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情是什么?
君青蓝的心中忽然一痛,似被锋利的针猛然刺了进去,挑起一波绵绵的痛来。年少时,她最爱站在树下,瞧着阳光里爬在树上为她摘取玉兰花的少年。那个时候,她以为这就是全世界,异常满足。
然而如今,物是人非。娇憨的秦蔚早已随着管州府的那些玉兰花一起,彻底的死于大火和屠戮当中。
活下来的只有君青蓝!
她将唇角略勾了勾,笑容中添了几分自己不曾觉察到的凉薄:“君青蓝不知道什么是私情,也从来不需要私情。一切都是为了案情考虑。”
李从尧半眯着眼眸,眼底幽寒似在一分分破碎:“是么?”
“应天教自建立之初便每每游走于京城权贵之中,足见应天道人并不似他表面鼓吹的一般无欲无求。他多方奔走,长袖善舞,无非就是为了名与利。这应该也是他人生奋斗的唯一目标,那么,他自然会为了追逐更大的名利而放弃原先的选择。”
“而且……。”君青蓝眸色一凝:“地下黑市虽规矩森严,但能与之交易的人非富即贵。王爷难道不认为,这样的行事风格与应天教如出一辙?”
李从尧浅抿着唇瓣,良久方才淡淡说道:“无论应天道人出于何种目的创立应天教,它始终是堂堂正正立于阳光下的名门正派。何需要放弃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日日混迹于黑暗中?”
“若是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什么都可以放弃。”
君青蓝吸了口气:“应天道人为何要并入地下黑市我并不知道,但细想起来也无非就是两种原因。第一,名利。第二,威胁。”
应天道人走的是仙风道骨的路子,以长生不老为诱饵,笼络了大量京城权贵的心。然而,他表面上正派的形象却也成了一把双刃剑。虽然拥有了许多忠诚的信徒,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却也不好做的太出格。然而,地下黑市则不同。他们原本就处在燕京的阴暗面,他们是坏人,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问题。
应天道人与权贵相交多年,熟知他们的弱点和需求。这些都能成为他将他们牢牢控制在手中的有利筹码。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
然而,地下黑市在北夏存在的历史远远比应天教还要悠久,原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组织。若君青蓝是应天道人,也不会甘心将自己的基业全部抹杀去给别人当了打手。君青蓝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便是威胁,再不甘心终究也只得屈服。
然而,以应天教的实力,什么人能够叫他们甘心屈服,甚至以消亡的形态活成了别人?
君青蓝半敛了眉目,她不敢想。
“若想知道原因么……。”李从尧缓缓开了口:“亲自去问问就知道了。”
君青蓝侧目“这怕是不容易吧。”
“呵。”李从尧淡笑:“不愿意说,就打到愿意!”
君青蓝吸了口气。果然是李从尧的行事风格,简单粗暴,不需要拐弯抹角。
“地下黑市渗透燕京多年,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动手为好吧。”
黑市买卖的物品大多见不得光,也正是因为如
此,所有与他们交易过的人,等于都送了一份把柄在黑市手中。必要的时候这些人会成为黑市有力的保护,伞。对抗黑市,等于要撼动整个燕京上层,若只为了萧婉的案子,怎么想都不划算。
“你只管放手去做吧。”李从尧不在意的说道:“有本王做你的后盾,没有什么可怕的。”
君青蓝再不会想到,李从尧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可不是轻飘飘一句话说说就完了,李从尧分明是赌上了整个端王府。就为了……支持她?!
“还请王爷三思。”君青蓝沉吟着开了口:“卑职认为,萧婉案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地下黑市也会牵扯到皇宫中某些贵人的利益。若真是正面对抗起来,只怕不容易对付。”
“唔。”李从尧只微微将眉峰一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朝堂中早就在传说一切都是萧贵妃布的局,无非是为了彻底的将端王府打入尘埃中罢了。”
“卑职认为,这事与萧贵妃无关。”
“是么?”
“萧婉原本就是萧氏族人,她因配天婚而死,再怎么样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即便萧贵妃想要打压端王府,也万万犯不上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手段。依她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只需要向后妃随便透漏一点心思,有的是人上赶着献上自己的族人,来替她分忧。”
“那么,你认为是谁?”
