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妃子仰慕我,让我明日入宫?”
左弗送走了前来传口谕的小太监后,有点懵。
她才刚从宫里吃完家宴出来,明天又要让她入宫?而且是去拜见东瀛来的妃子?
什么意思?
“听说东瀛来的女子很得宠的……”
椿芽将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跟左弗说道:“虽说没在乾清宫留宿过,不过陛下却允许她们进乾清宫伺候用茶什么的……为此皇后没少找东瀛昭仪的麻烦。”
左弗蹙眉,想了半晌后,忍不住冷笑了声,“我是太子太师,现在又让我与东瀛两个妃子接触,这心思用得够深的。”
椿芽等人一脸懵,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左弗也不愿多说,朱慈烺无时无刻的算计她已经感到麻木了。
身在宫廷里的人,哪怕经历过艰苦,可从小的教育已让他失去了人性,成了彻底的政z生物,这差不多已是他的本能了。
自己又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慢慢不也如此了吗?
去就去吧,只要这天下少点麻烦事,别影响她变革就行了。
说实话,昭仪虽级别也不低了,不过却也无资格召见她这国公。就算撇去国公的身份不说,她江宁县主的品阶也在她们之上,在大明后宫里,不升到一宫主位是没资格召见她的。
再说句难听的,哪怕是一宫主位想要召见她也得掂量下,因为严格说起来,她现在是外臣,皇后召见她都只能以她县主的身份来进行召见,不然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便是皇后也无资格召见外臣。
如今天子亲自派个太监过来传口谕,也只说自己身边有东瀛人,昭仪相见同胞,故而召自己带身边东瀛人入宫。
自己自然不可能将木二等人带入宫,外臣都不得随意入后宫,更别提一个外国男子入后宫了。左弗要当真了,那才是真傻了。
朱慈烺不过是托这借口让她去与东瀛来的妃子会面罢了。所以,作为臣子,她自然也要理解帝王“苦心”,立刻在淘宝买了几套和服,连夜派人送到木二等人家里,要求他们的夫人明日精心打扮一番,然后随自己入宫觐见两位来自东瀛的昭仪。
忽然要入宫觐见大人物,木二的妻子英子也是完全懵逼了。不过这个女人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不寻常。
送来的和服相当精致,与和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头饰以及木屐,袜子等。
这和服非江户武家风,而是京都流行的振袖。想想两位昭仪的家乡,英子便觉左弗如此细心的安排必是不寻常的。
她不敢大意,立刻将家中的婢女召来。这些婢女是他们日子好过以后,趁着木二出海后回老家招募的,会一些梳头,缝纫的手艺。
因着这些人的家人都没有了,自己夫人又有需求,所以木二就将这些人买下带来了大明,在家里帮着英子打点家务。
今天忽然接到通知,要当家夫人明天入宫,所以英子就将她们叫来,商量要梳什么发型和化什么样的妆。
江户的风格跟京都很不同。京都的女子习惯将头发放下,而他们武家人则习惯将头发都梳起。
几个人凑在一起,望着左弗送来的和服后,便打算头发还是按照武家的习惯来梳。
毕竟将军大人为了显示公家武家亲和,所以御台所都是迎娶的公家人。而她们现在穿上振袖和服,再梳上武家女子的头型,也算体现了将军大人公武和睦相处的用意。
而且,她们猜测大人也是希望她们这样做的。毕竟,她老人家经常教导她们的丈夫,与人相处恰到好处即可,不过过分谄媚,亦不可过分傲气。
如今这样打扮,想来应该是符合大人心意的。
决定好了怎么打扮后,英子又想做一些东瀛的美食,不过木二阻止了她。
敬献给皇室的东西,尤其是吃食要格外小心的。这点,大人关照过不止一次,除了那些蔬果,其他的做好的吃食尽量不要敬献,免被人做手脚。
英子不知深宫负责,在听了丈夫的解释后,不由咋舌。
这深宫竟是如此凶险的地方,难怪家主总是这样小心了。
她想了想,便道:“那便什么都不要准备了,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木二点点头,“不要给大人添麻烦,你明天看着大人眼色行事就是。”
天子一道口谕下来,左弗倒挺淡定。可她亲卫的家属却是被搞得鸡飞狗跳。
她们的丈夫或者父亲虽然是左弗的亲卫,看起来混着不错,可说到底也只是左弗的家臣。平常跟随在左弗身边虽也接触了一些有身份的人,可却也从未入过大明的皇宫。
现在忽然要入宫,还要与天子的女人接触,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东瀛人的强迫症再次展现出来,第二日左弗望着眼前这些人,都傻眼了。
这打扮得也太……
太隆重了吧?
