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卷碧回答，只见皇后身边的乐意急匆匆进来跪安问礼，脸上微露哀色：“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毒发，危在旦夕，请太后娘娘开恩，让奴婢将九公主抱过去，见上最后一面。（m首发）”
顾太后一惊。
如今的情形，她也不好阻拦，又怕吓着九公主，就道：“哀家和明月一道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昨个不是还好好……”
想到皇后那灰败的脸色，实在跟“好好的”联系不上，她咽回了后面的话。
带着一行人走到殿门口，顾太后想起什么，对卷碧道：“长禧宫的人，都先回去，准备贵妃的后事，等哀家得空了，再来问你们。”
和其他人一样，卷碧轻舒了一口气，知道这条性命性命暂时保住了。
阳光很好，透过纱窗，温暖地照进了屋阁之内。
然而床榻上躺着的人，却如同死灰一般，除了偶然微微的呼吸起伏，几乎看不出那是个活人。
太后抱着九公主来过了，七公主也来过了，太医们来过了。
唯独永安帝，像是不知情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准备好了吗？本宫要沐浴更衣。”皇后气若游丝地说。
人死之后，都要被人擦洗身子换衣服，皇后却希望在她之前，把诸事都安排妥当。
“娘娘……”乐美想劝，却因为知道皇后的性子，把话咽了下去，伸手道：“都准备好了，奴婢扶您起来。”
她和乐意两个，一左一右将这些日子极为消瘦单薄的皇后半架起来，往浴室走去……
有好几次，乐美都以为皇后要在浴桶里断气了，却又见她睁开眼睛。
娘娘，到底还是惦记着皇上没来的事啊！
听到有什么动静，乐美顺着阳光朝窗外一看，眉梢微微一皱，对着皇后却仍然是笑得一脸灿烂：“皇后娘娘，皇上过来，您该起身了。”
她走到垂着重重鲛纱的楠木落地罩前，对外施礼：“奴婢见过皇上！”
听闻此言，浸在撒有春海棠花瓣浴桶里的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纱幔外那熟悉的人影，她觉得力气涌遍全身。
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云飞，到后来才发现，不过是因为年少时的遗撼，所以加强了那个执念。
再见到那个人，她才意识到，很多年前，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心，已经给了这个男子。
这个一直爱着她姐姐的男子。
“皇上别进来，待臣妾出去，臣妾这个样子，怕吓着您。”她有气无力的说。
听脚步声未停，皇后又道：“请皇上给臣妾留几分体面，臣妾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面圣。”
人影停了下来，却站在纱幔外未动。
半晌，皇后抬眸侧目一笑，轻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臂，伸向侍立在一旁的乐意，由她和乐美一道侍候着，走出浴桶，换上素白的绸衣。
系好衣带，皇后低声自嘲：“这衣服多像寿衣，你们就不用再给本宫换了。”
乐意松开手，哗啦啦和小宫女们跪了一地：“皇后娘娘恕罪……”
她该忌讳的，皇后娘娘如今已病入膏肓，再穿这样素白的里衣，岂不是犯了忌讳！
皇后看着她们身子发着抖，不由叹了口气：“都起来吧，本宫觉得这衣服很好！”
说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那纱幔外立着的人影。
见皇后没有在意，乐意等人识趣的不再说话，默默服侍皇后更衣。
许是害怕耽搁的太久永安帝会着急，为皇更衣、妆扮的动作都加快了，却仍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等所有的事完毕，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十分瘦削，但脸色因为抹的胭脂，看上去正常许多，就是一双眼睛，大的离奇，几乎占了镜中那张脸的一半。
她轻轻抿了抿口脂，伸手给乐美。
乐美惊惶的摇摇头。
皇后仍然伸着手，目光坚定而执着。
乐美终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了皇后。
皇后从里面倒出三粒小丸药，倒在手里，尽数放心口中。
乐美惊呼出声，转念想到皇上就在外头，死死捂住嘴，只是一双眼睛已经盈满泪意。
待一切妥当，比纱幔后出来，永安帝看到的是一个长发披肩，面若桃李，明眸皓齿，除了很瘦以外，看上去和往日似乎并无什么改变的皇后。
若说有什么卧以治之，那就是她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娇媚，脸色细看之下，也有些异样的潮红。
永安帝淡淡地问道：“朕听人说，你有些不大好？这一天动静还不小，又是让母后带了明月过来，又是交待小七要好好带妹妹的？”
皇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侧脸笑道：“若非如此，皇上是不是不打算来看臣妾了？”
这会儿，她说话虽然仍有些中气不足，却不像先前气若游丝，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了。
难道这场病是假的，就为了哄自己？
永安帝神色里带出一丝不快：“长禧宫是不是你叫人放的火？”
“皇上已经查到，那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吗？”不等永安帝回答，皇后就自嘲地笑道：“是了，皇上这半天都没过来，定是去安排贵妃的后事，调查情由去了。”
“难道不应该吗？”永安帝强压怒气，“贵妃近日行事虽然毛燥，但罪不死死，况且是以这样的方式，皇后，朕的好皇后，你做的好事……”
“皇上这是要废了臣妾吗？别这样，皇上，反正臣妾已经是将死之人，您就给臣妾留一份体面，也让小七、小七她们，不至于因为臣妾的缘故，受到牵连。”
皇后并没有否认，她的手搭在永安帝的手上，像平常夫妻说笑般，轻声道：“臣妾曾跟您说，魏氏对臣妾下毒，您说会派人去查，这一查，就是十几天，皇上等得，魏氏等得，偏偏臣妾等不得，如此一来，只好自己下手了。”
“胡闹！”永安帝有心想甩开她的手，却见皇后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到底没有丢开，只恨恨地说：“你这个样子，谁会相信你中了毒？你为了除掉贵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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