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敬远一张英俊硬朗的脸阴沉到极点,接过药碗一仰脖,一饮而尽,翻碗示意药喝光的样子还有些豪迈。
如果他能把那一张苦到扭曲的脸色抹平了,大概就不会冲淡他的豪迈了。
“你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要换药,你能自己起来就自己配合,给你翻身太重了。”裴筱把金疮药摆放在手边方便拿到的位置,展开手上的绷带。
任敬远的眼神不受控制得斜斜向下一瞟,看的是随翩的手。
刚才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扔到床上的人是谁啊……
在她手里任敬远觉得自己不会比一只小鸡崽子更有反抗能力。
强大的力量差距迫使任敬远理智冷静的思考。
“是三位姑娘救了我?”虽然随翩看起来二十多岁的花信年华放在这个时代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可她长发披散依旧是未嫁少女的发式,随亦也没束发,任敬远很谨慎得选择了姑娘这个称呼。
“是啊,除了我们这里也没别人了。”只是三个里有两个是鬼这种事就没必要挂在嘴边上了。
“二位不是敌人。为何给我穿女装羞辱与我?”虽然知道这是救命恩人,可是这也不能阻拦他的愤怒!
“那也得我们有男装才行啊!”裴筱不用随翩张嘴就喷回去了,“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是会随身带男人衣服的吗?”
任敬远面色一僵,却很识时务得低头道歉:“是在下失礼了。”
“你说你是不是脑子不灵啊?你身上的衣服没法穿了被换了是不错,可是你的剑还在你手边上呢,我们要是对你有恶意,还能给你留着?”随翩觉得这人大概脑子不大好使。
任敬远没回答,眼神却下意识得再一次瞟向随翩的手,再想想刚刚那个红黑色衣服的女子的身手,只能保持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缴械不一定是没恶意,还有可能是有恃无恐啊!就凭随亦的身手和随翩的力气,任敬远悲哀地发现,要论武力,他大概是最弱的一个……
这里的人他打得过谁啊?!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回头把诊金付了就行,现在先起来,要给你换药了。”
裴筱说话口吻都跟随翩靠近,特别随意。
任敬远表情阴晴不定眼神深沉,像是在考虑要不要信任她们,随翩和裴筱都知道他的担忧,耐着性子等着。
良久,他终于出声,表情凝重,沉吟道:
“蜜饯呢?”
“给你。”随翩还跟被雷劈了一样回不过神来,连随亦的冷淡表情都有了龟裂的趋势,裴筱早有准备得扔过一个荷包大小的锦囊,里面是满满一包的蜜枣。
虽然有蜜枣安抚,但是看这俩女人扒自己衣服解开伤口绷带的熟练和淡然,任敬远反而极为不自在。
有一道伤口划到了后臀,所以连条窦鼻裤都没给他留下!
你俩都是未嫁姑娘的装扮,是怎么做到对着男人的身体这么冷静淡然熟视无睹的?
为了防止他脸红得把自己给烧熟了,一直到换完了药随翩都是全程板着脸,等出了房间才压抑不住狂笑,连手上端着的空药碗都在不停地颤。
“筱筱,他怕苦啊?”随翩真的想忍住的,可是一想到他一本正经得讨要蜜饯的样子,就真的忍不住啊!
小孩子要糖吃是常态,这么一个大男人要糖吃就是萌啊!
前提是长得帅的。
“他不止怕苦,还怕痛呢!”裴筱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那他怎么投了军?他身上旧伤可不少,刚刚看他的样子,也挺能忍的,也没叫痛。”随翩觉得很不可思议。
任敬远弄裂了伤口,问他要不要麻醉也说不要,她们可是在他清醒又没有局麻的状态下把伤口又缝了一遍!他痛得小脸煞白冷汗淋漓,却也一声没吭更没挣扎,这耐痛的本事可不一般。
没有碘伏,消毒用的酒精都是她们自己蒸馏出来的,成本贵的要死不说,度数还不高效果也一般,用的量多,对伤口的那个刺激就别提了,可任敬远愣是咬牙忍住没吭一声。
“怕和能不能忍住是两回事啊,没有谁规定能忍住的痛和苦就不能怕了啊!”裴筱一摊手,“这是他的原话。”
“他和你这么交心啊?”这种话要不是亲密的朋友,是不会和一般的朋友说起的。
裴筱只是笑了笑,却没应:“还是尽快给他找一套男装,不然他怕是要呕死的。”
清洁溜溜得外面裹一件襦裙一件大袖衫,按照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没被气晕过去都算他心理强大。
大概真的是女装给了他太大的打击,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要问她们的称呼和来历,知道裴筱给那个裹着被子跟个被监禁的小姑娘似的任敬远送来衣服,他才想起来要通名。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的有一张好皮相,换了一身正常合身的衣服,哪怕嘴唇淡白靠坐在床边,也是短的一副俊朗的相貌,虚弱倒是软化了他身上的锋芒,让人更容易亲近。
那细长的丹凤眼斜斜得往上一挑,别有几分风流:“在下失礼,还不知道三位尊名。”
这人是在使美男计吧?随翩双手抱胸心中轻哼,可惜,不吃你这套啊。
“我叫林巧。”裴筱果然没让随翩失望。
“随翩。”随翩微微抬起下巴,从鼻腔里哼出个声儿。
“那刚刚还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姑娘……”任敬远追问道。
随亦不在,她现在在苦修幻术,就是随翩从君卿卿哪里学的让自己生存在感降低,让别人看到你都觉得习以为常的幻术。
她那张脸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大了!
“她叫随亦。”随翩轻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绕弯子。”
“在下身上的伤口,可是三位姑娘处置的?”任敬远追问道。
“这里除了我们也没别人了啊,你说是谁?”裴筱一摊手,“你是要给我们付诊金吗?”
“这个是何方法?”任敬远指的是他身上那些跟被缝补过的衣裳似的补丁。
他印象相当深刻啊!
“缝合啊,这样伤口好的快一些……还是你想拿烙铁烙上?也可以啊。”裴筱说着就打开药箱拿出一枚黄铜烙铁。
“不必不必,这样就挺好……”任敬远看着那枚像刑具多过像医具的烙铁,连忙干笑两声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