自己送去的和服上居然还自己添了一点东西,搞得跟花蝴蝶似的。也就是自己送去的和服都选得素色,不然再被她们这样添加添加的,简直就没法看了……
还有这个脸上是刷了多少粉?嘴上涂的唇釉居然还都是镜面的,再配着这白得像鬼一样的脸,左弗只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
立刻拿出卸妆水让她们把脸都擦干净了,然后让自己的婢女齐上阵,重新化妆。
“山下夫人,两位昭仪已嫁入我大明,便是她们也只是偶尔穿和服了,所以你们这妆容也不必按东瀛传统来,就按我大明的来吧。”
“嗨!”
英子立刻来了个士下座,“给大人添麻烦了,我等惶恐。”
“起来,起来,快起来。”
左弗揉了揉眉心,“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些婢女手法娴熟,重新化个也不费功夫。好了,不要多说了,咱们入宫吧。”
六个穿着和服,盛装打扮的女子跟着左弗入宫自然是吸引了一堆眼球。其实和服脱胎于汉服,左弗买的又是高档和服,所以这样看着也是挺符合明朝人审美的。
去深宫要路过位于宫内的中央衙门,一群前来上班的官员见了这一幕,便是停下脚步,欣赏起这异国风情来。
日本女子不裹足,可如何走路却也有一套理论。和服外套上褙子,两手捏住衣襟边,缓步行走间不但有股大明男子喜爱的扶风弱柳之感,还兼具了一股优雅感。
一群士大夫就这样看着,还点评了起来。
“这倭人女子虽个子矮小,可如此打扮一番倒也别有风情。”
“东瀛国也极重礼法,这些女子并非贵族出生,可这仪态倒也不错。”
“这东瀛女子的衣服也挺好的,有点唐宋之风。”
“话说,左弗带这群女子入宫做什么?”
“没听说吗?听说是东瀛两个昭仪思念家乡,所以陛下昨日传口谕给左弗,让她带她亲卫里的东瀛家属过来陪伴。”
“呵,咱们的小左大人可真够忙的。不但要管民生,抓军备,如今竟还要给两个小昭仪排遣思乡之情,陛下对她真是倚重啊。”
这话酸溜溜,既有对左弗的讽刺也有对朱慈烺的不满。不过其他也不去阻止,锦衣卫虽然到处都是,可在这宫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反是安全。
再说他们抨击君王也是他们的工作,所以这等尺度的话便是当着天子的面说也没什么,顶多被训斥两句,还能拿他们怎么着?
左弗如此厉害,不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嘛!
