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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兵他们的攻击失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因为从哪个方面来讲,双方都是不对等的,首先是双方的指挥官不对等,如果不是单打独斗,战场上首先考验的是双方指挥员的能力。[燃^文^书库][].[774][buy].]袁喜才的个人能力,战斗经验,文化素养都要高于吴兵,在艰难情况下,指挥官的大脑在战斗中起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当年的一代枭雄曹孟德,尽管雄踞中原,经济实力雄厚,军事上占有绝大的优势,手下也是猛将如云,但是当他碰到了计谋上高于他的对手诸葛亮和周瑜,只能败下阵来,因为在战争中,起决定作用的是人的大脑。悲惨的身世,坎坷的人生,使袁喜才早早就领略到了生活的残酷,早早的就进入到了匪窟进行磨洗、锤炼,周旋于土匪、国民党、gongdang和日本人之间,在这虎狼环视的恶劣环境中,如果他的大脑一般,思维僵化,早就被同行吃掉了,或者被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消灭了。小野的纡尊降贵,亲自到山寨去邀请,就是看中了他的头脑,因此一直做“家丁”的吴兵,能力如何比得过袁喜才,计谋怎么会瞒过袁喜才?袁喜才怎么会看不出来吴兵的正面是佯攻?既然他看出来运河支队在正面不是真正的进攻,那就说明吴兵的部队一定别有企图,不用说,他们是在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小把戏。因此当吴兵手下侧面迂回的部队刚刚出现,就遭到了特工队的拦截,差一点没有全军覆灭。
在正面阵地上,袁喜才的打法是稳扎稳打,你不进入射程,我不还击,他要的是质量而不要声势。袁喜才以逸待劳,不急不躁,他知道谭洁身后都是鬼子和皇协军,这些军队随时会包抄上来,截断谭洁他们的后路,着急的应该是谭洁,她只有尽快的打通道路,才能和肖鹏的部队会师。她着急,自然就会露出破绽,机会就不属于谭洁。袁喜才的特工队居高临下,有工事可以依托,进可攻,退可守,而谭洁的部队暴露在掩体之外,只要他们行动,身体就会露出来,成为他们的活靶子。进攻部队在人数上,火力上不如防守者,全面居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不犯错误,谭洁的部队要想通过路口,真的是难于上青天。
当攻击的部队败下阵来,谭洁看着受伤的战士,眼睛红了。仅仅一个回合,袁喜才并没有使出全力,支队的战士就有数人负伤,就牺牲了好几个战士,要是继续强攻,也许道路没等打通,吴兵的中队就会伤亡一半,看来强攻袁喜才不是明智之举啊!吴兵看到谭洁十分为难,就要再次去进攻,他也觉得窝囊,全身的力气没等使出,部队就败了,而他根本没有看见袁喜才的人影,这仗打得太别扭nAd1(谭洁摇摇头,否定了吴兵的建议,她不仅要为一个中队的战士性命负责,还要为那些村干部的生命负责,她没有权利凭一时之勇,一时之气和特工队较劲。现在谭洁想明白了,实在不行就绕道走,也许那也是死路,但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眼前可以摆脱困境。想着,她独自走到了一边,想让大脑冷静下来。
她记得,每当肖鹏碰到迷惑不解的事,总是喜欢单独的走到一边去散步,一会儿灵感就来了,或许肖鹏这个法子对她也适用。哎!又是肖鹏,每次碰到困难她都会想起肖鹏,可是在肖鹏最需要她支持的时候,老是不理解他的用意,给予他真正的支持。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从个人感情上来讲,她是想支持肖鹏的,难道是在思维方式上,境界上,和肖鹏的距离太远?因为不理解而不支持他?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说,肖鹏的能力、水平远在他们这些人之上?连特委的郭书记也不如他?不,dang里的官是凭着能力坐上的,这一点和国民党不同,肖鹏要是有那等能力,没到西河前就会得到重用了。谭洁信马由缰的想着,竟把眼前的困境忘了。
“谭政委!”随着喊声,吴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小山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在这战火纷飞时刻,小山找到这里,那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事。谭洁迅速地收拢起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站了起来。“小山,她是……?”因为和小山熟识,所以谭洁要和那个女子打招呼,不能让她受到冷落,这是女人的细心。
“我知道你,你是谭政委,繁山让我来找你。”那女子没等小山发话就接过去说,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随着话落音,她把头上的围巾摘了下来。“我叫方梅。”
