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蓝心中忽然一喜,一把将小蛇从手腕上拽了下来,盯着它一瞬不瞬。这蛇她是见过的!
就在……
君青蓝眯了眯眼,就在刘伯的药庐之中!
刘伯?!
君青蓝眼睛一亮,掐住小蛇七寸飞快说道:“刘伯在哪里?王爷可是也到了?快带我去见他们!”
小蛇目光中露出恐惧,拼命缠绞着身躯,想要去盘她的手腕。奈何七寸被制,却始终使不出半分力气。
蓦地,一粒石子悄无声息自暗影中飞来,不偏不倚正打在君青蓝虎口处。君青蓝嘶了一声松开手,小蛇扭动着身躯飞快游走了。
浑厚的男子声音洪钟一般在她身后响起:“你这孩子太过鲁莽,一条蛇哪里会说话?你若杀了我的碧丝,下次再有危险看谁能找得到你!”
君青蓝眸中一喜,回首瞧着逆光而站那身量不高的老人,忽然就湿了眼眶:“刘伯。”
刘伯就是墨白生还的希望!
刘伯沉着脸,黑红的面颊绷得极紧,半分笑意也无。而他眼底藏着的关切却根本掩饰不住。
君青蓝瞧的心中一暖。刘伯虽瞧上去严肃,花白的鬓角却已经被汗水湿透,鞋尖也分明破损不堪。俨然一路急急赶着过来。
“刘伯。”君青蓝的声音柔和而亲切:“端王爷呢?快带我去见王爷,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他说。”
“王爷可没有这么快能到。”刘伯瞧她乖觉,面色便也和缓了几分:“你以为这山路那么好走么?”
君青蓝奇道:“那你为何……。”
“十日前在城门外,你坚持要同那些贼人一起走,王爷就已经觉出不正常。所以便在你的身上下了只有碧丝能闻到的千里香。然而,一连数日,碧丝都始终无法觉察出千里香的位置。直到两日前碧丝忽然开始躁动,会嵇山也恰在那时发生地动。王爷便断定你一定藏在了山里。”
刘伯捋着胡须说道:“于是,老头子我就放出了碧丝,并跟着它一路找到了你。然而,王爷身边带着大队人马,这深山老林的却并不那么容易行进。”
君青蓝浅抿着唇瓣没有说话,原来她已经失踪十日?被冲在河滩上也有两日了?时间可也过的太快了吧!
还有千里香……李从尧什么时候在她身上下了药,她居然毫无所觉。
“王爷他……还真是运筹帷幄。”君青蓝扯扯唇角,笑容晦涩。
原来李从尧早就瞧出了她的心思,还以为自己有多么高明呢。那人还真是完美的叫人嫉妒!
“那是自然。”刘伯一脸骄傲的说道:“这天下间有王爷办不到的事情?你以为若不是他愿意,能叫人从他手上将你带走?你不知道,当初为了治疗他的咳血症,他……。”
刘伯眨眨眼忽然闭了口。
“他怎么了?”
“没什么,还是瞧瞧你的伤吧。”
说着话,刘伯切向君青蓝的脉搏,狠狠垂下了首。君青蓝眨眨眼,总觉得刘伯此刻的表现似乎有些……心虚。李从尧的咳血症……有什么问题么?
这么说一半留一半,真的很叫人讨厌呐!
“还
好还好。”刘伯颔首说道:“虽然虚弱了些,到底一切正常。你这病也好治,出去吃两顿好的立马痊愈。哈哈。”
“一切正常?”君青蓝微颦了眉头:“我曾被人下了蛊毒,逃出之前还发作过一回。怎么可能一切正常?”
“是么?”刘伯吃了一惊,再度沉了面颊给君青蓝仔细把起脉来。
良久方才抬了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瞧:“你真的中了蛊毒?”
“说这种谎话似乎没有多大意义吧。”
“这就怪了。”
刘伯的沉默叫君青蓝心里咯噔了一声:“莫非……有什么大碍?”
她直到现在还能想起蛊毒发作那一刻是如何的痛不欲生,那样的经历再也不想拥有。
“没有大碍。”刘伯摇摇头:“你体内的蛊毒已经完全解了。你现在健康的很。”
君青蓝半垂了眼眸,蛊毒发作的痛苦历历在目,她能确定自己的确曾经中过毒。怎么忽然就……解了?
蓝衣人给她下的蛊虫自然死亡需要十五日,而她自打进入公主府到今天只有十日。怎么会忽然就解了毒?
她瞧一眼陈墨白,会跟他有关么?她与陈墨白一起生活了许多年,他根本不懂医术。
那么,体内的蛊虫是怎么回事?
