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她初次见他,他是那么冷面淡漠、高傲孤冷的一个人,可现在等着自己答案的他,竟像一个失宠的妃子一样卑微怯懦。
细细回想,其实…她起初那么尽心尽力为锦衣卫查案,便已是存了私心的。她从前总是开玩笑说让他入赘…也是存了几分试探的。
其实…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她气着他隐瞒身份,又自卑家世只富不贵而已。
言若白见着她眼眶里又泛起水蕴,忙拿起帕子给她擦泪,神色黯然,道:
“是我不好,若是你不愿,我不会强迫你。”
话已毕,他站起身来,转身欲离去。
清欢见他离开,便急急开口叫道:“你…”
言若白停了脚步,鼓足勇气缓缓转身,只见陈清欢绯红的脸上,目若流光,轻声低诉:
“我嫁。”
她不知道,她就这么简单讲了两个字,便在一瞬间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攻破了言若白的心防。
北风骤起,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嗷呜嗷呜‘的声音,似是狼叫。
言若白将手落在腰间佩刀上,神情警惕,将清欢护到身后。
林中突然变得格外安静,言若白动了动耳朵,立刻回身,见到方才那嚎叫的狼就在他面前几丈远了。
那狼饿的精瘦,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二人,双眼放光。
那狼似乎看出了对手的凶狠,明明是铆足了劲跑来吃人的,却在对上言若白眼神的那一瞬间倒退了几步。
原地踌躇了许久,那狼终于耗不住了,猛的向他扑来。言若白旋身跃起、手起刀落,利刃直插那饿狼的咽喉。
清欢看着面前抽搐等死的饿狼,不由得双唇一抖,面上透着心慌。
言若白捕捉到她的情绪,立刻单膝跪下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言若白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轻声哄道:“不怕,有我在呢。”
陈清欢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倔强道:“谁怕了!”
她这个样子,让言若白又想起那日她在应天府大狱外,那个明明恐惧害怕,也坚强不哭的画面。
言若白心一紧,轻轻吻上她的额,复将她拥入怀中,温言道:“往后余生,有我护你,不必坚强。”
清欢鼻子一酸,今夜竟是将她半生的泪都流尽了。她虽自小坚强,迫着自己像男儿一般勇武,可她到底是个女子,哪里会真的不期望得一人偏爱。
她看着面前的孤狼,突然想起一事,便淡淡道:“大人,你可知晓狼的脾性?”
言若白点点头:“桀骜不驯,看重尊严和自由。”
清欢婉言一笑,道:“其实,我很喜欢狼,就如同大人喜欢项羽一样。”
言若白立刻会意,轻轻挑眉:“担心我会纳妾?”
清欢挣脱他的怀抱,淡淡道:“嗯。”
言若白顿了一瞬,郑重起誓:“既许一人以偏爱,必尽余生之慷慨。”
清欢破涕而笑,嗔道:“就你读过书么!”
言若白见她展颜了,也跟着眉眼俱笑。
清欢抹了泪,也竖了手指跟着起誓:“愿有岁月可回首,自当深情共白头。”
微风拂面,四目交接,天雷地火只在一瞬间。
清欢有些恍惚,第一次见到他长眉下的寒眸那般温暖多情。
她脸一红,悄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言若白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下,郑重答道:“容貌。”
清欢不服,反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言若白丝毫没有停顿,立刻侧过身,双眼直直对上她的眸,淡淡道:
“全部。”
这话太甜,连一旁树干上看戏的猫头鹰都跟着展颜,活像个闲观小夫妻调情的老母亲。
清欢故意逗他:“你确定么?若是…我欺负你呢?”
言若白目若朗星:“夫人开心便好。”
清欢转了转眼珠,有道:“你之前嘲笑我功夫不好,那你以后每日早晚亲自教我。”
“好。”
答应这么快,清欢又道:“日后公差再忙都要回家陪我用饭,休沐时间要陪我回娘家,永远不许跟我发脾气。”
“好。”
清欢有些迟疑,“你…你你,你怎么变得这般柔软,像一只牙没长全的小奶狗一样。”
言若白轻轻笑了笑,没有作答。
清欢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一脸坏笑的盯着他,调戏道:“那那那,可爱的小奶狗,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小白?小白白?不如你先叫一下来听听嘛。”
言若白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身子凑到她耳畔,声音低沉且性感:
“汪…”
清欢一下子怔住,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小公爷,以心狠手辣、冷面铁血著称。纵使他对自己动了情,可自己这般欺负他,他都不生气的么?
清欢左思右想,终于恍然大悟:“大人,莫非你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你此前那些孤冷严肃,都是装的?”
言若白低下头,神色黯然忧伤,道:“我娘还在的时候,经常同我讲,男子汉刚武脾气,须得做个武将,保家卫国才是正事。后来我为进锦衣卫,自是磨练了许久心性,除了亲近之人,如何能让人知晓?”
月光落在言若白的蟒服上,映得那些月白色丝线更为温柔。
言若白的侧脸轮廓勾勒着青春年岁,神情却稍显落寞。
清欢心一紧,不想自己竟见不得他有半点落寞。细想也是,他自小爹疼娘宠,锦衣玉食的长大,怎会是那天性凉薄之人?
清欢上前将他抱住,声音无比坚定:“大人,往后无论富贵安稳,潦倒坎坷,你永远有我。”
金陵城某茶摊。
“听说了么,今早上有个锦衣卫大官亲自背了一穿男装的姑娘进城!”