谭洁当然知道方梅,也知道她一直倾向抗日,在支队里,这个秘密只有她和肖鹏知道,但是她并没有见过她,所以她一摘下围巾,谭洁还是大吃了一惊。谭洁自认算个美人,可是当她站在方梅面前,还是被她的美貌比下去了nAd2(方梅的美不仅是五官搭配均匀,脸型清秀,主要是双眸中透出的女人味太足了,那会让所有的男人着迷。在这小小的西河,还有如此绝色的美女,怎么能不让谭洁吃惊?“我知道你,肖鹏说过你,可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太危险了。”
“我不怕。”方梅的回话仍旧是语言轻柔,但那轻柔中,却透露着钢铁般的决绝,可以看出,这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和她那柔顺的,水一样的外表极不相称。“我是来帮你们的。”
谭洁这一下的吃惊简直能赶上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了,她想象不出这个柔顺到了极点的美女,能用什么办法帮助她。她能让她的丈夫起义?谭洁脑海里刚刚出现这个念头,立刻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因为她太了解石冠中这样贪图荣华富贵的男人了,别说她只是个姨太太,就是原配,石冠中也不会听她的。既然否定了这一点,她实在想象不出方梅能干什么。心里不由得在埋怨王繁山,怎么能做出这样没有头脑的事,让方梅到这里来,如果方梅暴露了,不但没有帮上他们的忙,反而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简直是乱弹琴。以王繁山的头脑,不应该干出这样糊涂的事啊!谭洁感到奇怪。
其实,世界上好多事情都不像是数学公式那样简单,事先能计算好,所谓的聪明人,是指会随机应变,能转危为安的。如果人的大脑能像计算机一样准确,这个世界会省事许多,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小野的突然袭击,身在西河镇的王繁山不可能料到,因为当时的小野正在冀州指挥围剿李威,在王繁山看来除非他有分身数。再说作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军队也需要事先调动,谁能想到小野很早就铺垫好了,该做的准备在不动声色间已经完成,一切都计算得十分精确,胆子又突出的大,放着下面黄庄的围剿不管,偷偷的抽出部队,对根据地发动了突袭,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如果不是肖鹏到了冀州,在现场闻出了味道不对,肖鹏也会同样中计。虽然在王繁山看来,小野进攻根据地是早晚的,也会很快,但不是现在,结果小野就在他认为不可能的时候,干了一件可能的事。当小山把鬼子进攻西河的消息告诉王繁山,当时他的脑袋几乎爆炸了,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嘴里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完了。连他都没有预料到小野会进攻根据地,肖鹏他们一定没有任何准备,运河支队大难临头了nAd3(
王繁山稍稍清醒之后,把小山撵了出去,让他去探听消息,自己勉强装作没事人似的,走出了王家大院。结果让他吃惊的是,在西河大街上,竟然碰上了一向深居简出的于得水,当时于得水戴着礼帽,一副悠闲的样子在逛街。他心里一凉,这只狡猾的狐狸都敢走出了洞穴,那就是小野胜券在握了。果然,于得水拦住了他,和他攀谈了起来,通过和于得水的交谈他才知道,小野这次是动了血本,把冀州的快速部队和野战炮都调来了,兵力之强,火力之猛为历来仅见,用于得水的话说,这次运河支队是在劫难逃,抱死孩子上医院——没救了。王繁山恨不能一脚踢出,把这个黑了心的卖国贼踢下大羊河,恨不能插翅飞到北部山区,和肖鹏他们一起殉难。但是他知道,凭他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根据地的,不用说他,一般的人都去不了,因为那里在打仗。就在他的忍耐快要达到极限,已经敷衍不下去的时候,方梅脸色苍白的走了过来,在他们面前站住了。
“方老师,去哪?”于得水撇下他,迎了上去。于得水知道方梅最讨厌别人叫她石太太,所以叫她方老师。“恭喜你,方老师。”
“于镇长,我有什么喜?”方梅口气淡淡的说,眼里的目光是不和谐的,甚至是厌恶的。
“皇军这次对运河支队进行的扫荡前所没有,石团长身先士卒,一定会马到成功,到时候加官进爵是少不了的。听说楚军也跟着去了,说不定会立下大功,得到奖赏,这还不可喜可贺?”于得水笑笑说,两只色迷迷的眼睛,不住的瞅着方梅,纯粹是在没话找话。他自己有了好几房姨太太,但是他认为,那些人加一块也不如方梅一个脚趾头,要是能交换的话,他会舍去所有的太太,再搭上一百根金条换取方梅。当然他只能在心里去想,石冠忠的人不是他敢动的。正因为有欲念,所以看见方梅就迈不动步子。
方梅哪有心思和他闲聊,心里心里早就着火了。当她听说鬼子扫荡开始,课都上不下去了,急急忙忙就来找王繁山,却没想到半路上会碰见于得水,怕于得水说起来没完,就找了个借口推脱有事,一直往前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她看见了王繁山向她招手,同时指着咖啡馆,心里就明白了,这个时候咖啡馆一定没有人,那里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在王繁山订好的包间里,她一脸愤激的坐了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把王繁山吓了一跳。“怎么了,方老师?”
