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都已经落幕,夕染也就松了一口气。陌啸被朝暮下令带走,一队人马准备动身返回阵营。大军先修养几日,再动身启程,去天庭复命。
夕染刚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就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像是在被人狠狠盯着。她抬眼望了望,眼前猛地闪过一阵白光。
那是个光箭,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飞过来。那个速度,看来射箭的人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夕染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连忙往旁边挪了一大步,似乎安全了。可那箭到了跟前,居然自己转了方向,直直地朝夕染冲过去。
这下子夕染彻底懵了,自己转头的箭她还是头一次见,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能够逃脱了。
夕染紧紧闭上眼,做好了一箭穿心的准备。几乎是同时,她听到了箭刺进血肉的闷沉声,可是身上却没有一丝痛感。
她这才感觉不对劲,连忙睁开眼,只见朝暮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大片的阳光,自然而然也挡住了那支光箭。
夕染赶紧站到朝暮身前,眸子里是惊吓和慌乱。那支箭正好射进了他的胸口,此刻渗出了大片血,透过了他的战袍,像是盛开的花。
夕染犹豫半天,手心都渗出了汗,不知道该不该拔掉这支箭。她手悬在半空中,怎么也下不去手,仿佛学的医术一下子全都忘了,什么也忘了做。
朝暮面色惨白,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脸上却依然是泰然自若的神情。他目光看着远处,聚在了一点,正是箭飞来的方向。
其实不用他说,天兵们已经及时出动上前去捉人了,那人似乎也是被惊到了,一时间居然忘了跑。结果自然是被抓个正着。
天兵把那人带到了朝暮跟前,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夕染眼睛已经酸得花了,忍着眼泪不能流出来,自然看得就不清晰。她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日月仙子。她使劲擦了擦眼,事实还是没有变。
朝暮没有看日月仙子一眼,他稳了稳心神,淡淡开口。
“来人,把她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得放出。”
这句话比平日虚弱了很多,让人觉得他随时会倒下,夕染赶紧扶住了朝暮,力气大到指尖都泛白。
大概是她力气太大太反常,朝暮微微低头看她,居然还笑了,似乎是在安慰。不过这起不到什么作用,没过一会儿,朝暮便撑不住倒下了。
夕染扶着已经昏厥的朝暮,几乎是扛着拖着,她心也越来越慌。天兵天将看到这一幕,也都愣了一下,便赶紧帮忙把朝暮抬进了主营。
从不会倒下的朝暮上神,居然被一箭射倒了,还是被天界的人。天兵天将一下子不能平静了,个个守在主营不愿离开,就连过来诊治的连逍,都倍感压力。
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连逍淡定地给朝暮处理了伤口,写好了方子。他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一个人是和朝暮很亲近关系的,连逍一下子不知道话要和谁说。最后,还是决定和夕染说。
“这光箭不是一般的武器,它上面被下了咒,不见血是不会停下的。而这种咒,通常也是有毒的,我已经尽全力解了毒,现在,只能看朝暮能不能醒过来了。”
夕染就坐在朝暮的身边,没有一个人靠前,都自觉地把位置让给她。她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朝暮,静静地听连逍说的话,最后紧紧闭上了眼。
夕染在想。她怎么总是会拖后腿,为什么总会让人受伤,现在这样,她宁愿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没意识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要被心里的愧疚和哀伤吞噬掉。
众人以为夕染会说些什么,结果她一言不发,就那么坐着,一下子大家心里有些不满。连逍却只是深深叹息,他俩之间,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参透明白的,他不会妄下评论。
不过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一大将站着皱着眉头好久,终于上前一步,走到了床边,正对着夕染。
“夕染上仙,朝暮上神的伤为你所受,你就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是啊是啊……”
“果真是薄情啊……”
一有人开了头,议论声就不绝于耳。连逍都听不下去了,刚想说话阻止,就看到夕染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夕染终于抬头看来人:“如今愧疚之心有用吗?我会好好照顾朝暮上神。他在我在,他亡我亡。将军满意了吗?”
这话说得太绝,那天将一下子被堵住了口,张张嘴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候连逍说朝暮需要安静休息,这下大家才陆续地散去。连逍一起走出去熬药了。
主营一下子静了下来,夕染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朝暮的。只是这平静没有维持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夕染便感觉面前站了个人。
她懒懒抬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人她认得,是随身照顾朝暮的天兵,见过几面。
“怎么,你也是来为上神不平的吗?”
那天兵显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夕染这一问让他更加局促,连忙摇摇头,说。
“不是的,夕染上仙。我……我想给你看几个东西,上神曾经吩咐过,如果有一天……总之上仙请看吧。”
天兵说完,便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夕染。是一封信还有一个令牌。
夕染先仔细看了看那令牌,发现有几分眼熟,似乎听说过。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天帝御赐的令牌,能答应持令牌者三件事。
她心里瞬间有种异样的感觉,连忙把信拆开看。信上的内容很短,不过一张,是朝暮的亲笔,字依旧那样洒脱自如。
十里红妆只予你,今生难全来生可否?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片汪洋。夕染感觉心都痛得快要炸开了,再看一眼那封信,上面已经被泪滴染花了。
天兵看了眼夕染,语气和缓地说:“上神说,若是有什么,请上仙拿着这令牌,完事无虞。其它的,上仙看了信便会懂。”
天兵说完,便行了礼离开了。夕染依旧坐在那里,恍若未闻,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信。
原来,原来那信鸽带来的纸条,根本不是司枫的,和司枫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朝暮写下的。
那时候正是天帝逼婚他和日月,到底要怎么样的心情,才会写下那样的句子,托信鸽来告诉她,他的心意。
他的心意吗……
夕染仔细想,发现只要随便想一想,就能发现朝暮对她的不同。他的心意那么明显,从来不闪躲,从来不退缩,一直退缩闪躲的都是她……
是她一直在做错。
夕染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朝暮,把脸静静地埋在床被里,忍不住泪流满面。
终于,这是她的报应。报应不爽,夕染已经认了,只要朝暮能够醒过来。