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多事还问,这个詹从事的夫人也真是好笑!
正找不着谣言传播的开头人呢,她倒自己撞上枪口来了,鱼鳞舞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傻还是天真了。
面对鱼鳞舞的反问,詹夫人却一副泪承双睫倍觉委屈的样子。
“慧夫人,妾身只是因为满城人都在这样传言,所以一时好奇,再加上真心倾慕夫人您的贤淑,这才询问一二的。
若是早知夫人您心里并不以为然,便是借妾身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多嘴半句。是妾身错了,慧夫人您大人大量,且恕了我这一遭儿罢!”说着,詹夫人扯出绣花帕子抹眼泪。
鱼鳞舞只觉恶心又想笑。
“詹从事的夫人是吧?本夫人倒是不晓得一个从事的娘子竟有这般本事,真叫我佩服了!”鱼鳞舞哼笑。
那詹夫人却扑地跪倒曼声哀求:“夫人饶命,是妾身错了!”
魏夫人在一旁看见她这样,顿时眉头大皱。“詹夫人您这番作为好奇怪!慧夫人又没说要你命,你做出这样的样子想干什么?”
詹夫人却不理她,只向着鱼鳞舞声声求饶。
亭中众人都拿眼瞧着鱼鳞舞和詹夫人,悄声议论着看她二人做何举动。
在詹夫人跪下求饶时,鱼鳞舞本是生气站了起来的,这时沉了下目光,又缓缓坐下了。
“既然詹夫人你喜欢跪,那就跪着吧!你们大家都看见了,这位詹夫人大概是膝盖有疾,不喜欢坐着。本夫人出身虽然不能比诸位,却也知道一句话叫做君子有成人之美,”
目光左右一扫,鱼鳞舞冷笑,“那就让她跪着吧,本夫人不会见怪的。想必各位也愿意给本夫人个薄面,不会见怪詹夫人如此行为吧?”想要挟她?做梦!
鱼鳞舞这话一说,不但詹夫人无言回答,就连其他人也没法回答了。
魏夫人笑道:“慧夫人素来体恤,如今不以詹夫人举止孟浪不检为怪,还善心容许她在我们面前随意,真真是我等学习的榜样。”这话却是袭用了之前詹夫人的那番话。
这詹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被鱼鳞舞给定了性只能跪着,把她气的够呛。有心想要分辩说自己不是膝盖有病,但自己那不由分说的下跪也确实找不到好的理由。
地上又冷又硬,她才跪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受不了了,身子摇摇欲坠地左右移动着,心里大骂鱼鳞舞不止,一面哭的更加哀伤。
这里鱼鳞舞的品级最高,众人就算是想要为詹夫人说话也得顾忌点,这些夫人小姐又不是傻的,谁肯为了别人让自己吃亏?
眼看着詹夫人这么跪着难受,就在这时,杨雀来了!
“这是干什么?怎么还跪下了?三堂会审啊?”一眼看见眼前情景,杨雀愣了一下。
“杨大小姐,是妾身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妾身这是在受罚呢。”看见她,詹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委屈地说。
“得罪谁了?谁这么嚣张跋扈的?敢让一个官身夫人当着众人面下跪,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杨雀眉头一挑眼睛一挣,立着圆圆眼珠子就嚷嚷。可她那脸直冲着坐在上首的鱼鳞舞,明摆着对鱼鳞舞的怀疑。
瞧着杨雀这番举动,鱼鳞舞险些喷笑出来——这倒底是天真还是做作?一个动不动就把规矩挂在嘴上的人,却是明里暗里最不守规矩的人,也真是绝了。
杨雀这神情直指她,分明是要她接过话茬去。她就偏不顺杨雀的意,轻咳了一声低了眼帘边看茶杯中刚换上的热茶水汽袅袅,边跟魏夫人聊天。
慧夫人不开口其他人也都不愿随便开口。
她们又不是傻子,为了一个小小的从事夫人去挑一品夫人的刺,不管结果怎样,传出去都不好听,回到家还不得被公婆夫君骂死啊?
所以杨雀高声大气地嚷嚷了那么几句质问的话后,向阳亭里画面气氛十分诡异——
有轻声细语扯闲篇的,有装模作样看他人帕子衣服绣花的,有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南西北的,还有死盯着某个角落,好像那里会突然冒出朵花儿来的……唯独没有搭腔的,连眼神儿都没有飘一个过去的!
太丢人了这!
杨雀挂不住脸,陪在她身旁的许婧苇更是觉得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许婧苇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位所谓的闺中好友竟然是这么个没脑子没眼色的人!
瞧她说的话,还敢说别人嚣张跋扈不懂规矩,她都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不懂规矩嚣张跋扈的人吗?这样的草包,自己竟然能跟她来往多年,自己也算是草包一个了!
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尽量低调不要冲到前头被人拿来当炮灰,何况是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打滚过来的许婧苇?她一见这样子立马微低了头,连眼皮子都不乱动一下。
可是她越是想躲越是被人给拎出来架上火!
