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好奇心是很重的。
这两年南京大力推行高产稻,百姓的日子也变好了许多。人这一吃饱肚子吧,就爱八卦。
于是,随着对安顺候禁足一事的猜测越来越多时,就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了。
话说,安顺候带兵前去解救小左大人,哪里晓得小左大人英勇无比,三下两下的就把几万清军给消灭了。至此,安顺候对小左大人一见倾心,上旨求陛下赐婚。
可陛下厌恶他浪迹青楼,觉他配不上小左大人,便是呵斥了安顺候。可安顺候是什么人?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
深知烈女怕缠,于是就缠上了小左大人,想从小左大人这里下手,撕开个口子,让小左大人求陛下做主赐婚。
小左大人也是老姑娘了,遇上这样俊美的男子纠缠哪里能不心动?这不,前些日子竟是在茶楼与安顺候私会。结果,被陛下知道了,陛下震怒!
因为被呵斥过后的安顺候依然去青楼,这样还敢继续纠缠小左大人?索性禁足,以示惩戒!
这谣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传到后面就传到刘茹娘耳朵里了。
刘茹娘那个气啊!
将椿芽找去一问,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就怒了!
好哇!
明明是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缠着自己的乖乖做生意的,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男女私会了?
可谣言这等事最是难解决。刘茹娘也没什么好法子应对,只得关照家仆们不得嚼舌根,免得传到左弗耳里去,让左弗难过。
可这等事哪里瞒得住?左弗又不是那种只待在深闺的女子?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令刘茹娘意外的是,自家宝贝闺女好像并不在意这事,反还安慰她,谣言止于智者,不用理会就是了。
看闺女这么懂事,刘茹娘更心疼了。再想想孩子不久就要走了,这心里就更难过。而她对此又无法,除了将左弗的生活照顾得更好外,也就只能由着别人去传了。
就这样,转眼又是三四日过去,而宫里也准了左弗回武进做交接一事,并也同意了她的举荐,让邱云平担任武进县知县。所以,左弗得准备行礼,去常州了。
不过这回去常州,几日就回的,所以也不用带什么行礼。反正常州还有许多家当在,去了也不怕没衣服换。
临行的隔日,左弗换上了一身女装,借口出去春游,实则出了门,打个弯儿就去了安顺候府。
左弗的到来令孙训珽有些意外,他命人将左弗迎进门,在花厅里,二人入座后,孙训珽沉默片刻,道:“你会来看我,真是有些让我意外。”
“你与我吃酒就被禁足了,说来是我连累了你。”
左弗道:“明日我就要去常州了,所以便来看看你。”
“怎么?”
孙训珽笑了起来,“这是心疼起我来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冷心肠的女人哪里懂这些情趣?我怕看我是假,像那位示威才是真吧?”
说罢冷冷一笑,道:“左弗,你当我是什么人?”
“话何必说这么难听?”
左弗抿了口茶,淡淡道:“你我都是相互利用,不是吗?”
“啧啧,我是怕我没这个命被你利用。跟你吃个酒就被禁足了,若再亲近些,不是要被陛下活撕了?”
“怕了?”
左弗一挑眉,“你不是胆子大得很吗?为了钱,杀头的买卖都敢做。怎么?现在跟我说几句话都怕了?”
“呵,我是没什么好怕的。我只是怕,你看得越清楚,越伤心罢了。”
左弗蹙眉,“什么意思?”
“左弗,你喜欢陛下吧?”
孙训珽说这话时,感觉到心底隐隐的抗拒,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哈?”
左弗瞪大眼,一脸“你有病”的表情。
“我喜欢……陛下?你胡吣个什么?我把陛下当兄长,哪有当妹妹喜欢兄长的?”
“真这样吗?”
他狐疑地看着她,可心底却有些高兴了。
“你爱信不信。”
左弗没好气地道:“外面那流言是怎么出来的?”
“你怀疑我?!”
孙训珽故作伤感,“你真是把我想得太坏了,这等毁女子名声的事我怎么会做?”
见左弗不吱声,他正了脸色,道:“我还没这么无聊,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
孙训珽一脸不屑,“我吃饱撑的,做这等无聊的事。这事,我看着倒挺像你那死对头做的。”
“谁?”