四个脚夫前脚刚坐到这茶摊上,后脚就开始呜呜渣渣的闲聊近日罕事。
脚夫乙猛灌了一碗茶,高声道:“还用听说,我亲眼见着的!”
脚夫丙、丁忙拉着他,道:“别卖关子,快说说快说说!”
脚夫乙单脚抬到凳子上,娓娓道来:“我今早替人拉货到南城门那,远远的就见着那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锦衣卫的官服,还带着刀!女的也穿着男装,头发披散着,趴在男的背上,男的背着她一路进了城,二人身后还有匹马乖乖的跟着。啧啧啧,两个人大庭广众的也不注意点。”
脚夫丙笑道:“你是不是瞧那小娘子漂亮你嫉妒吧你!”
脚夫乙拍了下桌子,“滚一边去,老子还缺婆娘不成?不过那小娘子还真是俊,要是知道是哪家女儿,老子还真想…啊,哈哈哈。”
几个脚夫一哄而笑,越说越没谱,一个个做起白日大梦来。
几个时辰前。
“醒了?”
清欢揉了揉眼睛,清晨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心情甚好。
她莞尔一笑,“嗯,睡的很香。”
昨夜他们刚刚定情,两个人都不舍得的分开,也就多聊了几句,没想到正要回城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没有法子,言若白只能先抱着清欢,找个山洞躲雨,可那雨真像是天赐媒人一般,偏偏在城门下钥之后才停。
赶回城去也进不了门,二人索性就在山洞内过了一晚。清欢虽然身上还有伤,不过这一夜烤着火,靠着言若白,倒也是睡的十分安稳。
昨夜陷入在爱情的甜蜜中,清欢什么都没多想。只不过,第二日清晨醒了之后,她突然缓过神来:
“大人,我们两个人都一夜未归…这这这要是让爹娘知道,万一再传出去,我我我一世芳名…”
“一世芳名?”
言若白无奈的摇摇头,昨夜定了情,这丫头现在暴露本性了。
清欢嘴一撅,不满道:“怎样嘛,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嘛!”
言若白揉了揉面前这个撒娇精,柔声哄道:“怕什么,你忘了?我们还有五日就成婚了。”
清欢看着面前一脸宠溺的言若白,渐渐败下阵来,好叭,这脸忒俊了些,她哪里生得起气来。
言若白刮了下她的鼻尖,俯下身去,将她轻轻抱起,扶到马上,自己一跃而上。只是他才轻轻夹了下马腹,立刻听见清欢轻呼:“嘶…”
他忙拉住缰绳,柔声问道:“怎么了?”
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脚,道:“腿上伤的还好,已经上了药也包扎上了,不觉得多疼。只是这脚踝,马一跑起来就会晃到…”
言若白弯腰曲背,轻轻将她裤腿挽起,不由得心上一紧,脚踝比昨晚肿的还高了。
“下来。”
清欢右腿跨过来,轻轻一跳,落入了言若白的怀中。
言若白将她轻轻放下,弯腰下蹲,命令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清欢脸一红,本想拒绝,但想想此刻也别无他法,只得乖乖趴到他的背上。
只是这一背,从南郊到陈府,足足背了一个时辰;这一日,锦衣亲卫与男装娇女的故事,悄然传遍了半个京城。
北镇府司。
言若白送了清欢回府,直接去了北镇府司。
“义父。”
纪辰纲正写着奏折,听见他来了也没有抬头,只道:“素儿何事?”
言若白拱手道:“义父,家父议定了婚事,不日便要成婚,想和义父告几日假。”
纪辰纲许久都没有应他,直到他将手中奏折写好,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淡淡道:“既是你爹定的,想必是好姑娘。罢了,你去吧。”
虽然察觉到了义父有些不满,但言若白也没有多作解释,只将请柬双手奉上,行了礼,转身便去了。
候在门外的秋风见他出来,立马跑上前,一脸焦急,“大人,您昨夜去哪了?我带着找了半宿都没找见您和陈姑娘。”
言若白歪过头,瞧了他一眼,道:“以后要叫少夫人。”
秋风有点懵,“陈姑娘,少夫人?老爷不是给您已经定了亲么?您今日还要去和那姑娘骑马打猎的啊…”
言若白心情甚好,“嗯,今日不必去了。”
秋风跟着言若白身后走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惊呼道:“莫不是老爷给您定的亲事就是陈姑娘么!?”
言若白笑了笑,还未等作答,忽见倪蕃迎面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恭贺二弟新婚。”
言若白淡淡道:“大哥消息真是灵通,多谢大哥,回头我让秋风把请柬给大哥送来。”
倪蕃点点头,又笑道:“正巧今晚我要去义父府上教茹萱剑法,秋风就将我和义父的请柬一并送到指挥使府上即可。”
言若白沉着眸子,点点头,越过他去了。
秋风有点不悦,“大人,倪大人这是自己想娶指挥使的千金吧,干什么还要利用您…大人,您的家传玉佩怎么不见了!!”
秋风盯着言若白的腰缚,满脸惊慌。
言若白将手腕袖子挽起,露出一串用捻金丝线串起红豆的手串来,悠然一笑,道:“用它换了这条手串。”
看着这红豆手串,言若白又不自觉的眉目流光,唇边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