“婧苇你看她们这些人,一个个冷漠的真叫人寒心。”得不到他人的目光,杨雀只能自己寻台阶下,把视线转向身旁的好友寻求支持。
许婧苇心里大骂猪队友!可对方都问到自己头上了她也不能太扫了人家的面子,怎么说自己父亲在朝中还要看杨家那老头子的脸色。
抬起眼睛,许婧苇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啊?”转过头看向杨雀诚恳地道:“咱们刚到还不了解事情原委,不可妄下定论。”
许婧苇这话可算是不偏不倚情理之中了,在场的众位都不由得抬头看她,鱼鳞舞更是仔细打量了番这个像是片绿叶陪衬杨雀这朵艳花的女子。
白皙的椭圆脸儿上秀眉微弯,眼睛颇大。一管瑶鼻配朱唇,下颚上有个极罕有的美人沟,将原本极是温婉贤淑五官稍微带了些英气出来,竟然极是引人注目。
这个女子论相貌绝对是在杨雀之上,心思沉稳更是不用说,能甩杨雀几条街去。只是她刻意低调,无论妆扮还是言语举止都十分安静,再加上杨雀的张扬,这才让人经常地忽略了她。
鱼鳞舞心里暗自点头:这才像是京城里贵妇圈中打滚过来的人嘛,哪像杨大小姐那个咋咋呼呼的,看着厉害的不得了,其实根本就是一绣花枕头。
不过也庆幸自己遇到的对手是杨雀,要是这个许婧苇,那自己可就没法这么悠闲了。
许婧苇的话虽然不偏颇,但却不是杨雀需要的,她要的是有人对她无条件地支持,而且是大声的、坚定的、冲锋陷阵似的支持!
所以许婧苇的话让她很不高兴。
“婧苇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怎么跟个墙头草一样?还有没有点是非对错的观念?倒底谁才是你好朋友啊!”杨雀立马忍不住气反问许婧苇。
在坐诸人都忍不住摇头——杨大小姐这性子往好里说是天真烂漫无城府,往不好说就是目空心大不懂做人!
你说你要当打抱不平的女侠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把别人拖下水来?
更何况许婧苇和詹夫人,一个是多年闺中密友,另一个却只是个初见没几面的他乡妇人,为了个没甚交情的陌生人诘问自己好友,脑子进水啦?
许婧苇更没料到杨雀会这样当众诘问自己,脸色瞬间一白,心里浮起丝怒气。
就算是自己父亲要仰杨朝明这个尚书的鼻息,那也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后院女人怎敢就狂妄自大起来?有什么话不好私下说偏要当众就给自己难堪,真把她许婧苇当成跟班了?
许婧苇脸色一冷,语气便淡了。
“婧苇只是一介没甚本事的闺中女子,对这些外间事也不上心,只能抱歉了。”
说着对鱼鳞舞等人敛衽施礼道:“走了这些时,婧苇有些脚乏且也有些冷,却是要寻个地方歇歇暖一暖去,还望慧夫人及诸位原谅婧苇行止粗疏。”
鱼鳞舞自然不会留难,其他人也点头纷纷抚慰两句,叫她只管去寻地方歇着。许婧苇便对杨雀点了下头,自带着随身丫头扬长而去。
自到青羊城后,每逢出来杨雀都是被人捧着的,她都已经习惯了,突然被许婧苇这么一下子,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才转身打算追上去质问许婧苇,就听身后鱼鳞舞跟诸人笑道:“这位许姑娘举止有礼言谈大方,由其人想见其母,必是闺阁里一等一的贤淑之人。有道是妻贤夫祸少,许姑娘这样的好姑娘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去呢。”
魏夫人笑言跟随:“是啊。这样的好姑娘谁家娶到真是福气呢!”
另一位夫人就笑着接口:“慧夫人好眼力!这位姑娘我见了就欢喜,只可惜我家身份不够,否则我都想要请慧夫人您今天做个冰媒,给我家小叔求亲呢!”
随着这话,众人都笑开了,各种打趣声赞扬声充盈耳中,让杨雀心里更添几分怒气。
她霍地转身,目光如刀般地盯着鱼鳞舞冷冷地开口:“再怎么攀上高枝也洗不脱见识粗浅。一介乡野妇人也配谈贤淑二字,岂不笑掉人大牙!”
这话虽没有指着鱼鳞舞说,这些人中也并不是只有鱼鳞舞才是出身乡野的,但高攀这句话就只有鱼鳞舞才担得起了,因此杨雀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谁,不由得就住了嘴,一齐安静下来。
鱼鳞舞目光往地上扫视了一圈,问身旁的魏夫人:“你可看见这地上有掉的牙么?”
……魏夫人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众人也都听了发怔。
不等诸人开口,鱼鳞舞懒洋洋地吩咐站在外边伺候的丫头们去拿扫帚簸箕来——
“把这地上仔仔细细地扫一扫,瞧瞧可有谁丢了大门牙,好交与她带回去补上,要不缺了门牙说话漏风是小,误了人将来终生可是罪过。”说着又紧念了句阿弥陀佛。
魏夫人“咭”地一声笑了出来,许多人都被逗笑了,纷纷拿袖子掩嘴。
“不知羞惭!眼前分明还在责罚无辜之人,却假惺惺地念佛号,也不怕天打雷劈吗?”杨雀大怒,满面青黑。
鱼鳞舞“嗤”地一声轻笑,带着满满的讥讽——
“我道是哪里跑来个打抱不平的江湖女侠,却还披着身京城闺阁的衣衫,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