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气氛凝重，楼秦示意左右退下，只留下他们三人。
暮色笼罩下的园林显得越发幽深，只有亭中的灯火还在摇曳。
“为何选中那些精神失常的病人？”
姜离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要弄清楚这个罪孽深重的老者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月隐道人的面容抽搐了一下。
“贫道只是一介游方道士，行医救人而已。”
楼秦冷冷一笑：“道长何必装傻。你这些年在各国游历，专挑这类病症医治，想必另有目的。”
月隐道人的六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既然两位已经知道了什么，又何必明知故问。”
姜离从袖中取出一片布料，正是那夜在废弃药铺中发现的。
“十年前在大洪国施展的那个术法，现在可有解法？”
这句话让月隐道人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他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个术法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
楼秦转头望向姜离。
“你说的是当年那个‘月光分魂术’？”
月隐道人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们知道得倒是不少。”
姜离将布料放在桌上。
“我只想知道，这个术法可有化解之法。”
“有是有。”
月隐道人的语气变得沉重。
“但代价极大。这些年我四处寻找类似的病例，就是为了完善这个术法。可惜……”
他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楼秦正要上前查看，却被姜离拦住。
只见月隐道人的脸色变得煞白，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中毒了？”
楼秦皱眉问道。
月隐道人擦去嘴角的血迹。
“不必费心，这是修炼禁术的反噬。这些年为了研究这门术法，我付出的代价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姜离盯着他：“所以你一直在寻找那些精神失常的病人，就是为了验证这个术法？”
“不错。”
月隐道人的声音变得虚弱。
“每个病例都是一次尝试，每一次失败都是一次积累。只可惜，时间不够了……”
凉亭内的灯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不断重叠又分离。
姜离端坐在案前，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我对你的研究没有兴趣，也不想过问你这些年做过什么。”
“我只要你，解开万离国安阳郡主身上的术法。”
听到“安阳郡主”这个名字，月隐道人的六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低垂着头，面容隐没在阴影中。
只有那不自然的抽动，显示出他内心的波澜。
一旁的楼秦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作为好友，他还从未见过姜离如此关心一个人。
尤其是提到安阳郡主时，姜离那种淡漠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此事……不可为。”
月隐道人沉默许久才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挣扎。
“那个术法本就是一个错误，若要解开，代价太大。”
姜离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响。
“什么代价？”
月隐道人抬起头，面容在灯火下显得异常憔悴。
“解开术法需要施术者付出生命。而且，即便付出这个代价，也未必能完全成功。”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若是失败……恐怕会让那位郡主遭受更大的痛苦。”
楼秦靠在案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
姜离是为了郡主不惜跨越千里来寻这个神秘医者，而这个医者却出乎意料地拒绝治疗。
“你既然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个术法，想必已经找到了更好的解法。”
姜离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压迫感。
月隐道人的面容抽搐得更加厉害。
“正因为研究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这个术法的可怕之处。它不仅会分裂人的精神，更会慢慢侵蚀施术者的心智。”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这些年我……我犯下的错已经够多了。”
“所以你宁愿眼睁睁看着郡主承受这种痛苦？”
姜离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
月隐道人猛地转过头。
“你以为我不想弥补错误？但这个术法本就是逆天而行。”
“想要解开它，不仅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更要承担分裂后的两个意识彻底崩溃的风险。”
“到那时，郡主的痛苦将会成百倍地增加。”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解法，为何不让郡主自己选择？”
姜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月隐道人。
“你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月隐道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六指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不明白……这些年我看过太多类似的病例。”
“那些被分裂的灵魂，有的在治疗过程中彻底崩溃，有的则变得比原来更加痛苦。”
“我不能……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楼秦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此时终于开口。
“道长若是真的想赎罪，不如坦白说出你的顾虑。或许我们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月隐道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凉亭外的竹影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个罪孽深重的老者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的表情不断变化，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好”字。
姜离冷眼打量着月隐道人那副痛苦自责的样子，火眼金睛所见的罪业之气却丝毫未减。
这老者表面上一副悔过的姿态，骨子里却依然罪孽深重。
这种人的话，自然不能尽信。
“既然道长这么担心治疗的风险，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姜离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放在案几上。
“这是一枚‘九转金丹’，服用后可延寿三十年。”
月隐道人的六指微微颤抖，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一瞬间的贪婪还是暴露无遗。
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装作为难的样子。
“此事关系重大，贫道不敢贸然应下。”
姜离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玉盒。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太玄真解’，乃是道家秘传功法。若能治好郡主，这些都是道长的。”
月隐道人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他低着头，六指不断绞在一起。
“这……这……”
楼秦在一旁看得分明，这老道士哪里是在犹豫，分明是在盘算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