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尸(1 / 1)

白苏苦笑一声,唉,瞧她这运气。

然后,她退了一步,转身,踮起脚,运足气,朝人群大吼一声:

“是瘟疫!大家快跑!”

“啊!”

“妈的,跑啊!”

“愣着干嘛,快走!”

…………

“瘟疫”二字一出,效果出奇的好,不到一分钟,围观的几十人已散了个干干净净。

只剩下白苏一人。

她摘下方巾,脱了手套,全都扔在尸体上,然后将放下的药包重新扛上,独自远远站在巷口,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出来,吞下。

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具尸体在哪?”一个洪亮的男音由近及远地传来。

“就在那条巷子里,那个,赵大人,小的,小人就不进去了啊。”听此人的声音,似乎就是刚刚问白苏“死了没”的那个人。

“孙二,瞧你这点胆子。”另一个声音很不屑。

“自然比不上二位大人神勇,”那人就势恭维道,忽然间,他提高了嗓门,“咦,那个小子怎么还在!”

刚才,白苏“瘟疫”一词出口,孙二便撒开腿跑了。随着众人跑远后,他正好碰上了镇上巡街的赵衙卫和他的徒弟蒋衙役,琢磨着这事主动上报说不定能下来点赏银,便陪着两个衙差返了回来。他料想人肯定都跑光了,没想到给那个死人看过病的小个子居然还守在那里。

“那小子是谁?”衙卫赵问。

孙二说:“刚刚就是他上去看了那死人,然后说是瘟疫的。”

以白苏的耳力,那三人的对话自是一点不错地全听了个明白。她淡淡一笑,迎着那两个官差打扮的人,拱拱手:“小人姓顾,师从药王魏天君,行医路过此处,恰巧发现这人染了时疫,便守在这里好提醒路过的人。”

“你倒是有心。”衙卫赵斜了白苏一眼,脚下不停,心里却对那个药王魏天君的名号直犯嘀咕,他怎么从未听过这个人。

算了,肯定是个江湖中人,他不知道也正常,听名字好像来头还挺大。这样想着,他心中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的话信了几分,带着徒弟往巷里走了几步,,他已经看见巷子里那具尸体,死相骇然。

“师父……”衙卫赵的徒弟在他身后,小声唤道,“还真像时疫。”

“别乱说!”被蒋衙役这么一说,衙卫赵也不敢再往前走了,而且,他忽然记起大人今日预备颁布的戒严令,皱眉厉声道,“瘟疫这事造谣可是得蹲大牢的!”

这话不仅是告诫他徒弟,更是在警示白苏。白苏只是一笑,走到那具尸体边,转头朝那两位衙差问道:“二位大人可看清这人死相了?”

“看清了。”蒋衙役点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么——”白苏拿出一个小瓶子掂了掂,瞥了远远站在巷子口的孙二一眼,又朝衙差们笑笑,“为免传染,小的将这尸体焚了吧。”

拔除瓶塞,白苏将瓶中液体撒上尸体。

和那夜柳氏父子焚尸五人一样的场面,她脚下那个刚刚曾对她叫过“救命”的人转眼化为灰烬。

从未见过这一幕的三人大骇,已然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孙二更是迈开步子,拔足狂奔离去。

“小哥,”衙卫赵咽了咽口水,干着嗓子侥幸道:“这东西,只对死人有用吧?”

“自然是死活不论,泼上就着,”白苏将瓶子收回腰包,敷衍地笑笑,“大人若是得闲,烦请带顾某去见见县令大人。”

人泼上那怪水就燃……赵衙卫抖了抖裤腿,觉得自己刚刚好像也被溅上那水似的,江湖中人果然是惹不得。思及此,他立马陪上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僵硬:“那是,那是,小哥请随我来。”

“等一下,”白苏拿下身上的药包,递到衙役蒋的面前,说,“还请这位大人将这个包裹送给风满楼天字二号房的连公子,报上顾白苏的名号便是,连公子当会给你赏钱。”

“这……”看着那个灰色的大包,衙役蒋想到刚才所见一幕,对包内可能有的东西顿时惧怕非常,但又不敢违抗眼前这个小个子的要求,迟疑着伸出手,却又没勇气接过那包。

“大人放心,都是些普通药草,无碍的。”白苏将包展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甘草黄芪梅片等药来。

“还不快去。”赵衙卫适时地转头朝自己的徒弟喝了一声。

师父都发话了……衙役蒋只得接下药包,硬着头皮道:“是。”

县衙不大,既不是审案,白苏也不用体验一把升堂听别人喊“威——武——”的感觉,而是随着赵衙卫径直走到后堂去见吴县令。

“你说,那人是染了时疫?”吴县令的年纪已经不小,蓄的长胡子里已能偶见白须,此时,他一身便服,坐在主位,朝下面站着的白苏问道。

“赵衙卫可以作证。”白苏道。

吴县令抚着胡须,看了赵衙卫一眼。

赵衙卫会意,立即道:“大人,小的确实亲眼所见,十有□是疫病。”

“唔。”吴县令点点头,接着问:“尸体何在?”

