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大人。”玉海抄着手眯眼朝这边瞧了过来:“你走来走去的瞧那纸人做什么?娘娘要的是萧姑娘的死因。你瞧这个纸人就能瞧出真相来么?”
“呵。”君青蓝目光清冷朝他瞧了去:“凡是案发现场出现的东西都是重要的证据,说不定就藏着什么线索。公公只一味催促着君青蓝查探死尸,莫非您早就知道了死因?那么,还请公公不吝赐教吧!”
玉海被他一句话噎的冒了火,弹出兰花指恶狠狠指着君青蓝:“大胆!”
“唐影。”李从尧蓦地抬了抬眼,朝着树下瞧了一眼淡淡说道:“清场。”
“但凡阻碍君大人办案的闲杂人等,一律打出去!”他说。
玉海彻底哑了嗓子。即便他后台再硬,命却是软的。这种时候,没必要跟刀子硬抗。
君青蓝瞧一眼李从尧,那人的眼风从不曾瞧向过这里。她能感觉出,昨日他分明还有迎娶萧婉过门的打算,今日这人就横尸此处,还是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这对于他来说,该是一种致命的侮辱。
到了这个时候,他如何还能做到如此的淡然?莫非,他对萧婉就如此不在意么?
“君大人。”萧梁握着拳低声开了口:“婉儿,绝不会同一个男人不明不白死在一起。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萧姑娘的死因为何我现在并不能回答你,一切都得靠证据说话。我现在要未她验尸,萧大人不如到一旁等候?”
“我……。”
萧梁刚要开口,却忽听身后有人一声大喝:“都滚开!小爷的马你们也敢拦着?!”
众人侧目去瞧,便见烟尘滚滚中,一人一马飞快冲了来。
君青蓝瞧的眯了眯眼,是姜羽凡?!萧婉的案子不是要封锁消息么?这人怎么来了?
“呵。”姜羽凡眼睛尖,一眼便瞧见了君青蓝,勒马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哪里有死人,一准得有你君青蓝。小爷来的不亏。”
君青蓝默了默,对与您这夸奖,一点都不觉得骄傲是怎么回事?
“姜……姜小爷,您怎么……?”萧梁瞠目结舌瞧着姜羽凡,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羽凡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了萧梁:“自然是皇上叫我来的,你去替小爷将马拴好吧。这里既然有我和君青蓝在,就不需要你们任何人了。”
萧梁盯着手中的缰绳面色分明黑了一黑。然而,谁又敢去招惹燕京城里这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萧梁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低下了头,默默牵着马退开了。
“你为什么会来?”君青蓝并没有萧梁那么容易打发,清眸一瞬不瞬盯着姜羽凡。
“方才不是说了么?自然是皇上命我来的。不然,你以为谁爱天天来和这些死尸打交道?”
君青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萧婉这样的死法绝对称不上光彩,萧贵妃有意将这事情遮掩,才会命五城营兵马设下路障。皇上宠爱萧贵妃,自然对她言听计从。
按理,这事除了端王府和萧家人,不该再有第三者知晓。皇上怎么忽然又叫姜羽凡搀和了进来?
“我的话你也怀
疑?”姜羽凡瞧着君青蓝垮了脸,觉得内心受了重伤:“皇上一早就宣了我进宫去,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这事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我这才急急忙忙赶来了。我想,大约皇上并不知道你也在场吧。不然,也不需要叫我来这里瞧着了。”
这话倒是能说得通。无论萧婉为何会死,萧贵妃和皇上都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而萧梁和玉海却都不是查案的料,估计想来想去在皇上心中,唯一值得信任又有能力胜任的便只剩下姜羽凡了。
“既然来了,那便一起瞧瞧吧。”
君青蓝从不担心姜羽凡会给她添乱,相反有他在这里能帮她记录下许多事情。她走在萧婉身边,仔细观瞧。
萧婉面孔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挽着个牡丹髻。头发,耳朵,脖颈上带了整整一套牡丹国色的头面,富丽堂皇。然而,她眉心处分明有一团黑气凝热÷书,使她的面色些微发黑,即便是涂抹了白胭脂也无法掩盖。她将萧婉衣袖上卷,露出她的手指来。她指端的甲贝也带着隐约的黑气。
萧婉的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小腹上,任人如何的拉扯始终拉不开。
君青蓝又去瞧那男尸,与萧婉状况差不多。只是因为他并不曾化妆,面色教之萧婉更加黝黑。口鼻,耳朵,眼角边都有黑色的液体流淌凝固后的痕迹。
“是中毒!”姜羽凡斩钉截铁说道。
君青蓝不置可否,清眸一瞬不瞬仍旧盯着地面上两具死尸。
“我明白了。”姜羽凡说道:“你原先说过,人的眼睛会撒谎,不能只凭眼睛直观的查看就断定一个人的死因。还需要很多的证据。”
他的手指点向萧婉:“她脸上擦着香粉,嘴唇上涂了口脂,指甲上又涂了蔻丹,会掩盖她尸体死亡后呈现出的自然色泽。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擦干净她的脸,再挂掉她指甲上的蔻丹?”