“还有谁?不就周家那女儿嘛。”
他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吧?前些年,周世昌被人传睡mu婢,因着他家跟你的瓜葛,我就派人暗中观察。哪里晓得,竟给我看到这样一出大戏啊!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那些谣言都是从他们府里出来的,我估摸着就是他那好女儿做的!可把我笑死了!为了报复你,连自己爹的名声都不顾了,那个小娘子也是个狠人啊!”
“周玉娘?”
左弗瞪大眼,“周世昌当初怀疑过我爹……”
她的眼睛越来越圆了,“真是她做的?!这,这……”
左弗忽然语塞了。
在这名声大过天的年代,这样操作,这是要坑死她爹啊!
这操作……
真骚!
左弗这下彻底服气了!
原主啊,原主。您老也别有什么不甘心了,和你战斗的是非人类,你一个凡人怎么搞得过她?毕竟她是连她亲生老爹都能坑的人,坑你不是很正常吗?
“惊讶吧?”
孙训珽摇摇头,“我自认我也算狠了,可和这周家小娘比起来,甘拜下风啊!”
“照你这么说……”
左弗面色古怪地道:“还真有可能是她做的。问题,她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传得八九不离十了。”
“只要你舍得钱,便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我求赐婚一事,几个阁老定是知道的。他们若回去说一说,给下人听见了,再散播开去就快了。若是有心想打听,哪里打听不到?”
孙训珽抿了口茶,道:“不过这事嘛,你也不用管。”
他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自有人出手收拾她的,你便等着看吧。”
左弗叹气,“其实我早就放下了,只是不知她为何还这般纠结?”
“赐同进士,封县主封官,我若是那姓吕的,这会儿肠子都得悔青了。这等小人,一旦失了利,不会将错归结到自己身上,只会怪他人。现在,指不定就在怨恨他的好娘子当初勾引他,害他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呢!
他这态度越是明显,那周小娘便越是不甘,心里便越恼恨你。况且,现在莫说是她了,便是她父亲都整治不了你,这口气越积越多,家里还怎能安省?
偏偏,她越是作,那姓吕的便越后悔,越是恼她,啧啧,死结啊!这是无解了!等周世昌一去,那家里怕是连她的位置都没有!不要说娶妾了,便是宠妾灭妻都可能!”
孙训珽大笑了起来,“好,该!这样无耻的人就该被这样磋磨!那姓吕的以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周世昌活一天,他尚能好过些;若周世昌走了,呵呵,只要左家不倒,那他被赶出官场都是好下场了呢!”
他望向左弗,挑眉道:“你现在知道权势能带来什么了吧?根本不用你说,也不用你去做,那些得罪你的人自然会有人替你收拾的。”
左弗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道:“既不是你说的,那我便告辞了。”
“真是无情呢。”
孙训珽咂嘴,“我这哪里也不能去,难得有个人来陪着说说话,这么快就走?这河还没过就拆桥,不厚道了吧?”
“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了。”
左弗道:“过了,可就真要命了。”
说罢便是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槛,孙训珽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对我还真是冷心冷情呢!”
他起身,走到外面的屋檐下,左弗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走廊里。他望着院中已结了花苞的海棠久久,忽然笑了。
陛下知道她来了,又会怎么样呢?
周玉娘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打听到内阁大人家里的消息,所以这消息只可能是天子令人放出来的。
呵呵,真是好手段!
既警告了自己,又让世人以为左弗跟自己有什么,被毁了名声的姑娘谁还要?
天家果然是无情啊!
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天子想霸占左弗,又怕她入宫再增加左家的势力,引来外戚弄权。可又不甘心将她拱手让人,既舍不得又怕助长另一家的势力,索性来这么一招,真真是下作到极点,令人作呕!
左弗真是瞎眼了!
这位爷看着自己父母被逼死,又吃尽了苦头,还被最亲的人出卖过,这样的人怎还可能轻易将自己的心托付?心中只剩下了王图霸业的人,不会对任何人有情,他只爱他的江山,甚至必要时连自己都可以牺牲。
这是一个明君,但他绝不会是一个温情的好人,傻丫头,你为什么就看不明白呢?亦或者,你明白,只是不想看?
风渐起,卷起他衣袍的袍角,他望向皇宫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深邃:此时,陛下应知道左弗来过了吧?这下要放了自己了吧?
毕竟,再关着自己,左弗再内疚下去,指不定就要控制不了左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