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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1 / 1)

[欧巴]

清欢轻轻勾唇,搭着他的手上了马,看向武译,“武译,你先回府吧。”

言若白将她圈在身前,双腿夹着马肚略使了些力,马儿立刻快速的向城中跑去。

清欢被他这样似抱非抱的圈着,心跳的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一样。

清欢鲜少有这样女儿家的做派,她红着脸低声解释道:“大人,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共乘一马的。”

“嗯。”言若白冷冷的回应着。

清欢又解释道:“其实大人方才可以坐我的马车啊,让武译骑您的马回城就好了。”

“他骑不了我的马,乌骓认主。”

清欢问道:“大人崇敬项羽?”

言若白眸色微变:“你知道乌骓之意?”

清欢笑笑:“乌骓,传闻中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此马的四蹄皆为纯白,通身乌黑,项羽死后,它追随项羽跳江而死。大人这匹乌骓与那传闻中的乌骓一模一样,实在是难得,敢问大人从何得来的?“

言若白听她识得乌骓,似是勾起了旧日思绪,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低声说道:

“它…其实是我母亲的坐骑,母亲亡故之后,它陪伴我已有十年之久了。”

清欢突然感到一丝悲伤,原来…言大人的母亲已经故去十年之久了。

未宽解他,清欢便转言问道:“大人,你还没说,你为何喜欢项羽?”

言若白略顿了下,淡淡道:“只是觉得…与刘邦相比,项羽对待妻子更为忠贞。”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清欢满目愕然,言大人可是锦衣卫千户,传闻锦衣卫是个个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他竟然喜欢一代枭雄的原因,竟是因为他对妻子更忠贞??

“大人,您真是…见解独到。”

“只不过,汉高祖晚年虽对待吕后不如往前,但…项羽对待虞姬忠贞也只是年少的时候,若是后来他做了皇帝,说不准还不如高祖皇帝吧…”

言若白沉默不语。

清欢轻声叹息:“而且…这世间男尊女卑的想法已经固化上千年了,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必须三从四德…恐怕也无人能做到对妻子始终忠贞不渝吧。”

天上乌云渐渐散开,微风夹着淡淡的青草气息,两旁的树叶伴着风声沙沙作响。

言若白双眸间蒙着的寒气略微淡去,他声音极轻,似乎被淹没在了耳畔的风声里。

“可…我可以。”

阳光正好,他清冷的嗓音和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轻轻在清欢耳畔响起,只不过一瞬间而已,她那刻多年寂寥的心,竟突然觉得痒痒的的…

天星阁。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菜?”小二殷勤地问道。

言若白扶着清欢下了马后,一转脸便又换回了那张冷漠脸。他一直端坐在上,低着头摸着腰间佩刀,一言不发。

清欢习惯了他的脾性,便自顾自向小二说道:“要一道清蒸鲈鱼、一只吊炉烧鸡、一份醉甜虾,再随便上几个凉菜…嗯…再来二两竹叶青。”

小二仔细擦了擦桌面,殷勤着笑道:“得了,二位客官稍坐,这就来。”

座上只剩他们二人,清欢正觉得有些尴尬,便听得他开口问道:“陈仵作都是白日也饮酒的吗?”

她轻笑了一下,“刚刚遇险,喝一点酒压压惊。”

他双眸盯着她看了许见,许是要说些什么,但终未开口。

不过不知为何、从他们一坐下,周围的几桌客人总是拿眼偷瞟他们、暗自私语,指指点点。

清欢最是讨厌背后议论旁人的人,尤其是听得他们这样议论:

有人说“真是倒霉透了!居然遇到锦衣卫!真是晦气!”;

有人说:“这好好的少年郎长得如此周正、怎么就去做了锦衣卫!”;

还有人更过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得来的官位,我呸!”

清欢可从来就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听见身后那桌越说越过分,她便径直走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那桌两个中年男子登时大怒。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大叫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掀老子的桌子!”

清欢冷笑:“对不住了,我刚才看到有一只嘴好臭的老鼠跑到了这张桌子上,实在是忍不住。”

那男子气的指着她大骂:“你个小毛孩子毛都没长全,居然说我们是老鼠!”

清欢扑哧一笑笑出声来,嘲讽道:“这可是你自己应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两个男子脸气的黑红,此刻更是被周围人起哄的恼羞成怒,便一拳打向清欢。

她虽只会三招两式,但这两个莽夫她还不放在眼里,只轻轻几招就将这二人打趴在地,只剩下认错求饶的份。

清欢十分满意,随手扔给小二一块银子,“拿去,赔你桌椅板凳的。”

言毕,清欢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复又走到躺在地上的两人旁边,狠狠的踩在那猪头大耳的男子手上,冷言警告道:

“再让我听到你污蔑锦衣卫…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滚!”

那二人连连磕头应着,捂着脸,屁滚尿流的跑了。

清欢解了气,本是一脸得意的回头看向言若白,却见他纹丝不动的坐在桌案旁静静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徐步走回桌旁坐下,微微蹙眉:“言大人,他们这样出言不逊,你不生气?”