他这话说完,萧梁立刻紧张了:“大人,还请给小女留些颜面吧。”
“你要面子做衣服么?”姜羽凡斜睨着萧梁,冷声说道:“你是要真相还是面子?”
萧梁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却分明心有不甘,拿眼睛可怜巴巴瞧着君青蓝。
“也不必这么麻烦。”君青蓝终于开了口:“只消以银针刺喉,便能瞧出她是否中毒。”
萧梁如盟大赦,不着痕迹朝着君青蓝拱了拱手。姜羽凡却瞪了眼:“当初你想查探南疆公主是否中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记性好着呢,方才所说的办案方法,可不就是在君青蓝查探南疆公主案的时候亲口说的么?
“那时候南疆人不许触碰公主的死尸,我只能那么说。现在就不同了。”
说着话,她将从纸人头上拔出的银针取出,刺入到萧婉咽喉当中。待到银针取出时,分明瞧见银针的底部已经变做黝黑。
“果真是中毒!”君青蓝盯着银针,若有所思。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呐。”姜羽凡说道:“居然还带着银针出门。”
“这不过是就地取材罢了。”君青蓝微笑着朝树下纸人努了努嘴:“银针原先是插在他们头上的物件。”
说着话,她取了手帕出来,将末端变作黝黑的银针包在了帕子里递给姜羽凡:“既然你来了,这东西就由你带回去。尽快检验出是什么毒吧。”
刘步仁如今并不在端王府,君青蓝自己对于毒药的检验并不是特别拿手。既然姜羽凡来了,自然也得叫他有到来的价值。这种事情交给他,最合适不过。君青蓝相信,他一定能给自己个满意的答复。
姜羽凡接过她递来的手帕,却站着半晌没有动弹。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那两具纸人瞧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你说,纸人头上都插着银针。还有一枚不是么?我想瞧瞧。”
君青蓝将手帕中包着的另一根银针递给姜羽凡。他郑重接过,眼底面色都呈现出一派难以想象的凝重。君青蓝对他这样的表现多少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姜羽凡素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即便功名利禄也素来瞧不上眼。居然对这么小小一根银针……如此慎重?!
“这个……。”姜羽凡将银针翻来覆去瞧了许久才抬起了头来,然而他的眉峰俨然是颦紧的:“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还请你祥祥细细再给我说一遍吧。”
君青蓝本就觉得那两根银针出现的蹊跷,瞧他如今这般姿态便也郑重了:“就是纸人头顶的百会穴。”
姜羽凡随君青蓝走在纸人边,眼瞧着君青蓝抬手,朝着纸人头顶正中指了指。银针虽然很细,但在纸人头顶插入再取出之后,还是在头顶上留下了细小一个针孔。姜羽凡仔仔细细瞧了瞧两个纸人头顶的针孔,目光最终定格在死尸及纸人紧紧系在一起的衣衫下摆上。
“这样的死法我……以前听说过。”他说。
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很像是私奔殉情。”
“不。”姜羽凡坚定摇头:“并非殉情那么简单。”
他缓缓抬了眼,瞧着君青蓝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是配-天-婚!”
君青蓝皱眉,配天婚是什么?她居然……从来都不曾听说过。
然而,就在姜羽凡这话才出了口,便瞧见萧梁整个人都似被雷劈了一般,忽然就静止不动了。连李从尧都朝着这边瞧了来。
配天婚居然,如此不同寻常?
“大约在八年之前,因为某些原因京城中并不太平,死了许多人。”姜羽凡略一沉吟,似乎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方才继续开了口。
八年之前正是先帝驾崩,皇子夺储的多事之秋。燕京城位于天子脚下,自然会受到夺储之战的波及。那一年从春日到深秋,燕京几乎天天都在死人,惨烈的争斗使京城人口锐减。先皇的子嗣也在那场争斗中尽数折损,这才便宜了北宫中被人遗忘了的那个孩子。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作为先帝唯一存世的子嗣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彼时的君青蓝还在管州府的家中无法无天。虽然她并不曾经历那一场叫人谈之色变的屠杀,但她不会忘记那一阵子紧缩在父亲眉心的阴云。
她相信,姜羽凡所说的那一句死了很多人,一点都不夸张。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因为什么事情。京城里有个应天道人忽然就火了,成了家喻户晓人人敬仰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