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昊城觉得很困惑,那一天他从太医院回来,家里忽然就多了一个女孩,爷爷说是他的忘年交,然后,女孩就暂时住进了胡府。
爷爷并没有说他认识这个女孩的经过,只是吩咐府里人要好好招待她。女孩常常和爷爷在书房里聊天,和家中其他人接触不多。但这几天,爷爷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好好陪着女孩子逛一逛京城,让他把太医院的工作暂时都扔下,爷爷说“那些杂事,你七岁就能做好了,不干也罢”。
没错,他现在只是太医院没有正式授职的大夫,分到他头上的任务都是一些很容易完成的事情,他虽然不喜欢,却也知道这是每一个进太医院的新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因此他从不抱怨。
可是,让他放下手中的事务陪着女孩子逛街,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望着前面那位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少女,胡昊城感到很无奈。
“这个猴子是拿药材做的呀!”白苏拿起一只用蝉蜕、辛夷、白芨和木通四味药粘接成的猴子,惊奇道。
“是,这是金蝉猴,我们都叫毛猴,”胡昊城好脾气地解释了一番,又问道,“顾姑娘喜欢?”
“我可以要吗?”她很期待地问。
“自然可以,爷爷说,姑娘喜欢什么,都可以买下,钱的问题不必担心。”
白苏点头:“所以你相当于活动的钱袋咯!”
胡昊城笑了笑:“姑娘说话很有趣。”
不料,他这轻轻一笑,竟引来路上不少女子或明或暗的注视,甚至有女子以面纱半遮着脸,含羞带怯地朝他微笑。
胡昊城长得很清俊,气质儒雅温和,声音带着一点很迷人的磁性,作为胡家这样一个太医世家的传人,自小天赋过人,医术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加之他是胡华最小的孙子,再过两年就要到弱冠之年,却还尚未婚配,就算在皇城脚下,青年才俊云集的地方,他也算是比较出挑的一个,虽然太医不比其他官职有前途,但仍然不知有多少家想托媒婆说媒。
而今日,他竟然陪着一个女子逛街,有心人看在眼里,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但这些白苏都不关心,她第一次逛古代的京城,很是兴奋,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去皇宫看看,
前几日同胡太医讲述了她从杭州离开后,五年内遇上的一些事情,说到了苗疆的蛊术,也说到了西域的尸毒,还说到她上天山﹑爬长白山采药的经历,听得胡太医啧啧称奇,心向往之。
不过,老是同胡太医呆在书房聊学术也挺闷的,这天,她见胡太医要去一趟太医院,便提出要出去玩一下。此时,也到了上班时间,准备去太医院工作的胡昊城正好路过,非常悲催地就被胡太医拉壮丁似的招来了,胡太医派给自己的孙子一项意外的任务——陪他的小友去游京城。
胡昊城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有些郁闷。说实话,这位顾姑娘比起京城里他见过的很多闺秀来说,算是脾气很好的一个了,活泼,和气,不卑不亢,没有贵女们的傲气和排场,也没有贫家女的小家子气和市井味。而且打扮也很素净,虽然这种素净已经偏向穷酸,但至少陪着她逛街,不用忍受那些胭脂水粉的气味,也不用看那些眼花缭乱的首饰,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去看首饰铺﹑成衣铺这种大凡是女子就最喜欢去的地方,反而喜欢看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比如刚才那只小“毛猴”。不过,这也无伤大雅,起码,她目前还没有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如果不是丢下本职工作来陪这位顾姑娘逛街的话,胡昊城想,他还是很乐意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白苏看着胡昊城那张神游天外的俊脸,停下来笑着问:“挺没意思吧?”
“啊,”他猛地反应过来白苏在和自己说话,有些歉意道,“抱歉,顾姑娘。”
白苏摇头:“没关系,本来耽误你的事情就不对。你去太医院好了,我再逛一会,待会自己回去。”
“不妥,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胡昊城正色道,“顾姑娘,虽然是爷爷让我陪你的,但是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吧。”
望着胡昊城大步向前走的背影,白苏有些好笑,这人,怎么有点书呆子的味道呢?
“昊城,你怎么在这?”
