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越来越黑,我也顾不上看周围的情况了,只管拉着孙禄飞跑。
或许是重遇同村乡邻,我有种难以抑制的感怀。但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是宿醉刚醒,还一阵一阵的犯迷糊。
孙禄使劲挠头:;既然‘妖蛾子’不是活物,而是鬼物,那用符咒不就能干死它了吗?咱干嘛还费劲吧啦的跑这儿来?;
我和孙禄同时一惊,双双回身拉开架势,就见一个穿着新棉袄,却是敞胸露怀,胡子拉碴,肮脏不堪的中年男人正用树枝挑着一串点着的鞭炮,正挤眉弄眼地冲我们笑。
打从我记事的时候,董大仙就已经疯了。
再走一会儿,灯笼的后方,竟隐约露出了房舍建筑。
;谁给你的任务?;孙禄愣愣地问,;不为救人?那你想干啥?;
;你怀疑自己兄弟?;
;你个混小子!;
;别扯远了。;我拦了他一句,转向灯笼问:;喜子,你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现在不是上讨论课,问再多,得不到答案,反倒只会迷惑自身。那对咱没好处。;
挂鞭放完,董大仙蹦高蹿低地笑着嚷嚷:;大祸害要娶媳妇儿了!大祸害要生娃了!;
过了一会儿,灯笼里也没传来张喜的回复。
三爷爷神情有所缓和,咳了一声,拐棍顿地:;你个熊孩子,夜里又跑去喝大酒了?你就不分个时候?要把正事耽误了,你姥爷不揍你,我都得打折你一条腿!;
;董家庄?诶,咱们不是在大扑棱蛾子肚子里吗?怎么一下子跑到你们村来了?;孙禄终于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对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我记得,董大仙已经死了啊?
在灯笼红色光芒的映照下,我和孙禄都发现,周围不再是人或其他生物的体腔构造,而是两边树影婆娑,更远处的空旷就像是大片夜幕下的原野,我和孙屠子,正行走在乡野间唯一的一条大路上!
;为啥?;
;不眼熟才怪。;我放慢脚步说道,看到房舍的第一刻,我就认出那是何等所在了。
关键是,我们现在尸蛾的肚子里,有种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不知该如何着手的彷徨。
我拽上孙禄就追,但灯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眼见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也急了。
随着三爷爷恨铁不成钢地一阵数落,我脑海里一下涌出了一大段一大段的记忆
我随着他转过身,熟悉的村落更加清晰。
;不对头。;我喃喃道。
灯笼里传出一声叹息:;唉,祸祸,事到如今,你多半也已经猜到些了,我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了。没错,我这趟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是任务的具体目标,却不是挽救这火车上的人。;
;是个村子?;孙禄低声道,;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没错,但凡董家庄有喜事,都会在村口挂灯笼,这是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算是全村人对新人共同的祝福。
在这人面尸蛾的肚子里,张喜幻化的灯笼是唯一的光源,如果没有了灯笼,我和孙禄就真成睁眼瞎了。
我和别的熊孩子一样,也干过戏弄傻子的缺德行径,在被姥爷狠狠教训了一顿后,还曾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十分的怨恨这董大仙。
随着一声喝叱,我后脑勺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
来到村头,董大仙已经不见了踪影,村口正值枝叶茂密的老槐树上,赫然挂了数盏大红灯笼。
;大仙儿,好久不见。;
第一重目的达到了,但具体的行动步骤却变得模糊不清。
这次三爷爷直接把拐棍举起来了,好在没真抽我,;我的孩儿啊,你真是喝迷瞪了,你这天一亮,就该接你媳妇儿了,你咋还喝成这样啊?;
董大仙笑着,蹦跳着往前跑去。
好在灯笼终于停了下来,但在这个距离看去,也只有黄豆大小的光亮了。
我媳妇儿?
;大祸害!快回家找你媳妇儿去吧!大祸害要娶媳妇儿咯!;
孙屠子越发不耐烦,正想上前追问,忽然,灯笼倏地快速向前飞去。
;灯笼怎么会挂这么多灯笼?;
;三爷爷,好端端的你打我干啥?;我认出了三爷爷,在他面前,我不敢有半点造次。
对于医科生来说,想要弄死一个人,至少有上百种方法,弄死一只虫子,似乎更是不费力气。
我下意识迈步向前,脑子里隐约觉得,像是忘记了什么,可环视周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把什么给忘了
;祸祸,我怎么觉得喜子不对头啊?;孙禄小声说。
捂着头,扭过脸,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正隐含怒意地瞪着我。
;尸气凝聚幻化的邪物,怎么可能是活的。;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没底。
;董大仙儿!;
看清此人面容,我大脑突然一阵恍惚。
我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
我摇摇头,看向悬浮在半空的灯笼。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来到这里,为的是由内击破,干掉作为阵眼的尸蛾。
眼前的确是董大仙没错,他怎么没死,反倒还变得年轻了一些?
;啥正事?;我迷迷糊糊地问。张口间,好像嘴里真残存着臭烘烘的酒味。
;我不是人,派给我任务的‘老板’,当然也不会是人。;
我使劲甩着头,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村里谁家娶媳妇呢吧!;
反应过来,孙禄就差没蹦高把灯笼拽下来严刑逼供了:;嘿,我说,你小子牛叉啊,活着的时候就算毕了业,不过是个小法医。死了反倒混抖楞了,一下子成‘公务员’了。诶,阴差那你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勾魂儿的?;
我斜睨着他:;你可以跟阳间的公务员叫板,但是对阴间的差爷,还是客气点的好。;
我边说边走,随着和灯笼之间拉近距离,却在心里升腾起一重如山高似海深的浓重迷雾。
穿过;干尸的喉管;,孙禄问了一个问题:怎么弄死丫?
那是我长大的村子,是董家庄!
我结婚?
;尸蛾到底算是啥?是死的还是活的?;孙禄停下来问道。
;一定不是!;我笃定地说,;屠子,我觉得这个时候,咱都不该多想,也尽量别再提问。;
;我次你丫找抽是不是?想做第二个刘瞎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憋着屁不放?;
;哎呀!;
;啧,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孙禄嘬了嘬牙,;我是想说,喜子不是刘炳,不会跟咱们故弄玄虚。你说,这个喜子,会不会是假的?他根本不是咱们的喜子,更不是阴差,而是尸蛾制造的幻象,专门迷惑咱们的?;
;阴间的差爷?;孙禄一下瞪圆了眼睛,;我靠,阴差?;
;谁娶媳妇儿?;我脑子里不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这都是跟我打小一起打闹玩耍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