言若白面色依旧,淡淡道:“也不怪他们。现在百姓看见锦衣卫都会躲远点。”

清欢不解,追问道:“为何?锦衣卫这几年不是铲奸除恶、风气不错吗?”

言若白缓缓抬眼凝视她的双目,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原因?”

清欢摇摇头,“锦衣卫虽然风传办案手段严厉狠辣,但到底抓了那么多贪官污吏,为何…”

“二位客官,菜来咯!”

小二一边高声吆喝道,一边端着酒菜上来摆放整齐,方俯身退去。

言若白拿过酒壶,倒了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

“锦衣卫自前朝以来,连番处理胡惟庸案、蓝玉案、方孝孺案等,动辄牵连万人,这其中…我不能说绝对没有蒙冤之人。尤其在这京城,可能随便遇到的哪个百姓家中就有亲眷被那些案子牵连过的。所以…”

他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哀伤,清欢面色一滞:“大人,您家中也有人受牵连?”

言若白蓦地手上青筋暴起,攥紧了酒杯,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消失。

“当年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什么都阻止不了。”

清欢见他面色愈发低沉,眉头紧锁,便出言宽慰,“大人,你可曾读过《道德经》?”

言若白微微颔首,不解其意。

清欢又问:“不知大人你还记不记得第七十四章,老子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

言若白垂眸,“自然记得。”

清欢盯着言若白双眸看了许久,缓缓道:“大人,不知您对此章有何见解?”

言若白略略道:“这是老子对统治者的规劝,意在提醒掌权者不可越过法理管理民众。”

清欢轻笑,拿过酒壶,将自己面前的空杯倒满,一饮而尽,方娓娓道来:

“大人所说,是包含了后半段的理解。但若是只看前半段,人只有在生活的安定平稳的时候才会畏惧死亡,若百姓已经纷纷到了不怕死的阶段,那法理、镇压、屠杀统统都是无用的。所以我认为,前朝和今朝几个大案虽然牵连甚广刑罚严苛,但实际上大部分百姓的生活还是安居乐业的,百姓也并未对此不满至极。再结合大人您的见解,那么这些大案就并无不妥。”

“人在至高位必是寒冷而孤独的,您方才所说的那些案子,为首的不是先皇多年的亲随就是当世大儒。然而为了统治整个大明,先皇和圣上都可以自断臂膀查办他们,且圣上在法理之内办案也无可挑剔。纵观这些年,我大明虽偶有波澜,但国力日渐强盛,百姓生活越来越好,也难说不是严办那些案子的功劳。退一步讲,大人您已经为当年的无能为力愧疚了多年,无论是为师为友为情都足已了。”

言若白心中一惊,不觉五内俱震。小小女子而已,心中竟有如此丘壑。

这么多年了,能在细微之处如此精准的发现他的忧思之人,绝无仅有。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陈清,年纪轻轻,不想竟有这番独到老辣的见解。

她乃一介商贾之女,耳濡目染的都是些凡俗之事,然她却能完完全全理解和体谅上位者的思想和决定。

她的眼界之高、心胸之宽广,竟隐隐有着秦皇汉武的风采。真是让言若白对她刮目相看。

言若白连声称赞道:“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

他起身上前,亲自给她斟酒,举杯道:“多谢陈仵作,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清欢拿起酒杯,轻呷一口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也只是抒发心中所想而已。”

言若白眉眼俱笑,将整个天星阁都装点的熠熠生辉。只不过心中此刻虽有万千感慨,他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两杯酒下肚,见她不语,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问回开始的问题:

“你验完了所有尸体,可有何发现么?”

清欢刚撕下一只烧鸡腿,听了这话,面色蓦地一沉,正色道:

“大人,所有的尸体我都开膛检验过了,只有那两个孩子是中了金蚕蛊毒死的。其余的人,我在检查时发现他们的心脏上都有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深红色血斑。”

言若白轻轻搓了搓手指,无意中敲了敲桌面,“红斑?”

清欢顿了顿,若有所思,淡淡道:“大人…他们…应该是吓死的。”

言若白仍旧波澜不惊,问道“吓死…那红斑是因为心脉受损所致?”

“嗯…尸体除了面部表情各位狰狞恐怖外,有些人还口涂白沫,但胃里没有药,可能是吸入了某种迷烟过量所致。心脏上有红斑,是心脏急速受到损害所致。我此前曾和师夫验过一具被狼狗吓死的小孩儿的尸体,他的心脏就是如此。”清欢细细的解释道。

言若白垂眸沉思了片刻,又道:“可…袁府这么多人,同时吓死是否…”

清欢眉角微微蹙起,她对此也十分不解,但这毕竟是事实,便道:“大人,虽然我不知是何人用了什么手法所为…不过这些下人确实是吓死的,所以我想……”

清欢顿了一顿,面上颇有为难之意。

言若白沉吟片刻,不紧不慢缓缓看向她,道:“去案发现场?”

清欢不由得失笑感叹,她与言若白还真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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