英子等人虽是昂着头,尽量保持着仪态,可她们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甚至还听到了一些议论。
虽然因着距离听不清楚,可她们能感受到,这些大明的官正在看着她们,议论着她们。
这让她们显得有些局促,人对恶的感知是很敏锐的,所以她们有些紧张,同时,也有些气愤。
因为在东瀛,一个有身份的人如此盯着人看还当面议论是很失礼的行为。能在这皇宫里办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为何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似是知道她们的想法,走在前头的左弗忽然道:“不用紧张,这世上礼法都是给下层人遵守的,不要将这些贵族想得太好了,在你们东瀛也是一样的。”
英子她们有些不敢置信。可想想她们也没接触过什么真正有身份的人,而且在老家时,一些有点钱有点权的人的确也会轻佻,这样想想便释然了。
两位昭仪住在一个宫里,自从六条氏被人推下河后,天子就下旨,让她们搬到了钟粹宫居住。
钟粹宫并没有皇妃居住,所以姐妹俩上了顶头上司压迫,反是得了些自在。
而为了让她们减少一点思乡之苦,朱慈烺甚至还让人重新布置了一番,内部陈设还颇有些东瀛风。
也因着这些特殊的待遇让皇后等人十分嫉妒。而在这一群人中,山芷娴是最紧张的。
北京的紫禁城都是按南京紫禁城建造的,在北京的紫禁城里也有功钟粹宫。最初,这座院落还不叫钟粹宫,叫咸阳宫,后在嘉靖年间才改名叫钟粹宫。
钟粹同钟萃,是汇集精华,精粹的意思。可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皇后紧张。
皇后之所以会这么紧张是因为,北京的钟粹宫后来又改名了。钟粹宫的前殿叫兴龙殿,后殿叫圣哲殿,为皇太子居所。
虽然没持续多久时间,这座宫殿又改回钟粹宫,可看着陛下如此宠爱两个东瀛女子,还让她们姐俩搬这来住,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这天子三天两头的往钟粹宫跑,这怀孕的概率就会增加,一旦她们怀孕,若再生下男孩,自己儿子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冲击?
虽说自己儿子已经是储君了,可这事不到最后谁能称自己是赢家?所以山芷娴很嫉妒,又很惊恐,而今日她又显得特别惶恐不安。
左弗今日按陛下旨意入宫,不是来拜见她这皇后而是去陪伴两位东瀛妃子,这天子到底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分明是想给两个贱人机会与左弗交好。此二人从异国而来,在大明无依无靠,但若是与左弗交好的话,在宫里的刁难立刻就会变少,无形中就寻到了一个外在的靠山。
天子这样偏心,让山芷娴又恨又惧,她搞不懂天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安排左弗给自己儿子当老师,可现在又要左弗与东瀛女交好,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左弗不知山芷娴现在这么能琢磨,不过要是她听得到山芷娴的心声得话,多半是要笑出声来的。
在这个男人身边待了这么久却还是一点都看不明白,这位熟读史书的皇后看来书都白读了,只读了个表面,从未琢磨过字面背后的东西。
朱慈烺还能有什么心思?他不过是将自己当成平衡后宫势力的天平秤罢了。
东瀛来的女子无依无靠,即便与自己交好,可自己还顶着太子之师的名头,所以最终自己也是谁都助力不了,无论帮哪个都有失大义。
不过在外人看来,却会觉得自己是能改变后宫势力的人,所以今日让自己入宫,不就是来演一出戏给后宫的女人以及朝臣看得吗?
对于这种算计左弗已经麻木了。
这世上的上位者哪一个不是这样呢?只是自己来自后世,不会像这时代的人,对这种利用感到荣幸罢了。
到了钟粹宫,在宫婢的带路下,左弗入了主殿,裣衽行礼,“臣左弗拜见两位娘娘。”
左弗还用不着下跪,因为她是江宁县主,算起来这可是专属皇亲的封位,品级在她们之上,所以也用不着下跪,一个半蹲礼已尽了臣子应有的礼仪了。
信子与六条友香也不是傻子,左弗真跪她们都不敢受这礼,见左弗行了半蹲之礼,忙是起身将人搀扶起,笑着道:“一直听宫人说您的事,今日一见果是风采过人,令人心生敬意。”
“娘娘此言臣着实惶恐。”
免不了的客套,这东瀛人还不是后来的那个鬼子,这思想也好,礼仪也好都是跟兔子学的,所以客套这等事也是免不了的。
一番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后,双方才入座。
六条氏年岁小一些,性子也活泼一些,待宾主入座后,便迫不及待地道:“左大人,这些和服都是您做的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