“等回府以后,我再替你好好检查。咱们走吧。”说着话,刘伯便转过了身去,要朝着山林外走。
“等等!”君青蓝疾呼道:“请您先救救他。”
刘伯侧目瞧一眼陈墨白,轻嗤一声,眼底分明带着一丝不屑:“我又不认识他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救他?你是不是忘记了老夫叫什么名字?”
君青蓝一怔,骤然想起往事,随即苦笑。
端王府中人都只知道有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叫刘伯,空有出神入化的医术,却只甘心做个马夫。
然而,刘伯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的名字?那无非是他顺口胡诌出的一个称谓罢了。
当初为了查案,她与刘伯打过多次交道。一来二去便与他混熟了,也不知自己哪里就得了他的青眼,那老头硬缠着要当她师父。
君青蓝当然没有答应,但刘伯却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对她和盘托出。之后更是声称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为了保守秘密要么变成死人,要么变成自己人。弄的君青蓝哭笑不得。
刘伯的确姓刘,但他却还有个人尽皆知的名字叫做步仁。
数十年前,来自南疆密林中的神秘巫医步仁叱咤风云,生死人肉白骨,震惊天下。然而,要他出手救人,却要看他的心情。
心情好的时候,治病救人分文不取。即便那人一心求死,他也非得将人给救活了,叫你怎么都死不掉。心情不好,即便你死在他眼前,烂了臭了。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世人食五谷,总被疾病纠缠。人人都想得到步仁的救治,然而他心情不好的日子俨然占了多数。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他门前,世人便给刘步仁起了个相当不雅的称。叫做见死不救疯郎中,为了与这称更贴切,他姓名中的刘也渐渐被人遗忘,只剩下步仁两个字。
步仁,不仁,分明在骂他不懂仁义。
这人在八年前
忽然消失,天下人都以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不知死在哪里了。却原来他隐姓埋名进了端王府,成了个马夫。
君青蓝盯着刘步仁,从他此刻的表现,才依稀能看得出他往日见死不救疯郎中的风采。她抬手按了按额角,头更疼了。
“刘伯,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他救了我的命,我就欠了他一条命。你救了他便等于替我报了恩,就请您帮帮我,救救他吧。”
刘步仁冷哼一声道:“他救得是你又不是我?你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凭什么替你报恩?”
君青蓝眨眨眼:“他若死了,我就得还他一条命。我若死了你这一身的本事就只能烂在你身上。只有我活着,才能有机会成为你的传人不是?”
“呵呵。”刘步仁不在意的撇撇嘴:“你以为我傻么?这种话也能信?你若真想救他……。”
刘步仁眉峰一挑,眼底精光四射:“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君青蓝眼睛一亮。
刘步仁朝她勾勾手指:“你来当我徒弟,等你学会了我的本事,再来给他医治。岂不两全其美?”
君青蓝呵呵:“他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吧!”
刘步仁摊摊手:“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不过我瞧这小子的面相,该是命硬的很,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去。我那好主意一定能够实现。”
君青蓝皱了眉,你什么时候会看相了?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扯了!
于是她沉了面色,冷幽幽的说道:“我看你这臭老头也没什么真本事。隐姓埋名将自己藏在马房里,还不是怕医术不精叫人识破了丢人?你如今死活不肯救人,还不是怕露了馅?”
君青蓝冷笑:“天下人都说步仁神医医术高明,我看不尽然!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赶巧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求你治病你都不医,还不是不敢么?”
刘步仁脸庞涨得通红:“你这歹毒的丫头,就知道气我!亏我老头子还替你保守你女儿身的秘密。我就不上你的当!你这激将法没有用,随你怎么说。”
君青蓝见一计不成也并不觉气馁,轻声道:“几日不见倒是聪明了不少呢。不过,这个人身上的伤病却是极重的,即便我是个外行也能瞧得出他根本没有丁点生还的机会。这可是个炒高难度的挑战,若想当我的师父,也需得有些像样的真本事才行。”
刘步仁的眼睛立刻亮了,连声音都带了几分迫切:“怎么,我治好了这小子,你就肯拜我为师?”
君青蓝别开了眼眸不去瞧她,声音淡淡的说道:“我可不会逼迫你违背自己的心愿。”
“不违背不违背。”刘步仁手舞足蹈:“我心甘情愿的给他治病。”
说着话,便凑到了陈墨白身边,眯起眼睛为他把脉。
君青蓝瞧摇了摇头。这老头想收徒弟想疯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哪里就能入了他的眼。叫他这么日日缠着自己,不过能得他出手相救,陈墨白该是能有极大活下去的机会。
诊脉时,刘步仁的神色凝重且严肃,瞧的君青蓝心情并不轻松。
良久,他从地上缓缓起身,捋着不太浓密的胡须,凝重说道:“丫头,你真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