了。
唐遇一边想着一边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诚恳道:“谢了,刘哥,这下我们心里就有底了。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算了,算了,管事的都忌讳这个,你们别说出去就行。”刘长友心中不爽又打不过铁塔般壮实的三哥,只能活动了一下刚才被摁得生疼的胳膊。
说话耽搁了一段时间,刘长友见他们没有拦他的意思,就又叮嘱了几句让两人记得别把他给买了,才转身匆匆回去了。
三哥一直盯着刘长友的背影,神情自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就变得不太好,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说了一句:“他说的能信吗?”
“也许能信,也可能是在骗我们。”唐遇笑了一下,道:“所以我才让李七却别处打听打听啊。”
人类是惯会说谎的生物,他们也都没有读心的技能。
在这种走错一步就可能会死的世界,他可没办法把自己的命运都挂在npc讲的故事上,但有李七的消息作为对照,真假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三哥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唐遇几眼,再一次感叹长得好看的人心眼都多。
他活了快三十年都没碰到过这样复杂的事情,心中仍有疑虑。
“唐遇。”他说道:“那个监工……真的会杀掉工作偷懒和完不成任务的人吗?”
唐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习惯性的抬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思索了许久,才道:“不是监工。”
“……啊?”三哥皱起了眉。
“谁家的监工这么敬业,诈尸回来还不忘帮东家看着工人?那东家还请人做法干什么,留着多好。”不用发工钱,还保证没有偷懒的。
“放心吧,干活慢的会死或许是真的,但一定不是监工。”唐遇笑了笑,问:“三哥,你想想为什么?”
三哥机械的重复:“为什么?”
唐遇:……
算了。
“如果是监工出于生前的习惯在夜晚杀害矿工,那么出于同样的习惯,晚上那个东西拿的就应该是鞭子,再不济就是警棍,可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是矿镐。”
“……确实没有道理,按这么说,拿矿镐的……那应该是矿工才对。”
三哥顺着唐遇的思路想下去,却更加疑惑了:“但是怎么感觉又绕回来了?要是监工没有回来的话,那第一个矿工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唐遇咀嚼着这句话,答道:“现在还不好说,等等李七看看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吧。”
三哥沉默,只感觉这事儿处处都透着蹊跷。
简直头疼。
想要去厕所必须经过这条矿道,他们不知道刘长友什么时候出来,在这里已经蹲了一上午了,也耽误了很长时间。
李七忙着打探消息,自身身板又脆,也挖不了多少矿。看到刘长友急冲冲的离开时,三哥和唐遇心里多少也都有些急躁,如果晚上真的是按照工作量的多少来死人的话,他们现在就已经危险了。
两人不再耽搁时间,匆匆赶回了被分配的矿道。没过多久,李七也顶着一脸不安钻了回来,唐遇看着李七愁眉不展的样子,心知他应该也是打探到了死亡规律。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忧愁的想着下午拼命的话能不能赶上工期的时候,因为不可控而被他们排除在计划外的梁山从矿道中走了出来。
挺拔冷峻的男人手里搬着一块原石,看到三人后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手臂忽然一扬,将那块原石扔到了三人面前,就木着一张脸转身回到矿洞中了。
唐遇有些不明所以,和李七还有三哥对视一眼后,也朝梁山消失的矿道走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不宽的矿道里堆满了一地的原石。
顿时,三人齐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上手了的原因,梁山今天挖的石头比昨天还要多上许多。仅仅是堆在地上的那些,就完全吊打昨天他们三个人全力开凿一下午的进度。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下午用心干活,就算不是第一也肯定不会成为晚上那东西的目标了。
简直热泪盈眶。
李七&三哥:……!
唐遇:……
竟然被傻子救了一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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