“这个家我不能待了,老公是汉奸,如今连我弟弟也下水了,王老板,你替我拿个主意?”方梅说。
“逃避不是办法,轻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忘了周敦颐老先生的《爱莲说》,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只要你一心抗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王繁山说,同时把茶水往她面前轻轻的推了推。
方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话是这么说,同事们会怎么看我,我还有什么脸做人?怎么教育学生去爱国?我想好了,我要去前线,劝说冠中,他要是在乎我,就脱下这身黄皮,他要是不肯,就说明他不在乎我,那我跟他过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散。”
“不要太急,政治和感情不是一回事。”王繁山听见方梅这样说,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方梅,一旦发起脾气来,真的是山摇地动,敢走极端。
“你不用阻拦我,你也拦不住,我找你,是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你能不能陪我去山区?”方梅几乎不给王繁山任何推辞的借口,口气决绝的说。此刻她那秀目里射出的光芒让王繁山发抖,他没有想到温柔的女人,目光也能杀人。王繁山就摇动唇舌劝说方梅,前后道理大讲特讲,但是方梅似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任凭王繁山舌战莲花,方梅就是不为所动。王繁山没撤了,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暴露,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就把小山派给了她,因为他实在不能去。
走在山路上,到处是兵,到处是难民,到处是烟火,如果没有小山,方梅真是无法前行,可是只有小山,方梅也是寸步难行,因为到处是卡子。每到这时候,石冠中的牌子就起作用了,这时候的方梅只要一亮相,对方就会恭敬的让他们过去。她们本来是奔靠山方向去的,但是一个指路的皇协军排长殷勤过了头,把路指错了,结果误打误撞的,就走到了去李家窑的方向。当他们看见吴兵才知道谭洁在这里,吴兵就把部队的情况和二人说了,但是也劝他们回去,因为这里正在打仗,实在太危险。吴兵和自己的部队已经遇到了险境,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方梅听完情况后,知道谭洁在这里,遇到了大麻烦,前面拦路的是袁喜才,反到不想走了,一个冒险的主意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劝说石冠忠脱离战场,为的是帮助运河支队,如今运河支队已经遇到了危险,她没有理由不管。况且说不上为什么,她在这时候宁愿相信袁喜才对她的情意,也不愿意相信石冠中了。她知道石冠中的名利思想太重,不大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毁掉政治前途,但是袁喜才可能会,至少在他身上值得冒险。她所说的帮助谭洁,就是要在袁喜才的身上做文章,她就把想法对谭洁说了,这个主意做起来很简单,就是把她作为人质,在前面开路,她相信袁喜才不会开枪。
谭洁又一次被她的匪夷所思惊呆了,在谭洁的思想里,这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袁喜才怎么会为了一个不曾得到手,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手的女人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也太天方夜谈了,所以她坚决不同意。但是方梅一定要干,方梅就是这副脾气,一旦她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转。
“政委,试试吧!也许行呢?”有人耐不住了,这毕竟是一条看得见的生路,总比等待强啊!
“既然方小姐愿意做,就有她的道理。”又有人说。
“政委,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按方小姐说的去做。”吴兵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见吴兵都这样说,谭洁不能不慎重考虑了,因为形势是极为恶劣的,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意味着危险的降临,既然大家都同意,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试试了。“好,方梅,谢谢你。吴兵,你要保护方老师的安全。”
“是!只要我活着,方老师就不会有事。”吴兵说。
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的插曲,就把小野的计划全部打乱了,这或许就是战争,在战争中,很多意外的出现,最后都改变了战争的进程。
刚刚静下来的战场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在山道公路上,五花大绑的方梅被吴兵等人押着,挺胸抬头的向前走去,山上有人看见了,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袁喜才。当袁喜才通过望远镜,看见被押解的人是方梅,大脑立刻真空了,浑身的血液不是沸腾,而是凝固了。她是方梅,落在了谭洁手里,他们拿她当人质,可她是个让他铭心刻骨的女人,绝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他不知道方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见一个队员要开枪,他一脚就踹倒了他,嘴里发出的话语都差了声:“不准开枪。”
方梅是报着必死的决心赌这一把的,当她远远的看见了袁喜才那张白皙的脸,那抖动的身躯,她的心灵第一次为情震颤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为任何一个男人悸动过,这一次她悸动了,而且是不可遏止的悸动。她知道,自己完了,当你面对一个可以为你牺牲一切的男人,一切的道德、修养还有什么力度?
“喜才,是我,不要开枪。”
“我看见了,方梅,不要害怕,没有人敢开枪。听着,谁敢伤害方老师一根毫毛,就是与我为敌。”
谭洁被这一奇异的情景惊呆了,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没有想到,这个在她心里罪恶滔天的汉奸,土匪,为了所爱的女人如此敢作敢为,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是魔鬼还是天使?谭洁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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