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心头一动,“什么生意?”
“不瞒小兄弟说,在下于东街盘下一家铺子,正在整修当中,过一阵子便要开张了。要做的嘛,自然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一类的生意。”
那人大略交代了自家的情况,顿得一顿,又微笑道,“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新铺开张若无一些与众不同之处,只怕很难在众多同行之中站稳脚跟。
是以这些日子,在下一直在寻找能够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东西,今日瞧见小兄弟篮中之物,颇受启发。所以想请令姐多做一些类似的物件儿,以供在下参考,价钱好商量。”
沐兰一直想找一家铺子合作,只苦于没有门路,搭不上这条线。没想到今日大难不死,竟然碰上这等好事,心下当然欢喜。不过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正是戒心最强的时候,光凭陌生人的一张嘴,自是无法全然信赖。
“这个我不好擅自决定,要回去问问姐姐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地道。
那人见她小小年纪倒沉得住气,心下高看她一眼,态度也愈发和善了,“这是自然,请转告令姐,在下诚心要同她做这趣÷阁生意,请她认真考虑在下的提议。
哦,对了,在下姓韩,铺子位于东街‘通元当铺’对面。若是考虑好了,可以到铺子里告知在下,具体事宜,届时再详谈不迟。”
沐兰点一点头,“我会跟姐姐好生转达韩掌柜的意思。”
说得这句,同他打声招呼,正待迈步离开,又想起一件事来,“请问韩掌柜,您都想要些什么式样的东西?能否指引个大致的方向,方便我回去告诉姐姐。
如果她愿意同您做这趣÷阁生意,也好做到心中有数,赶制一些样品出来给您过目”
“还是小兄弟设想周到。”韩掌柜笑呵呵地摸了一下胡子,略作沉吟,“钗环珠坠,凡能佩于衣发饰于颈腕之物,在下都感兴趣,请令姐尽可能每样都做一些好了。”
沐兰点了点头,表示了然,“那么在材料方面,韩掌柜可有什么要求吗?”
韩掌柜摆摆手,“不拘什么,只要样式大致不错,能够做到新颖有趣便可。若是瞧着好,采纳之后,在下自会命手下的匠人更换成贵重的材料。”
沐兰听出来了,这人只想买她的创意。虽然她更倾向于长久的合作,不过眼下她假托旁人,不好提太多的要求。只能等“问过姐姐的意思”,再来跟他协商这方面的事情了。
说定了尽快给他答复,便道别离去。
大春正在卖鱼的摊位上翘首张望,瞧见沐兰提着篮子回来了,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等她走到近前,见她脸上抹了两道灰痕,头上还沾着几根麦秸,眉头又皱了起来,“沐……生子,你这么半日跑哪儿去了?”
已经过去的事儿,沐兰不想再说出来让他跟着白白担心,于是避重就轻地笑道:“我饿了,瞧见卖烧饼的,便追上去买了几个。”
说着将篮子里的烧饼拿出来分给他们。
山子吸一吸鼻子,闻见肉味儿,一把抓过去,撕掉荷叶,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二驴子也伸手接了,嘴里“嘿嘿”笑道:“又沾咱生子的光了!”
大春却不接,“俺不饿,你吃吧。”
一面说一面替她摘掉头上麦秸,又拿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痕。
想到自个儿顶着一张花猫脸,跟人家韩掌柜一本正经地谈了半天生意,沐兰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为了掩饰,忙将那烧饼塞到大春手里,“我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们带的。”
“这娃又乱花钱。”大春似有嗔怪地叹了口气,才捧着烧饼慢慢吃起来。
山子三口五口地吃完自家那一个,舔了舔嘴唇,又直勾勾地盯着大春手里那一个,“爹,俺还饿。”
大春将剩下的半个烧饼递给他,见他狼吞虎咽,跟几顿没吃了似的,忙叮嘱道:“慢些吃,莫噎着了。”
山子嘴里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吃烧饼的速度却丝毫不见减慢。
沐兰离开这阵子,大春和二驴子筐子里的鱼卖得差不多,各自剩了个底儿,吆喝几嗓子“贱卖了”,不一时就卖个精光。两个收了摊子,打算回村去。
沐兰惦记着韩掌柜所说的生意,便叫大春陪她往旺财的铺子走一趟,将剩下的小玩意儿放在布庄寄卖,顺便探查一下韩掌柜即将开张的铺子。
她要做的是正经事儿,大春自是没有不允的。
二驴子见离吃饭的时辰还早,左右回去也无事可做,心想到东街逛逛也好,便说要随他们一道去。
沐兰在街边买了两串糖葫芦,准备给福娃和雪娃当零嘴儿。四人离开西街,抄近路来到东街,走到通元当铺门前,向街对面一望,果真有一家铺子正在整修。
铺面十分开阔,分上下两层。门脸已大致修好,彩绘的廊檐,金漆的门柱,雕刻着繁复的珠宝纹路,端的是华贵气派。只门楣上还空着,尚未悬挂招牌。
透过镶嵌了小块琉璃的窗口,能瞧见一众木工在里面手脚不闲地忙碌着。柜台、货架与隔断都已经做出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张了。
看过铺子,沐兰立时安心了不少。那位韩掌柜既有能力开一家规模如此弘大的铺子,眼光定然差不了。她相信别人也没那么闲,随便挑间铺子当幌子,拿她一个小孩子穷开涮。
若真能同韩掌柜做成生意,日后就大可不必为了十文八文的小钱儿算计来算计去了。
越想越兴奋,碰见卖糕果的,便又称了半斤花生芝麻做的酥糖,权当提前庆祝了。卖糖的大叔额外送两块当添头,她顺手给了山子,剩下的叫拿油纸包好了,放进篮子里,打算拿给云翠。
云翠前些日子诊出了喜脉,吃口跟往日大不相同,不喜酸,不喜辣,专爱吃甜的。
那位韩掌柜立在二楼窗口,望着她的身影走远了,才转过身来,朝坐在桌边喝茶的年轻男子笑道:“那位小兄……小妹妹倒是个谨慎之人,能得侯公子如此这般悉心照拂,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被称作侯公子的人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茶盅,面上挂着跟这天气不相衬的和煦笑容,“她有无过人之处我并不清楚,我只是给她一个机会而已。她若没有那两把刷子,韩兄也大可不必顾忌我的情面,对她额外关照。”
“这是自然。”韩掌柜在他对面坐下来,执壶为他添了一注茶,“在下生意人,无利可图之事是绝计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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