“给两位官差大人见过后,便烧了。”

“烧了?!”吴县令一惊,随即又松了口气,赞许道,“若是疫病,确实该及时焚毁才是。”

白苏冷眼看这位吴县令的表情,突然道:“顾某有几个问题想问大人,不知可否?”

“问吧。”吴县令颌首。

“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这……”吴县令稍稍迟疑,瞥见白苏通透的目光,心下有些了然,便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外传!”音量提高,语调严厉。

“是!”

这事,怕是瞒不过去的。白苏冷冷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待周围安静得只剩屋里两人,她才缓缓开口:“吴大人,疫源在哪?”

从县衙出来,天色还亮着,白苏一眼便看见抱臂倚在鸣冤大鼓旁的连城璧。

心下一暖,被吴县令的话弄的阴霾密布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点,她快步上前,莞尔:“敢问公子有何冤屈要向县令大人申诉?”

连城璧摸摸那鼓,故意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真要击鼓鸣冤了。”

白苏乐了:“好吧,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再陪我去次药店。”

“二者似乎并无关系。”

“当然没关系,但反正药店得去,这事关系到小命。”

“出去一趟,听说惹的事还不少。”连城璧眉一挑,这县城不大,就一个镇的规模,今天发生的事稀奇,亲眼见着的人也多,不用多久,全镇几乎都传遍了。

“碰巧而已,到时候我同你说具体情况。”

“疫”,是中医学对急性流行传染病的总称。瘟疫,泛指由于一些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细菌、病毒引起的传染病。《辨疫琐言》有言:“春则曰春瘟,夏则曰时疫,秋则曰秋疫,冬则曰冬瘟。”历代中医们在抗击传染病的一次次艰苦历程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药方,吴又可的《温疫论》便是其中典型代表。虽然中医抗击瘟疫的成绩卓著,但古代的医疗条件不佳,每一次疫病来袭,都有如死神的镰刀,随意挥舞一下,便收割无数性命。瘟疫,始终是古人的大敌。

这一次的疫病源头,居然就在杭州。

这一年春夏节气有些不合,浙江遭遇台风过境,又逢几场暴雨,雾霭不散,杭州本就是人口密集且人流量极大的重要城市,天南地北的人都汇集一处,有个什么病也容易互相传染。但据说这次的疫病首先在家畜身上发现,后来才祸及到人。瘟疫刚起,时日还不久,杭州﹑宁波﹑绍兴等地已经全城封锁,嘉兴及周边县城也接到了封锁的密令,官方理由是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故而消息都极为保密。所以,若不是那个逃到这里的年轻人,这里的百姓怕是要过不少时日才能得到瘟疫爆发的信息。

“封锁,可能是屠城的信号,”客栈里,白苏皱着眉头,将已经磨成粉的药和蜂蜜一块调和,“虽然不能肯定,但是如果抗疫的大夫不能有效遏制疫病蔓延,为了保全城市的一丝生气,唯有将染了病的人杀了烧埋。”

“所以,决定闯进杭州?”连城璧立在一旁,将白苏调好的药糊晾干些,再搓成条,切开,捏成丸状。

白苏有点信心不足:“其实,我也没把握能治好。”她并没面对过大面积的瘟疫。

他并不紧张:“那便试试。”

“万一我治不好,会死人的,那些人会死,你和我也可能会死,”她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咬咬唇,看向连城璧,“你的伤才好,别去了,很危险。”

“我也去,”他神色不动,“伤早好了。”

“可是……”真的很危险啊。

“你去得,我也去得。”起码,他在杭州还有些认识的人,或许有机会能帮得上忙。“再说,”他补充道,“说不定下一个爆发的地方就是姑苏。”

理由虽不算充分,但看他笃定的模样,知道再难转圜,白苏便也不再拒绝,认真想了想,道:“我们走陆路,如果能碰上染瘟疫的人,我先拿他们试试手。”

“好,”连城璧答道,然后看看手中捏好的紫色丸子,疑惑道,“你打算用这个药丸来治病?”

“紫雪丹只是用来预防的,而且配料珍贵,不能大范围使用,”白苏解释,“待会把安宫牛黄丸和至宝丹也做一些出来,你随身带着一些,到了疫区,每日只用挑其中一种服一粒,可以预防。”

这三种药用了一些颇珍贵的药材,犹记得她列了方子后,“恒生堂”的老板和伙计们看他们两人的眼神与看金子无异。

“那这个是什么?”连城璧指指白苏手中搅拌成浆糊状的白色膏体。

“这个啊,我给它取名叫‘祛疤无敌’,拿来给你抹伤口上,每日早晚各一次,”白苏得意,“效果超好,保证不留痕迹。”

“我不用……”他不在乎身上有疤。

“疤痕不好看!”白苏大手一挥,“听我的!”

“……”连城璧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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