君青蓝沉默了,良久方才抬头瞧向李从尧:“卑职暂时还不知道。只隐隐有那么一些感觉,这个人虽然势力地位不及萧贵妃,却拥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撼动她。甚至,取而代之。”
李从尧眸色微沉:“这些话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莫要再同旁人提起了。”
“卑职自当谨记。”
萧婉的案子查到今天,早就已经可以认定是有人在幕后操控。君青蓝的心里,实际上早就已经对这幕后操控的人有了那么几分模糊的概念。但是,还有很多的事情无法解释,所以她从不曾将那人姓名对外提起。即便是面对李从尧,她也每每三缄其口。
只因……
若幕后真凶是那人的话,实在太可怕了!
“黑市开市的日子,自打中元节后便已经做了更改,不再规定特定的日子。再过两日便是二十三,亦是本月黑市开市的日期。到时本王会叫唐影通知你出发。这两日,你且好好在府中休息,无关紧要的人,便不需要见了。”
“……哦。”
养精蓄锐是应该的,但无关紧要的人是谁,君青蓝有点想不通。她瞧了眼身边的男人,那人如玉面颊上半分笑容也无,似乎心情不大好。有些问题,还是不要问的好。
无所事事的两日过的飞快,眨眼间便到了十五日的夜晚。天色刚刚擦黑,唐影便轻装出现在了君青蓝面前。那人虽是个暗卫,却素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然而今日,他却满面的郑重,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莫名的便叫君青蓝也感受到了几分沉闷的压抑。今夜,大约会面临一场大战吧!
李从尧早已经候在府门外,他的身边只带了容喜。容含则护在君青蓝身侧寸步不离,唐影默
默退在了众人身后。君青蓝的目光在众人面庞上一一扫过,眼底带了几分迟疑。
“王爷是不是该多带几个人?”
今日一行,难免要与黑市正面对抗。只有他们五人前往,真真有些势单力薄。
“无妨。”李从尧淡淡开了口:“今日的主角并不是我们。”
那还能有谁?
君青蓝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很久的时间。在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她就亲眼瞧见了答案。
城门下有许多人,当先一员小将以大叶黄金甲罩身,却将头盔抱在手中。头盔上火红的穗子在夜风里轻轻自他面颊搔过,显的那一张稚嫩的面庞,冠玉一般的美好。
“姜羽凡?!”
君青蓝吃了一惊,她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姜羽凡。全副武装,郑重其事,竟去了周身的痞气,倒也显出几分飒飒的凌然气势。尤其他身后紧紧跟着的那一对轻骑兵,各个皆盔甲在身,目若朗星。想要叫人不在意都难。
“卑职姜羽凡,带领贞容公主府兵五千恭候端王爷!”姜羽凡将头盔扣好,端坐于马上。竟规规矩矩抱拳朝着李从尧行了个军礼。
“请王爷点兵,示下!”
“姜大人客气了。”李从尧的眼风并不曾朝着姜羽凡身后的府兵瞧上过半眼:“今夜出征,姜大人才是主帅。本王无非是个从旁协助的散人罢了。”
“端王爷何需自谦?”众人身后有沉重马蹄声响起,男子洪亮的声音夹杂其中,竟异常的清晰。
姜羽凡猛然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穿着甲胄是否不方便,翻身下了马。道一声爹,拱手肃立与一侧。
定国公居然来了?
君青蓝回首瞧去,天幕上下弦月的光辉明亮如水,一人独骑飞快奔来,不是定国公是谁?这是她第二次与定国公正式相见,上次他送了踏雪给自己,明里暗里警告自己不要带坏姜羽凡。
那一次,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眼角眉梢都是对自己的轻视和厌恶。然而,今天他全副甲胄前来,眸色郑重而谦恭,却比上次更加叫人肃然起敬。
“见过端王爷。”定国公远远朝李从尧抱拳。
“国公客气了。”李从尧颔首瞧向定国公,眼底清冷中生出了几分尊重。
“端王爷久经沙场,想当年在边城时,只消一面旗帜就能叫敌人闻风丧胆。您的经验及能力,那臭小子一辈子都无法企及。今夜出征,自然该有端王爷为帅,调兵遣将才是。”
“国公是否忘记了将相和?今日这一队轻骑兵乃是皇上赐给大长公主的私兵,自然与姜小爷更为亲厚一些。本王不过是来配合姜小爷行动而已。”
“这……。”定国公略一沉吟,侧目瞧一眼姜羽凡,眼底分明带着几分忧郁。
“爹,孩儿会尽力而为,定然不会给定国公府给娘亲争光!”姜羽凡语声铿锵,意气风发。
“争光?呵。”定国公淡淡一笑,意味不明的呵,瞬间击垮了姜羽凡的硬气。
英气勃发的男子佝偻了身子,一张面孔涨的通红:“爹,您是不相信孩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