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老太君那里出来,沐兰的脸色有些凝重。
最初得知安玉松断了一条腿,她便觉得有些奇怪。她还当自个儿神志不清记错了什么,便将那点子疑心按下了,没想到真个有蹊跷。
算起来,她已经叫人救过三回了。如果说在三水镇上从拍花子手里救了她的,和前两日在街上为她制伏了惊马的,都是偶然路过、出手相助的侠义之士,那伤了安玉松的又是谁呢?
另外两回当真只是巧合吗?这三回出手救她的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呢?一个能潜入国公府的暗器高手,来头必然不小,这样的人物为何要帮她?
或者不是帮她,而是出于旁的目的需要她好好活着?那会不会是给安老太君通风报信的那个人呢?如果是,那人又是何方神圣?
她打出得娘胎便生活在守贞岛上,一直与世隔绝。她能离开守贞岛也纯属运气,认祖归宗之前,对陆上的人来说,她谁都不是。这个人究竟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世的?促成她和安老太君相认又在图谋些什么?
……
千头万绪,越理越乱,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姑娘,您头疼吗?”丹禄眼尖地瞧见了,赶忙来摸她的额头,“别是吹了风着凉了吧?”
沐兰按住她的手,“我没事儿,不过是想事情想多了。”
丹禄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进了正月又要拜年又要赴宴的,病了可不得了。灶上备着姜汤呢,姑娘还是喝一碗的好。
那句话儿是怎个说的来着?啊,对了,有备无患!”
“好,听你的,喝一碗。”沐兰笑道。
丹禄欢快地应了一声,亲自到小厨房盛得一碗姜汤端进来。
沐兰靠在榻上小口小口地啜着,不由得想起杜舜文来。受了那样重的伤,养得这两个月只怕还没有好透,叫果亲王暴打了一顿,不知会不会旧伤复发?
果亲王没能在她身上撒掉那口气儿,定会迁怒到他头上,变本加厉惮地折磨他。虽然明白他是想投桃报李,可用的法子也太笨了一些,叫人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临近年关,课早就停了,账目都已盘完。她现在满腹心事,也懒得做旁的,于是取来一本闲书,窝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懒懒散散的,一日便蹉跎而过。
到了傍晚,连贵打城外回来,叫门上传话说,在山上没能见到小花的师父,便放下东西留了条子。沐兰叫瑞喜抓一把钱打赏了他,吩咐他和长信好生照看小花。
越到年根儿下,日子过得越快,一眨眼便到了除夕夜。红玉唯恐这个年过得太冷清,吩咐灶上整治出许多酒菜,各处赏下去,还分了爆竹烟花,叫下人们尽管闹腾。
依着规矩,安老太君和沐兰初一~一大早要进宫拜年去。因怕到时精神不济,在驾前失仪,便将守岁一环免了去。吃过年夜饭,祖孙两个坐在一处说话儿消了食,各自回房休息。
四更一过便起床梳洗,按品大妆了,坐上马车往宫里来。到了宫门口还不能立时进去,要等里头一批一批地召见。安老太君是超品的诰命,同成宣长公主等人排在头一批。沐兰随安老太君一道来,自然也一道进去。
叫圣上冷落了许多时日,裴皇后身上倒没了头回子见面时的那股子盛气,头戴凤冠,穿着一身正红的宫装坐在一众嫔妃中间,却显得无精打采的。受了众人的礼,给小辈们发了红包,敷衍地说了几句闲话,单留下成宣长公主,将其他人打发出来。
沐兰搀着安老太君出了大殿,正碰上第二批人往里走。常夫人、赵老太君、赵夫人和阎静萝都在其中,还瞧见了两个久违的身影,梁夫人和梁苡薰。
圣上已正式颁下赐婚圣旨,将梁苡薰定位豫王妃,梁总兵也借着女儿的光得以掌印领兵。如今梁家可谓水涨船高,会排在前头也不足为奇。
母女两个俱穿着银鼠披风,腰板趣÷阁挺,时不时同身边的人小声谈笑,那股子乍然得志的张扬遮都遮不住。
因在宫里,两下里碰了面也不好过多交谈,简单地打个招呼罢了。梁夫人尚能装个相,随着众人一道给安老太君见礼。梁苡薰却直接扭过头去,一副不屑于跟解家祖孙礼尚往来的模样儿。
等众人走过去,沐兰回头望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老太君还当她在意梁苡薰方才的作态,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得志便猖狂,能有什么大出息?你无需介怀。”
沐兰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安老太君是在说梁苡薰,应了声“是”,并不多作解释。
梁苡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不会因为一个准王妃的头衔就高看一眼,上赶子巴结。真正让她在意的,不是梁苡薰,而是湘河郡主。
方才擦身而过的时候,湘河郡主瞟过来的那一眼跟冰碴似的,又冷又利。她自觉不曾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儿,何以招来那样的眼神儿?莫不是错觉?
正想着,又碰见了第三批人。这是最后一批,囊括了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李夫人也在其中。轮到她们还得一阵子,倒能停下来说几句话儿。
准婆婆见了准儿媳格外亲热,拉着沐兰的手问她冷不冷,又同安老太君约好,过会子带着李沧和李溪往国公府拜年去。
回到国公府天还没有大亮,沐兰换了衣裳,随安老太君到祠堂祭了祖,吃过素馅饺子,上下眼皮直打架,便躺到床上去睡回笼觉。一觉醒来,已过巳时,约莫着李家的人也该来了,叫了人进来给她梳妆打扮。
果然,这头才收拾好了,红玉便打发檀云来请,说李夫人到了。赶忙披上棉氅,领着丫头往前头来。
李沧是未过门的孙女婿,行跪叩大礼给安老太君拜了年。按理来说,沐兰也当向李夫人叩拜。只她身份特殊,李夫人不肯受她的大礼,便只行了福礼。
安老太君给李家兄妹一人一袋金锞子当压岁钱,连李夫人也给了沐兰一个十分有分量的红包。
大人坐着喝茶说话儿,将他们几个小孩子赶了出来。有李溪横在中间,又有一群丫头婆子跟着,也不怕沐兰和李沧做出什么有违礼法的事情。
三人不愿闷在屋子里,便相约到花园里赏梅。
沐兰同李溪挽着手走在前头,李沧走到后头,路上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沐兰还当他得了风寒,回头问得一句,“你可是身上不舒服?”
李沧怔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没,没有不舒服。”
李溪抿嘴笑道:“二哥是有话儿要对你说,叫我回避呢。”
说着便放开沐兰的手,“我刚好想去一趟更衣所,你们慢慢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