正当胡昊城陪着白苏在果脯铺子里挑果脯的时候,他听见一个语气里满是诧异的男音。
转身,他看见门口那张熟悉的脸,便点头道:“布南。”
白苏也看见了那人。那是一个很有英气的男子,一身劲装显得格外帅气。
“你不是该在太医院的吗,不干了?我就说嘛,那些杂活没意思透了,哪里用得了你出手。”
“没有,”胡昊城看着男子的目光显得很无奈,“这位是在我家小住的顾姑娘,顾姑娘是外地人,今日我陪她游一游京城。”
随即,他转头对白苏说道:“顾姑娘,这位是我的朋友,韩布南。”
“韩公子。”白苏非常文静地朝韩布南笑了一下,其实,她刚刚想说“你好,我是顾白苏”,不过似乎大家闺秀都不会这么主动报上自己的闺名,虽然江湖上不讲究这些,但这里是京城,她觉得还是规矩一点比较好。
“哦……”韩布南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昊城一眼,对白苏点头笑道:“顾小姐。”
胡昊城岂能不明白好友刚刚那一眼中戏谑的味道,但事实并非如此,为免坏了人家女子闺誉,他不由沉声道:“布南,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了什么?”韩布南一脸我什么也没想的神情,让胡昊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恰巧白苏这时候拿到了掌柜包裹好的果脯,适时为胡昊城解了围:“胡公子,下一个地方去哪里?”
“下一处,”胡昊城一时没想起什么地方适合女子游玩,便反问,“顾姑娘想去什么地方?”
白苏觉得自己一定冒黑线了,她怎么知道这古代的京城有哪里好玩?
韩布南接口道:“顾小姐,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白苏随口说了几处,韩布南听了,笑起来:“这些地方倒也还不错,不过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小姐没去过。”
言下之意便是他愿意做一回导游了?白苏顺着他的意思,做出一副满怀期盼的样子,道:“韩公子能带我去你说的地方看看么?”
韩布南瞥了胡昊城一眼,然后朝白苏微微一笑:“乐意效劳。”
让掌柜把果脯送往胡府后,三人便走出了这家店。路上,白苏在前,韩布南勾着胡昊城的脖子,走在后面。
韩布南小声对胡昊城说:“不介意我加入你和心上人的二人行吧?”
“她不是我,我的心上人。”胡昊城压着嗓子向好友强调,感到有些尴尬,又瞟了一眼前面走着的白苏,看她似乎毫无所觉,稍稍安下心来。
韩布南捅了胡昊城一手拐:“不是?我可从来不知,你有这般好的兴致陪女人逛街。”他清楚,自己这位好友就是个痴人,宁愿在太医院的药房里碾药材,也不愿参加那些诗会﹑花会一类的聚会。要知道,众多公子和小姐们都是通过这样的聚会才相互熟悉起来的。更重要的是,八成以后自己的媳妇也得从里面挑,可胡昊城倒好,从来不上心。所以,今天这一幕,给他的震撼可是不小。
“那是我爷爷……”胡昊城欲要解释。
“得,别说那么多,”韩布南摆手制止他的话,笑得有点贱贱的,“兄弟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追女人。”
“我都说了不是……”胡昊城无奈地叹气。
在后面聊得正欢的两人没有想到,他们的话被白苏一字不漏地全听了进去,白苏脑补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交谈,脸上虽无表情,可心里都要笑翻了。
他们压低了音量又如何,白苏这几年长进的可不止是医术。而且,若连这么点耳力都没有,她在江湖上行走,也太不惜命了。
不过,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便装作不知道。反正,有人陪玩,还负责买单,她真是再高兴也没有。
韩布南确实是个不错的导游。这一天玩下来,白苏很开心,约定同韩布南明天再接着游玩。
一连三四天这样玩下来,胡昊城有些受不了了,太医院的工作丢下倒还没什么,很容易补回来,只是,他觉得这样玩就是浪费时间,另外,玩也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连续几天,从早到晚,他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但那两人,倒是丝毫不显疲态。韩布南学武,精神好很正常,让他奇怪的是,顾白苏居然也一直神采奕奕。
这一天,到了休沐日。
一早,他准备好医箱,想了一下,前去找顾白苏。
问过小婢,得知顾白苏已经起床,他便敲了敲顾白苏暂时住着的屋子,道:“顾姑娘,在吗?”
门很快就开了,白苏看见胡昊城斜背着的医箱,有些诧异:“怎么,今日要出诊么?”
胡昊城饱含歉意地对白苏道:“每逢休沐日我会去医馆义诊,今日休沐,所以……”
“不能陪我出门了?”白苏笑了,“正好,我也玩得倦了。不如今天,我陪你去义诊吧?”
“顾姑娘?”胡昊城一愕。
“好歹我也是大夫,”白苏从那个大包中简单地拿出几样东西装进腰包,然后带着那个包走出了房门,朝胡昊城笑道:“不介意我也去看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